林念秋坐在座位上,衣領被汗水微微浸濕,卻一點不想動。
她今天早早到了教室,卻發現抽屜里多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你表面上光鮮,但每個人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看不起別人,別人也看不起你。你裝得再完美,也掩蓋不了你只想贏的嘴臉。”
字不多,字跡也刻意寫得圓滑,像是故意模仿別人,但措辭極其鋒利。
林念秋讀完后,手指發冷。
她還未從這些字中脫身,校園廣播響了——
“今天廣播稿由高一·六班匿名投稿,內容如下——林念秋同學,你或許應該看看你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樣子。一個永遠不笑的人,一個只在乎分數的人,真的適合被稱為‘榜樣’嗎?或許你該停下來照照鏡子。”
廣播室的音響沒有任何停頓。老師不在,整棟教學樓沉浸在那片毫無遮攔的聲音中。
林念秋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
她想過無數種孤立、冷落、誤解,但沒想過這種“懲罰”會以廣播的方式降臨。
身后傳來一陣輕微的笑聲,有人壓低嗓子說:“太狠了吧……這是誰投的?”
“該不會真是班里人吧?”
“不會是夏寂吧?之前跟她杠得那么兇。”
那一刻,林念秋想起那個紙條——那張寫著“我不會不管”的字條。
她猛然抬頭看向夏寂。
他也在看她,眼神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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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學校貼出公告:廣播稿件必須實名制,禁止攻擊性內容,匿名信將調查追責。
但這并不意味著風波結束。整個年級都在談論這場“實名未遂”的匿名羞辱,林念秋像被推入了無聲的聚光燈下。
而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她不再確定,自己能信任誰。
她收拾東西回到宿舍,卻在樓下被顧清語截住。
“你知道是誰寫的嗎?”
林念秋搖頭。
“我猜你不想查,但我想替你查。”顧清語信誓旦旦,“我們可以去查廣播室監控。”
“別查了。”林念秋低聲。
“為什么?”
“我怕知道了,比不知道更難受。”
顧清語看著她,像是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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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開始前,夏寂被班主任叫走了。
傳言四起,有人說他是“廣播事件”最大嫌疑人。理由很簡單:他和林念秋有過正面沖突,又是班上最敢做事的那一個。
而林念秋坐在原位,低著頭,沒有解釋什么。
她在等。
也許她自己都不愿承認——她在等夏寂回來,告訴她那不是他。
半小時后,夏寂推門進教室,一身汗,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神情跟平時嘻嘻哈哈截然不同。
他沒有回座位,而是徑直走到講臺前,拍了拍講桌。
“我想說一句話。”
教室嘩然,班主任還沒進來,沒人打斷他。
夏寂環視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林念秋身上,語氣清晰而克制:
“廣播那封信,不是我寫的。”
“我承認,我和她之前有誤會、有爭執,但我從來沒想過——用這種方式去傷害一個人。”
“她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她確實不愛笑,也不愿多說話,你們可以討厭她,但你們沒資格羞辱她。”
教室一片死寂。那種死寂不是安靜,是有人在回避自己心底的虛偽。
林念秋看著他,一瞬間,眼前模糊了。
她曾經以為他莽撞、輕浮,只會用一句句不著邊際的玩笑掩飾懶惰。
可今天的他站在講臺上,一字一句,為她澄清,為她爭一口氣。
比起那句“不是我”,她更動容的是他愿意站出來替她說話。
那是她從未擁有過的,干凈而坦白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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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后,夏寂在天臺等她。
林念秋走過去,風把她的校服吹起,她停下腳步,看著那個背影緩緩轉身。
“你信我了嗎?”他問。
她點頭,“我本來就不該懷疑你。”
“但你還是懷疑了。”
她低頭,不說話。
“你知道那天你怎么看我的眼神嗎?”夏寂聲音輕了,“就像我已經認罪了。”
“對不起。”她第一次,帶著真誠地說這三個字。
“可我原諒你,不是因為你說了‘對不起’。”
他走近一步,低聲:“是因為——你也不是那種隨便原諒別人的人。”
風吹起天臺的欄桿聲,林念秋抬頭看他,眼神終于不再防備。
她想,誤會其實不是最傷人的。
最傷人的是,當你孤立無援時,沒有人愿意相信你本不該承受。
而夏寂,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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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學校公告了正式聲明——廣播事件是外班學生惡意投稿,已被點名批評并做退稿處理。
林念秋依然沉默,但她的筆記開始主動分享。
顧清語成了第一個借她本的人。
莊則沒說什么,只在課間問她:“你今天笑了一下,知道嗎?”
她輕聲說:“是啊,風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