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裴景行沒有回到房間。他漫步在院子里,腳步不自覺地放緩。盡管時節已入晚秋,但這里的花園依舊綠意盎然,地上只有少許的落葉。
有個女人在花園里寫生,裴景行靠近過去:“你是趙悅然吧?”
趙悅然微微側頭,目光從畫板上移開:“你認識我?”。
“昨天有聽護士叫你的名字。”裴景行回答道,“當時聽到說你是抑郁癥。”
趙悅然放下畫筆,“快好了,今天再做個檢查,明天就能出院了。”她停頓了下,“你看上去挺正常的,為什么會進來?我如果不是割腕過,家人也不會送我進來。”
裴景行回想起譚雪瑩播放的視頻中的內容,他回答了一個統一的答案:“我有點精神分裂,時常不知道另一個自己干了什么,你現在看到的是正常的我。”
趙悅然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抱歉,”她連忙說道,“我不是有意要躲你,只是……在這里,要保持敬畏之心。”
裴景行笑了笑,語氣平和得說道:“沒事,能理解的。不過進來后我還算穩定,另一個自己沒有出現過。”
趙悅然看了看遠處的時鐘,她開始收起寫生的東西,“醫生上班了,我要過去了。祝你早日康復,我們有緣再見。”她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花園。
他坐在長凳上,看著這精神病院里形形色色的人。楊瑞澤似乎在到處找人聊天,這兩天總能看見他和不同的人交談。見他目光投向自己,裴景行著急忙慌地回病房看書去。
“劉醫生,裴景行的檢測結果怎么樣了?”譚雪瑩問道。
劉醫生起身將報告遞給譚雪瑩,“從檢測結果來看他夾雜了一點狼的基因片段,這個超出我的認知了,他們有可能打破了生殖隔離。在深入分析裴景行的DNA序列時,我們發現其基因組中嵌入了少量、但明確可識別的狼屬特有的遺傳標記。這些標記以極低的頻率散布于他的基因組中,尤其是與免疫系統、代謝功能及某些行為特征相關的基因區域。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他攜帶了狼的基因片段,但他并未表現出任何典型的狼性特征,如外貌、生理結構或行為模式的顯著變化。這表明這些基因片段要么處于非活性狀態,要么以某種方式被人類基因所‘馴化’,僅在某些特定條件下或基因表達調控中發揮作用。”
他拿起一個張照片,“在常規的血液分析中,我們通常只會檢測到紅細胞、白細胞、血小板以及血漿中的各種生化成分。但裴景行的樣本中,除了這些常規成分外,我們還發現了一些微小的、非細胞形態的異常物質。”
譚雪瑩接過照片,“異常物質?是不是采集的時候衛生不達標?”
劉醫生搖搖頭說道:“這些物質在顯微鏡下呈現出獨特的形態,它們既不是細菌也不是病毒,更不是我們已知的任何一種血液寄生蟲。它們似乎是由更為復雜的生物分子結構組成,具有某種未知的功能或特性。我們初步推測,這些物質可能與裴景行體內攜帶的狼基因片段有著某種關聯,可能是這些基因片段在特定條件下表達產生的特殊產物。”
“能檢測出這個是什么嗎?”譚雪瑩問道。
劉醫生有些惶恐的回答道:“在我將它和血液分離之后,它就消失了。”
譚雪瑩聽后,眉頭緊鎖,“行吧,到此為止吧。他是人類就行,說不定他說的詛咒是真的。這件事注意保密,別讓求知派的人知道了,以免節外生枝。”
“好的。那譚姐,我現在銷毀這些東西?”劉醫生問道。
譚雪瑩點頭表示同意后,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這里的生活裴景行還算適應,在解憂閣時也大概是這樣:吃飯、看書、找人聊天。唯一不足的是不能出去,不能和萬婷鈺見面。
他在這里閑逛著,嘗試著去理解這些病人,傾聽他們的故事。他發現,每個人背后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痛苦與掙扎,而他們之間的相互扶持與鼓勵,讓這座看似冰冷的建筑里充滿了溫暖與希望。
角落里,一個女人對著一支鉛筆發著呆,眼神有些空洞。裴景行靠近過去,“你怎么看著這支鉛筆?”
