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睜開雙眼的瞬間，玄冰棺底突然傳來機括轉動聲，江潯之的白玉簪擦過在我鬢邊。冰涼的玉質貼著頭皮，帶著他獨有的雪松香。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三支暗箭擦著耳際飛過，“噗嗤“一聲將梁祈安的飛魚服釘在壁畫上。他踉蹌著撞在石壁上，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玄冰棺沿，轉眼就被冰層凍結。

“公主的及笄禮，本相豈能缺席？“江潯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慣有的慵懶笑意。他廣袖翻飛間，十八枚玉簪閃電般射向墓室四壁，叮叮當當封死所有機關孔洞。燭光映著他腰間晃動的司南佩，那熟悉的紋路讓我想起三日前溺亡的小皇子——原來從始至終，我們都在他織好的網里掙扎。

“只是這借梁指揮使精血養魂燈的秘術，倒比話本子精彩。“江潯之用折扇挑起人皮燈籠的殘片，看著梁祈安蒼白的臉輕笑，“每月月圓剜心取血，梁大人這份忠心，當真是感天動地。“

梁祈安的繡春刀悍然出鞘，刀刃卻沒有指向江潯之，而是狠狠劈向母妃的棺槨。玄冰炸開的瞬間，冰屑如雪花般紛飛。我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那具本該沉睡的“尸身“竟化作桃木傀儡，心口處赫然嵌著沾血的巫族玉牌，上面刻著的鳳凰圖騰，和壁畫上的一模一樣。

“十年了，師姐的傀儡術還是這般拙劣。“暗處傳來陰惻惻的笑聲，戴金面具的巫祝緩緩走出。他手中銀鈴搖晃，和江潯之腰間的司南佩產生共鳴，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小殿下可知，你飲下的鴆毒...“

“不過是你們換魂術的引子罷了。“我捏碎最后一片人皮燈籠，鬼火頓時竄起三丈高。墓室里的壁畫在火光中扭曲變形，那些蛇群仿佛活了過來，順著石壁朝我們爬來。“大祭司可知，你腰間墜著的狼王齒，沾著梁氏三百口人的血？“

火海中，梁祈安突然發出一聲怒吼，繡春刀直取巫祝咽喉。可江潯之更快，一道銀光閃過，梁祈安的刀竟被生生斬斷。看著他驚愕的表情，我突然想起兒時他教我練刀的模樣——那時的他，眼中還沒有這般濃重的血色。

“原來殿下早就知道。“江潯之突然擒住我手腕，他頸側的巫族刺青泛著詭異青光，司南佩貪婪地吸食著我手腕的血珠，開始瘋狂轉動，“當年江家滿門...“

“是被母妃所誅。“我反手將那截焦黑的臍帶刺入他掌心，腥甜的血順著龍鱗紋流淌，“因為她算出你會成為我的劫。你以為用換魂術復活七皇弟，就能掌控皇族血脈？“我指著桃木傀儡心口的玉牌，“可你們忘了，永昭皇室的血脈，天生帶著克巫的力量。“

巫祝突然發出凄厲的慘叫，他腰間的狼王齒開始發燙，金面具下滲出汩汩血水。“不可能！當年我們明明...“

“明明燒死了梁氏滿門？“梁祈安擦去嘴角的血，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悲涼，“可你們沒想到，我被師父藏在古井里，親眼看著父親被你們剜心取血！“他猛地扯下衣領，心口猙獰的疤痕在火光中泛著紅光，“這十年來，我每晚都在等這一刻！“

墓室突然劇烈晃動，玄冰棺底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江潯之臉色驟變，司南佩不受控制地飛向墓室中央。我看著桃木傀儡胸口的玉牌開始龜裂，終于明白母妃為何要用自己的陵墓設局——她早就知道，江潯之會用七皇弟的血脈復活巫族圣物。

“攔住他！“巫祝突然指著我大喊，“只要取了她的心頭血，圣物就能...“

他的話音未落，梁祈安的斷刀已經刺穿他的咽喉。與此同時，江潯之的司南佩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整個墓室的蛇形壁畫都活了過來。梁祈安沖過來拉住我的手，不等我反應，他已經拽著我沖進了出來，指節在我皮膚上烙下細密的震顫。

卯時三刻的晨霧還未散盡，我低頭跪在養心殿前的漢白玉階上，掌心攥著那截變得焦黑的臍帶。晨露順著九翟冠的珠串滑落，浸濕了懷中的奏本，里面夾著的北狄王印拓樣在水汽中洇出暗紅痕跡——那是梁祈安冒死從江潯之書房暗格里盜出的鐵證。

“兒臣請旨徹查滄瀾閣。“我抬頭時，額間朱砂痣被冷汗浸得發燙，仿佛要燒穿皮肉，“三皇兄通敵案中搜出的鹽稅賬冊，筆跡與江大人七分相似。更蹊蹺的是，北狄密信中提及的'鳳凰引'，正是巫族復活圣物的秘術。“

殿內傳來玉核桃碎裂的聲響。父皇掌心的老繭蹭過案幾，震得奏章上的朱砂印都跟著晃動：“你說江潯之通敵？他可是三朝元老......“

“梁祈安帶到！“殿外突然響起禁軍的呼喝。我回頭望去，渾身浴血的梁祈安正押著戴金面具的巫族大祭司踏入殿門。那人步履踉蹌間，金面具轟然脫落，露出的面容讓滿殿嘩然——竟是三年前暴斃的國師！他頸側的巫族刺青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青芒，與記憶里江潯之司南佩的紋路如出一轍。

“這老匹夫根本沒死！“梁祈安扯下對方衣領，露出鎖骨處的鳳凰圖騰，“他用換魂術附在江潯之身上，借著丞相身份私通北狄，還妄圖用七皇子的血脈復活巫族圣物！“

“大膽！“國師突然暴起，指尖寒光直取梁祈安咽喉。千鈞一發之際，殿外傳來清亮的通傳聲：“昭華公主到——“

我轉身望去，南昭華身著赤金翟衣款步而來。十二行珠翠隨著步伐輕顫，金線繡就的丹鳳仿佛要振翅飛出衣料。她鬢邊鳳釵上的東珠渾圓透亮，本該是皇家貢品中的珍品，可在燭火映照下，珠體表面竟浮現出蛛網般的冰裂紋——與昨日我盛怒摔碎的瑪瑙盞殘片紋路如出一轍，每道裂痕都像被刻意雕琢過。

而這位自小疼愛我的的六皇姐，此刻正捧著江潯之的司南佩，緊緊攥著能將我推入萬劫不復的證據，鳳冠垂下的珍珠流蘇晃動間，仿佛已織就無形的囚籠。笑意盈盈的眼底藏著我從未見過的陰鷙。

“兒臣要告發七皇妹私煉巫蠱！“她突然展開一卷血書，字跡竟與我平日里的筆跡分毫不差，“梁指揮使便是人證！他受七皇妹蠱惑，每月以剜心之刑煉制魂燈，這等妖術禍亂朝綱，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殿內頓時炸開鍋般議論紛紛。我看著南昭華袖中若隱若現的人皮燈籠殘片，突然想起前日她來椒房殿時，特意提起的“姐妹情深“。原來從銅鏡碎裂那日起，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設計的局。

梁祈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血順著嘴角滴落在青磚上。他撕裂衣襟，露出心口處正在燃燒的傀儡符咒——那是巫族控制人心的秘術。“殿下快走......“他的聲音越來越弱，“他們早就在你身邊安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