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男人薄薄的眼瞼輕抬,神色松動了幾分,微勾起的薄唇可清晰看出他此刻心情明顯愉悅了不少。
“嗯。等到了之后我會去門口接你。”
“真噠?!祈安哥哥你真好~那你等等我哦,我真的真的迫不及待想趕緊飛奔過去見你了!”
電話里女人語氣又驚又喜,尾調還帶著幾分細微的撒嬌和甜膩,而現實中,她面上神色平靜無波,好似人格分裂了一般。
季宴卿做事雷厲風行,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下屬也都跟他一脈相承,掛了電話沒多久,一輛黑色庫里南就精準停靠在了她面前。
姜梨拉開車門,彎腰鉆進車里。
“姜小姐,季總那邊已經在催了,恐怕需要您動作快一點,別耽誤了晚宴時間。”
姜梨坐在后座,單手支在車窗旁,歪頭假寐,懶聲應道:“我妝容沒什么好調整的,直接去H家挑禮服吧。”
“好。”
黑色庫里南在柏油馬路上行駛的更快,窗外路燈閃出殘影,不出二十分鐘的功夫,就到了商場。
季氏是H家VIC客戶,每年起碼消費千萬以上,門店自從接到季宴卿助理電話后就一直閉店,當班經理攜主理設計師早早就站在門口等候。
姜梨隨手指了一件離她距離最近的禮服,“就這件吧。”
“姜小姐您眼光真好,這是咱們超季款成衣,還未正式發售呢,目前也只有咱家代言人穿過哦。不過季總是咱們最尊貴的客人,能讓您喜歡,是這件衣服的幸運,也是我們門店的莫大榮幸。”
姜梨笑了笑沒話說,不愧是能當經理的人,這說話的藝術拿捏的死死的。
夜色漸深,天空像是潑了層墨,幾顆星星點綴其間,卻比不過底下這座莊園后花園里的霓虹燈閃亮。
季家老宅的這份熱鬧從后花園一望無際的草坪一直蔓延到與之相連的餐廳,浪漫的爵士音樂聲調悠長,隨著輕拂的晚風彌散在夜空中。
“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party開家里來?季宴卿你做事是越來越荒唐了,還是你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季家管不住你了?!”
季承和透過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向不遠處的花園望去,臉色黑沉。
與綠坪處的熱鬧氣氛完全不同的,此時二樓書房一片沉寂,只有煮茶的咕嚕聲,橘黃色燈光昏黃,季家父子三人相對而坐。
“我才沒閑功夫跟你鬧,是你老婆的意思。”季宴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斜靠在沙發上,轉著手里的茶杯,一臉意興闌珊。
“她這是唱的哪出戲。”
聞言,季承和愣了下,壓了口茶,語氣略微帶著些尷尬之色,悶聲嘀咕了句。
但臉色卻依舊陰沉著,下一秒就掩去尬色,冷著眼望向季宴卿,“說到底還是你的錯!你成天游手好閑的,聽管家說你今兒在家待了一天,你媽媽胡鬧,你就不知道攔著,就這么縱容她?她老糊涂不懂事,你也不懂?!”
喲,合著怎么著都是他的錯了。
得了,他算是看出來了,不管怎么著,這老家伙就想起承轉合罵他幾句才過癮。
季宴卿眉梢輕挑,險些被氣笑了。
他慢吞吞品著手里的茶,聳了聳肩:“那是你老婆,您都不管,哪兒輪得到我。在咱們家,我是食物鏈最底端的人。更何況,現在葉晚從國外回來了,您夫人滿心滿眼都是她這個“準兒媳婦”,更沒我說話的份兒了。”
季承和吹胡子瞪眼,猛地拍了下楠木茶桌:“你這是什么態度,吊兒郎當地,天底下有你這么跟自己老子說話的嗎!”
“這跟葉晚有什么關系?”一直保持沉默,專心看著財經雜志的季宴澤突然開口詢問道。
季宴卿瞇了瞇眼眸,哂笑一聲,“季夫人嫌我在葉晚的接風宴上早退,沒能給足葉家面子。說什么都要再辦一場晚宴補償她心心念念的準兒媳婦兒,不然她吃飽了撐的平白給自己找這場麻煩。”
聞言,季承和與季宴澤倒默契地都沉默了半晌。
其實不單單是趙瑾芝,季家上下都盼著季宴卿能跟葉晚早日結婚,葉家亦是如此。
尤其是季承和,他雖然面上什么都不說,可在季葉兩家商業聯姻這件事上,心里卻比趙瑾芝更迫切百倍。
如今經濟形勢一直萎靡,又恰逢新舊能源換代之際,各大企業都在著急忙慌地進行產業轉型,正所謂亂世之中出梟雄,許多小公司體量小,運行靈活,很快調整好了產業結構,虎視眈眈盯著上面,準備進場收割。
季葉兩家身為滬市不同領域的龍頭企業,掌控經濟命脈,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如小公司轉型靈活,但當慣了行業霸主,豈能眼睜睜看著行業新秀一個接一個冒頭?!如此情況下,聯姻就是最好的辦法!只有結成最穩固的同盟關系,無論是季氏還是葉家,都多了一重保障,共擔風險。
三年前,這樁婚事就該成的,卻硬生生拖到現在!
左右不過犧牲一個季宴卿,換來季家百年基業,這樁買賣實在不虧。
偏偏季宴卿是個固執的主兒,寧死不肯屈服,他的兒子他自己最了解,看上去沒什么脾氣,做什么事都懶洋洋的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實際上也最難馴服。
季家要想逼迫他就范,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季承和神色陰郁,半個身子都隱匿在暗色之中,他悄無聲息地遞給季宴澤一個眼神,示意他開口。季宴澤手指微微蜷縮,不易察覺間手中的財經報紙被他捏皺了一角。
良久,他將報紙丟到桌上,挺直了身體,表情無奈地嘆了口氣:“趙姨也是為了你的婚事操心,你就不能低個頭嗎?”
“要是沒有那場鬧劇,你跟晚晚三年前就該成了,哪兒用平白耽誤這么長時間!晚晚出國三年,你有兩年都在跟外面的女人鬼混,如今晚晚回來了,葉家也愿意對你過去的荒唐睜一只眼閉一眼,你小子別不識好歹,既然臺階都遞到你了,就該順著下來!”
大兒子剛開了口,季承和就沒忍住接過話,語氣難掩急切,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