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坊街，蘇沐晴踮著腳尖穿過熙攘的人群，米色亞麻裙的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在晨光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程野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離，左手提著竹編菜籃，右手虛護在她腰間，不時為她擋開迎面而來的行人。
“快看這個！”蘇沐晴突然在一個水產攤前停下，指著玻璃缸里活蹦亂跳的河蝦。蝦殼在晨光下泛著青灰色的金屬光澤，長須隨著水流優雅地擺動，像在跳一支水中芭蕾。攤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伯，見狀立刻抄起網兜：“小姑娘好眼力，這是今早剛從錢塘江撈上來的，做龍井蝦仁最合適不過了。”
程野湊近觀察時，一只頑皮的河蝦突然躍出水面，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淺藍色襯衫的前襟。蘇沐晴笑著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指尖不經意劃過他突出的鎖骨。老伯見狀，往袋子里又多裝了幾只蝦：“送你們的，年輕人恩愛最讓人羨慕了。”
轉到肉攤前，蘇沐晴認真地挑選著五花肉。她的指尖在肉塊上輕輕按壓，感受著肉質彈性。“要這種三層五花，”她轉頭對程野解釋，眼睛在晨光中閃閃發亮，“肥瘦相間，做東坡肉最合適。你看，這樣的紋理最漂亮。”
肉販是個壯實的中年漢子，圍裙上沾著油漬，聞言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金牙：“小娘子懂行！”他手起刀落，鋒利的刀刃劃過鮮紅的肉質，切下一塊完美的五花肉，肥瘦層次分明，像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程野接過用荷葉包裹的肉塊時，肉販又神秘地塞給他一個小紙包：“自家曬的梅干菜，燉肉時放點，保準香掉眉毛。”
蔬菜攤前，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奶奶正在整理新鮮的龍井茶芽。嫩綠的茶芽上還掛著晨露，在竹篩里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這個季節的茶芽最嫩，”老奶奶笑瞇瞇地說，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撥弄著茶芽，“做龍井蝦仁，比用成品茶葉強多了，香氣更清新。”
回到民宿的廚房，蘇沐晴系上藍底白花的圍裙，將長發隨意挽成一個松散的發髻，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在頸邊。程野架好相機，調整三腳架的高度，鏡頭對準料理臺。“蘇大廚，請開始你的表演。”他做了個夸張的“請”的手勢，嘴角掛著促狹的笑意。
東坡肉是第一個準備的。蘇沐晴將五花肉切成四厘米見方的整齊大塊，用棉線熟練地捆扎。程野在一旁炒糖色，琥珀色的糖漿在小銅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散發出焦糖的甜香。“小心別燙著。”他提醒道，卻見蘇沐晴已經輕車熟路地將肉塊放入鍋中煎制，肉塊與熱油接觸的瞬間，“滋啦”一聲，金黃的油花跳躍，香氣頓時充滿了整個廚房。
“該你了。”蘇沐晴將一捧新鮮的龍井茶芽遞給程野。他接過茶芽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兩人相視一笑，廚房里的溫度似乎都升高了幾度。茶芽要用溫水輕輕漂洗，這個步驟需要極大的耐心。程野修長的手指在茶湯中輕輕攪動，像在彈奏一首無聲的樂曲，茶芽在水中舒展，釋放出清新的香氣。
處理河蝦是最費工夫的。蘇沐晴坐在小凳上，仔細地給每一只蝦剝殼去線。晨光透過廚房的窗戶，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程野蹲在她身邊，幫忙將蝦仁用蛋清和淀粉上漿。他的動作有些笨拙，蝦仁總是從他指間滑走，像調皮的小精靈。
“笨手笨腳的。”蘇沐晴笑著接過他手里的活，卻不小心把淀粉弄到了鼻尖上，像只偷吃的小花貓。程野伸手幫她擦掉，卻越擦越多，最后兩人都笑作一團，臉上沾滿了白色的淀粉，連睫毛都變成了白色。
蝦仁下鍋時，翠綠的茶芽與粉白的蝦仁在熱油中翻飛，像一場春天的芭蕾。程野舉著相機，捕捉蘇沐晴專注的側臉。熱氣蒸騰中，她的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水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像點綴著星辰。
做魚羹的鱸魚是現殺的。蘇沐晴有些害怕，躲在程野身后，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程野故作鎮定地處理著魚，卻也被滑溜溜的魚身弄得手忙腳亂，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老板娘看不下去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幫他們處理好，還送了幾片火腿：“提鮮用，算我請你們的。這火腿是用金華兩頭烏的后腿腌制的，有三年了。”
魚羹要用文火慢燉，蘇沐晴守在鍋邊，小心翼翼地撇去浮沫。程野從背后環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好香啊。”他的呼吸噴在她耳畔，癢癢的，帶著淡淡的須后水香氣。火腿的咸香、魚肉的鮮美在湯中慢慢融合，形成濃郁的奶白色湯汁。
程野偷偷嘗了一口，燙得直吐舌頭。蘇沐晴趕緊遞上涼水，卻被他趁機在唇上偷了個吻：“你比魚羹還甜。”她的臉頓時紅得像鍋里的蝦仁，連耳尖都染上了粉色。
三個小時后，一桌佳肴終于完成。東坡肉紅亮誘人，用筷子輕輕一戳就顫巍巍地晃動，肥肉部分晶瑩剔透，像琥珀般誘人；龍井蝦仁青白相間，茶香四溢，蝦仁蜷曲成完美的球形；魚羹濃稠適中，上面點綴著嫩黃的姜絲和翠綠的蔥花，還有幾片粉紅的火腿像花瓣般漂浮。
程野夾起一塊東坡肉，肥肉部分在筷尖顫動，像果凍般Q彈。他小心地吹了吹，遞到蘇沐晴嘴邊：“嘗嘗？”肉塊入口即化，肥而不膩，梅干菜的香氣在口中綻放，帶著淡淡的甜味。蘇沐晴滿足地瞇起眼睛，像只饜足的貓，嘴角沾著一點醬汁。
“好吃嗎？”程野問，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
蘇沐晴沒有回答，而是夾起一只蝦仁送到他唇邊。蝦仁鮮嫩彈牙，帶著龍井特有的蘭花香，回甘悠長。兩人相視一笑，窗外的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廚房的瓷磚地上，像一幅溫馨的剪影畫。
收拾完廚房，兩人坐在陽臺上小憩。程野泡了一壺龍井，用的是早上剩下的茶芽。月光下，茶湯清澈見底，映出兩人的倒影，隨著水波輕輕晃動。茶香混合著廚房里殘留的美食香氣，在夜風中縈繞不散。
夜風輕拂，帶著遠處錢塘江的水汽，還有隱約的潮聲。廚房里還殘留著美食的香氣，混合著茶香，在月光下醞釀出人間最平凡的幸福。遠處傳來寺廟的鐘聲，悠遠綿長，為這美好的一天畫上完美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