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深處寒氣刺骨，燭火在潮濕的石壁上搖晃，將梁祈安的影子拉得老長。他手中長劍寒光閃爍，接連斬落第七個戴著青銅面具的傀儡刺客。這些人偶關節處纏著銀絲，行動間竟帶著南景桓親衛的招式，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我蹲下身，在墻角的暗格里摸到一卷硬物。展開一看，竟是用鮫綃制成的信箋，上面干涸的血跡暈開后，漸漸浮現出東海輿圖。仔細比對圖上標注的暗礁位置，與江潯之昨日呈上的海防圖完全相反。這哪里是什么絕筆信，分明是致命陷阱！

“陛下可知青雀號為何沉沒？“江潯之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猛地轉身，只見他已經割破手腕，鮮血滴入一具冰棺。冰層下的女尸面容逐漸清晰，我瞳孔驟縮——那分明是本該葬入皇陵的母妃！

“因為三皇子要喚醒的，從來不是雙生蠱。“江潯之用染血的手指擦去冰面霧氣，母妃脖頸處隱約露出巫族咒文，“他要借太后血脈，打開上古封印。“

梁祈安突然悶哼一聲，腰間劍鞘轟然炸裂，露出里面刻滿符文的巫族圣劍。劍身映出母妃心口的玉玨，與我腰間鳳佩的缺口嚴絲合縫。記憶突然翻涌，我想起小時候母妃總說：“等璃兒長大，這對玉佩自會指引你找到真相。“

“三哥真是煞費苦心。“我深吸一口氣，將鳳佩按入冰棺側邊的機關。隨著齒輪轉動聲，棺槨緩緩開啟，上百枚虎符從里面滾出，每一枚都刻著不同軍鎮的印記。“用十年時間偽造我弒父證據，卻不知這盤棋...“我撿起一枚虎符，上面還帶著母妃的體溫，“早在母妃難產那夜就開始了。“

南景桓的絕筆信突然無風自燃，灰燼在空中拼湊出巫族血咒。江潯之臉色大變，想要阻攔卻被梁祈安揮劍逼退。我咬破指尖，在梁祈安掌心畫下鎮魂符：“將軍可愿陪朕演完這場戲？“

梁祈安眼神堅定，單膝跪地：“末將誓死追隨陛下！“

子時更鼓響起時，東海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透過冰窖通風口望去，滄瀾閣十二艘樓船燃起大火，火光照亮半邊天空。隨風飄來的檄文上，南景桓的親筆字跡清晰可見，字字泣血指控我謀朝篡位——而這字體，正是前日我命江潯之臨摹練習的。

“好個借尸還魂之計。“我冷笑一聲，將最后一枚虎符收入袖中。江潯之擦去嘴角血跡，突然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陛下可還記得，十年前大火中消失的另一半？“

話音未落，冰窖頂部突然傳來轟然巨響。數十名黑衣人破頂而入，為首的正是本該死去的南景桓。他手中握著燃燒的血咒，面具下的眼睛猩紅如獸：“小七，你以為破解了我的局？太天真了！“

梁祈安立刻揮劍護在我身前，江潯之則反手將玉佩拍在我掌心。三塊玉佩相撞的瞬間，整座冰窖開始劇烈震動，石壁上的巫族符文發出耀眼光芒。我望著南景桓扭曲的臉，終于明白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但這一次，執棋人必須是我。

我握緊三塊玉佩，體內血脈突然翻涌如沸。石壁符文化作流光匯入玉佩，竟在半空勾勒出上古巫族祭壇的虛影。南景桓癲狂大笑：“這玉佩本就是開啟封印的鑰匙！”梁祈安長劍嗡鳴，符文順著劍刃爬上南景桓的傀儡大軍。冰窖穹頂轟然坍塌，海水倒灌而入。我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玉佩上，三色光芒交融間，魔神虛影發出不甘的嘶吼。冰窖穹頂轟然坍塌。而梁祈安迅速帶著我逃離出來。我轉身看著身后的一片廢墟。終于明白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但這一次，執棋人必須是我。

清晨，朱雀門的銅釘在晨光里泛著冷光，南景桓的頭顱被懸掛在城樓上，臉上還凝固著不甘的猙獰。寒風掠過他散亂的頭發，掀起幾縷貼在斑駁的城門上，引得城下百姓陣陣驚呼。我站在城樓上，看著玄甲軍踏著整齊的步伐凱旋，鎧甲碰撞聲混著百姓的歡呼聲，在長街上回蕩。

“陛下，鹽引已盡數焚毀。“江潯之撣了撣袖口的灰燼，身后火堆中飄起細碎的金箔。我伸手接住一片，上面赫然印著戶部尚書的私章，字跡歪斜地記錄著與北狄交易的糧馬數目。原來那些消失的賦稅，都變成了敵國壯大的資本。

他抬手替我整理發間的白翎，動作輕柔卻帶著試探：“陛下這出將計就計，倒比三皇子高明百倍。“頓了頓，他壓低聲音，“只是梁將軍扮作北狄細作時，當真心甘情愿飲下那杯鴆酒？“

我的目光落在城下的梁祈安身上。他騎著高頭大馬，馬鞍旁懸著南景桓生前最愛的青銅酒樽。晨光里，他仰頭飲盡“毒酒“的模樣，與前世為我試菜時如出一轍。那時我剛登基，總有人想在膳食里動手腳，是他默默擋下了所有危險。

“丞相不也演得盡心？“我突然扯開江潯之的衣襟，露出他心口用朱砂畫的巫蠱印記。三道假造的刀傷還帶著新鮮的血跡，“這傷痕，可比當年護駕時逼真多了。“

江潯之愣了一瞬，隨即輕笑出聲：“陛下明察秋毫，臣不過是盡力配合罷了。“他的目光掃過遠處的玄甲軍，“不過梁將軍對陛下的忠心，倒是比這朱雀門的基石還要堅固。“

話音未落，午門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一名驛卒騎著快馬疾馳而來，手中的八百里加急信還帶著汗漬。我展開信紙，上面的字跡凌亂不堪——北狄王庭昨夜內亂，大皇子暴斃前咬破手指寫了血書，而那字跡，赫然是南景桓的。

我捏著信紙的手微微發抖。火盆里的炭火燒得正旺，我毫不猶豫地將血書擲入其中。火焰舔舐著紙張，灰燼在空中盤旋，漸漸凝成完整的東海布防圖。這一刻，我忽然想起幼時的南景桓。那時他總愛握著我的手描紅，溫聲說：“小七的字，將來要載入史冊。“

原來從始至終，他都在為我鋪路。那些看似陰謀的布局，那些精心設計的陷阱，不過是為了讓我能坐穩這江山。他用自己的命，為我掃清了最后一個隱患。

“陛下？“江潯之輕聲喚我。我轉身望向長街盡頭，朝陽正緩緩升起，將整座城池染成金色。玄甲軍的旗幟獵獵作響，梁祈安騎著馬向我奔來，臉上帶著熟悉的笑意。

“傳令下去，“我深吸一口氣，聲音清亮，“大赦天下，開倉放糧。“風掠過城樓，揚起我的衣袍，也吹散了最后一片灰燼。這場持續多年的局終于落幕，而屬于我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江潯之望著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敬佩：“陛下，這天下終究是您的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城下歡呼的百姓。南景桓，你看見了嗎？這萬里江山，我會替你守好。就像你當年教我寫的字，終有一天，會被世人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