“你是阿初?你回來了?”女人突然站起來,抱著裴景行哭泣。
借著接觸的機會,裴景行讀起了只屬于她的記憶:“她曾是一位才華橫溢的畫家,她的畫作總能捕捉到生活中最細膩的情感與最動人的瞬間。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她的丈夫因一場意外離世,留下她獨自面對無盡的悲痛和未竟的夢想。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她開始拒絕與外界交流,將自己封閉在畫室里,用畫筆作為唯一的傾訴方式。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她開始出現幻覺,時常將自己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無法自拔。家人和朋友們的擔憂與日俱增,最終不得不將她送進了瘋人院。”
裴景行將她的手推開,“我是阿初,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回來看看你。我馬上又要離開了,我不在的時間里,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生活,可以嗎?”他嘗試著用她記憶里丈夫的口吻說道。
……
第二天傍晚,裴景行站在醫院的走廊盡頭,目光透過窗戶,望向外面自由的天空。今天若是不能離開,自己欺騙異監局的事情必然被他們知道。僅憑常規手段難以逃脫這個束縛他多日的地方,于是,他決定利用自己那不為人知的特殊能力——控物之術,來策劃一場精心設計的逃脫。
裴景行進入一間無人的廁所,這里將成為他實施計劃的起點。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利用控物之術造出自己的一個分身,就如同那次萬婷鈺看見兩個自己時那樣。
他控制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回到房間,而他從廁所窗戶翻了出去。雖然這個和病房內的窗戶一樣都被固定死了,無法完全打開,但怎么可能難倒有控物之術的裴景行。
窗外不再有無處不在的監控,裴景行順著墻角來到圍墻邊。看著這高高的圍墻和鐵絲網,裴景行嘆了口氣,他將墻體開了一道口子,準備離開后再將其復原。
但命運似乎并不打算輕易放過他,這墻里面大概是做了手腳。在墻體被破壞的那一瞬間,刺耳的警報聲瞬間劃破了天空。很快,幾名安保人員聞聲趕來,將還未來得及完全復原墻體、正欲繼續逃遁的裴景行團團圍住。
“哎呀,裴景行。”那名負責裴景行的護士聞聲趕來,“你這兩天不還好好的嗎?怎么想著走了,是發病了?”
裴景行心中一凜,表面卻盡量保持鎮定,他迅速掃視四周,尋找著可能的脫身之策。面對護士的突然出現和安保人員的包圍,他知道自己必須迅速應對,否則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沒,沒有,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氣。”裴景行故作輕松地回答,試圖用言語迷惑對方,同時心中暗自盤算著下一步行動。
“透透氣就把墻砸了?你用什么砸的?”護士不滿道。
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拍了拍那位護士的肩膀,“小劉,這里交給我吧,你去忙你的。”
護士回過頭:“張院長,那我先去忙了。”
張院長對周圍的保安說道:“你們也散了吧,這里我在就行。”
在他后面趕到的三人也是異監局的,胸口別了譚雪瑩所說的小花。
“說說吧,你房間里的人怎么回事。”
裴景行眼神有些閃躲,他微微垂下眼簾,隨后又看向這個張院長:“如果我今天一定要離開呢?”
“這里靈氣真空,你在這種環境下能偽造一個分身,并損毀這個墻面確實是有本事。”張院長盯著他道,“可你也不要小看了我們異監局。”
裴景行的臉色微變,眼前的張院長并非等閑之輩。四周的空氣似乎凝固,每一聲呼吸都顯得格外沉重。
“張院長,我并非有意與異監局為敵,只是有些事我必須親自去處理。”裴景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誠懇,同時也在心中迅速盤算著對策。他明白,硬碰硬絕非上策,必須智取。
張院長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卻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裴景行,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異監局并非不近人情,但你也必須明白,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們之所以將你留在這里,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維護這個世界的平衡。還是說,”他話鋒一轉,眼神中閃過一絲戲謔,“你登記的信息有假,你每月十五都會變成狼人。”
談話間,太陽已經漸漸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月的光輝。裴景行只覺頭痛欲裂,這靈氣匱乏的環境似乎加劇了他體內的不安與異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猛烈,他的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顯現出狼的特征。見狀,異監局的三位成員迅速做出反應,不約而同地向后撤退兩步,擺出防御的姿態,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張院長看著眼前的一幕也退后了半步,隨即給譚雪瑩打了電話:“小譚,東邊圍墻這里,裴景行登記的信息造假,你過來處理下,順便把劉楠叫過來。”
他又對裴景行說道:“我們是為了保護你們,可你為什么要欺騙呢?你每年一次還是每月一次對我們而言并沒有區別,你報備過的話盡管在院內也會對你進行保護,不會讓其他人知道。”
“我,”裴景行聲音有些沙啞,他試圖繼續開口,卻力不從心,身體驟然一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在意識逐漸模糊的邊緣,似乎聽見譚雪瑩的聲音,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