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捏碎第八只青雀香爐時，鎏金碎片劃破掌心，血珠滴在漢白玉地磚上蜿蜒成詭異紋路。尚宮局女官捧著檀木匣踉蹌而入，匣中泛黃的宣紙上，三皇子南景桓的字跡扭曲如蚯蚓：“七妹可知，當年母妃棺中那對雙生蠱...“
案頭朱砂盤突然翻倒，青霜尖利的驚呼刺破死寂。殷紅朱砂濺上我明黃色龍袍，金線繡的團龍紋在血色浸染下仿佛活了過來。她顫抖著將血書浸入清水，背面浮現的北狄狼圖騰猙獰可怖——這圖騰我再熟悉不過，江潯之隨身佩戴的司南佩上，此刻正映著同樣的暗紋。
“護駕！“梁祈安的龍吟劍出鞘，寒光掠過鎏金窗欞。殿外傳來重物墜地聲，侍衛拖著個黑衣太監進來。那人掙扎時瑪瑙串滾落，晶瑩的珠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串瑪瑙我永世難忘，前世正是它藏著詛咒人偶，將我推下萬劫不復的深淵。
梁祈安用劍尖挑開瑪瑙，里面竟藏著卷密令竹簡。我冷笑一聲，將竹簡展開：“滄瀾閣？三哥倒是舍得下血本。“江潯之忽然扯了扯腕間銀鏈，鐵鏈盡頭傳來皮肉撕裂的悶響。那犯人被拖到跟前時，我看清他臉上未愈的鞭痕——竟是本該流放嶺南的五皇子門客。
“陛下，此人昨夜試圖混進詔獄。“江潯之扯開犯人的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狼頭刺青，“他身上還帶著北狄密信。“梁祈安的劍鋒一閃，削去犯人半張面皮，露出底下猙獰的疤痕。那人痛得慘叫，卻仍死死盯著我：“陛下以為...三殿下真會甘心？當年雙生蠱...“
“住口！“我將朱砂筆重重拍在案上，墨跡在血書上暈染成可怖的圖案，“三哥在詔獄還不忘挑撥朕與丞相、將軍的關系。不過他忘了，現在的天下，是朕說了算。“
江潯之突然湊近，身上帶著雪松香混著血腥氣：“陛下可知，北狄與滄瀾閣勾結已久。三殿下這步棋，看似針對陛下，實則...“他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暗衛呈上密報。我展開一看，瞳孔驟縮——北疆傳來急報，北狄二十萬大軍已陳兵邊境。
梁祈安將佩劍重重插入地磚：“陛下，臣請命出征！“我望著案上破碎的青雀香爐，忽然想起幼年時與三哥在御花園放風箏的場景。那時他總說要護我周全，如今卻要用最狠的手段奪我江山。
“傳令下去，“我握緊染血的詔書，“封鎖城門，嚴查所有可疑人等。梁將軍即刻整軍備戰，江丞相負責清查朝中內奸。至于這位...“我看向被鐵鏈鎖住的犯人，“朕倒要聽聽，當年母妃棺中雙生蠱，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夜色漸深，宮燈在風中搖晃。我摩挲著血書上斑駁的字跡，忽然輕笑出聲。三哥啊三哥，你以為憑這些陰謀詭計就能顛覆江山？殊不知，這場棋局，從一開始，就不是你我能掌控的。
我來到重華殿，殿內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晃，將南景桓的影子拉得扭曲猙獰。他蜷縮在潮濕的墻角，用斷指蘸著鮮血在斑駁的磚墻上涂抹。我走近時，看清那是一幅《百鳥朝鳳圖》，和母妃生前最愛的那幅一模一樣，只是鳳目處插著半截白玉簪——正是及笄那年，三哥親手為我戴上的賀禮。
“小七來得正好。“他仰頭大笑，囚衣下的皮膚泛著詭異的青紫色。隨著他扯開衣襟，心口浮現出一團蠕動的暗紋，像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看看三哥為你養的鳳凰蠱！“
我后退半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蠱蟲游走的紋路，竟與江潯之后頸處若隱若現的刺青如出一轍。梁祈安突然暴喝一聲，龍吟劍劈開墻角腐朽的木柱。暗格里滾落數十個陶罐，陶蓋摔碎的瞬間，刺鼻的腐臭味撲面而來——每個陶罐里都蜷縮著一具嬰孩尸骨，細弱的手腕上，還系著褪色的江氏宗祠祈福繩。
“三年前江家滅門案...“我猛地揪住南景桓的衣領，“你才是幕后黑手？“
“錯！“他劇烈咳嗽著，血沫濺在我手背上，“是你的好丞相親手將族人送上祭壇！為了煉制鳳凰蠱，他連襁褓中的親侄子都不放過！“
話音未落，江潯之腰間的白玉笏板突然發出“咔“的脆響，細密裂紋如蛛網般蔓延。隨著“啪“的一聲，笏板從中裂開，半張泛黃的紙頁滑出一角。梁祈安瞳孔驟縮，龍吟劍瞬間出鞘，寒光一閃便橫在我身前。他猛地旋身，劍尖直指我的方向，聲音緊繃如弦：“主上小心！“殿內氣氛驟然凝固，燭火在劍刃上跳躍，映出他眼中罕見的驚惶與戒備，仿佛下一秒便要揮劍斬斷無形的殺機。
寒光破空而來，南景桓袖中暗藏的弩箭直奔我眉心。千鈞一發之際，江潯之甩出腕間銀鏈，鐵鏈在空中絞成密網，將弩箭生生絞碎。飛濺的木屑中，飄下半張殘破的藥方，上面赫然寫著“合歡散“三個大字——正是當年導致七皇弟暴斃的劇毒配方。
殿內一片死寂，唯有燭芯爆裂的聲響。我彎腰撿起那張藥方，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七皇弟臨終前慘白的臉，江潯之跪在靈前悲傷的模樣，還有三哥被押入詔獄時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原來從始至終，我們都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
“真相，遠比你看到的更精彩。“南景桓倚著墻，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小七，你以為自己掌控了全局，可曾想過，這局棋的真正主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道黑影裹挾著冷厲劍氣掠過囚室橫梁。梁祈安的龍吟劍精準抵住南景桓咽喉，劍鋒映著燭火泛起森然幽光。南景桓歪斜著嘴角，血沫順著下頜滴落在青磚縫隙，像極了墻上未完成的血色鳳凰。
我望著滿地碎裂的陶罐、散落的密信與染血的玉簪，寒意順著脊柱攀至后頸。祭壇上的嬰孩尸骨、江潯之暗藏的認罪書、還有那張致命的合歡散藥方，每一樣都在撕扯著我深信不疑的過往。原來那些朝堂上的忠言諫語、宮闈里的手足溫情，不過是裹著蜜糖的砒霜。最鋒利的刀刃，永遠藏在最溫柔的笑意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