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姜梨初識時,她就以一種下位者的姿態出現并示弱,以至于他總是習慣了以上位者的身份去審視她,久而久之他習慣了兩人這種相處模式,以至于忽略了這種不對等的審視,于姜梨而言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霸凌。
但是季宴卿并未多說什么,只是淡淡又輕聲哄道:“我替你出口氣怎么樣?”
姜梨眨眨眼,努力將眼淚憋回去,但語氣還是染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哭腔,“人不是已經被你趕走了,還能怎么出氣?”
季宴卿輕笑了聲,上前一步隨手從桌上拿了羅曼尼康帝,手腕微微翻轉,將一整瓶紅酒都倒在了躺在地上的黑西裝上。
整個過程看得姜梨目瞪口呆。
這可是一瓶價值十五萬的酒……他說倒就倒!
姜梨吞了吞口水,有些肉疼。
“以后誰再敢對你說三道四就像這樣似的把酒潑他臉上,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只教你這一次?!?/p>
季宴卿扔掉酒瓶,扯出絲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跟姜梨說道。
“還有,”男人嗓子里冷哼一聲,將絲巾隨意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這才重新回到女人身邊。
重新攬上女人的細腰,怒其不爭似的睨了姜梨一眼,“再怎么說你是我季宴卿的女人,以后說話做事都記得硬氣點!你怕什么?就是放古代,你這待遇怎么說都能算得上寵妃級別,遇到不喜歡的人就給我狠狠地擺起架子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你都學不會,你是笨蛋嗎?”
姜梨:“……幼稚!”
劈頭蓋臉被季宴卿罵了一頓,姜梨低著頭,腦子忍不住發懵,仿佛剛剛耐心又溫柔的跟她說話的人是她菌子吃多了出現的幻覺似的!
也對,這才是季宴卿該有的模樣,懶散放縱又睥睨桀驁。
他溫柔下來反而讓姜梨恍惚……會讓她以為,那個人他還在……
不過話又說回來,跟在他身邊三年,她小心翼翼慣了。
現在季宴卿卻說讓她硬氣起來,姜梨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怎么作威作福?又該在誰面前狐假虎威?
萬一惹錯了對象,碰到了不該惹的人,季宴卿沖她發火怎么辦……
這男人向來陰晴不定,姜梨可不敢賭,就怕萬一真的觸碰到了季宴卿逆鱗,到時候跟她一刀兩斷的話!
姜梨捂住胸口,心口處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疼,像被銀針狠狠扎了似的。
只單單是想想這種可能,她就難受的不行,如果季宴卿真的離她而去,她會崩潰的!
見她一言不發,又突然捂住胸口,臉色看上去都變得有些難看,季宴卿皺了下眉:“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只是——”
她擺擺手,剛想胡亂找個理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話還沒等她說完,就被身后吊兒郎當跑過來的路興打斷。
“季、季哥,你的臉到底咋了?”
路興端著杯酒過來,親切地抬起另一只手搭到季宴卿肩膀上,驀然瞪大雙眸,眨巴眨巴眼,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詢問道。
巴掌印比起剛才,已經淡下去很多了,再加上天色昏暗,如果不是路興突然湊近細看,尋常還真看不出來了。
要是放在往常,路興跟季宴卿關系再好也不敢輕易拿他打趣,但顯然他現在喝多了,整個人都醉醺醺的,身上酒氣濃重。
季宴卿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將人從身上推開,“醉鬼離我遠點兒?!?/p>
他說著,邊朝著姜梨身邊湊了湊。
比起又臭又刺鼻的酒氣,他還是更喜歡姜梨身上的香氣,她身上有種獨特的淡香,像深山幽冷的雪松般淡冷,很少會有女人喜歡這種冷調的香水,聞慣了身邊名媛小姐身上甜甜的草莓橘子一類的香氣,就像被迫啃了塊奶油蛋糕般膩的讓他發嘔,反而在姜梨身邊,他更能安神一些。
“嘿嘿嘿……季哥你就是重色輕友!”
路興身體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朝著姜梨莫名其妙的怪笑一聲,調侃道:“讓我猜猜,是不是你給咱季哥來了一巴掌?”
怎么著?”季宴卿沒否認,緊扣住姜梨的手抬到唇邊,溫熱的鼻子從她嫩白的手背上掃過,“小情侶之間的情緒,你也想加入?”
話是對著路興說的,但卻更像是說給在場所有人一起聽的。
自打他季宴卿帶著姜梨過來,眾人就眼尖地注意到了他臉上的印記,雖然沒人敢瘋了似的朝著他貼臉開大,可私底下卻紛紛猜測,說什么的都有。
路興這么一鬧,反倒給了季宴卿趁機辟謠的機會。
“嘖嘖嘖,還是季哥你玩的花啊!”
季宴卿嫌棄地睨了眼前的兄弟一眼,一腳踹過去,“喝醉了就滾去睡,少在這兒丟人?!?/p>
他話音剛落,兩個有眼力見的傭人急忙過來,一人一邊將路興攙扶住。
“哎,不用管我……我沒醉,都繼續啊!”
他說著嘴話,罵罵咧咧地被人帶走。
季宴卿抬腕看了眼時間,他們在這兒待的時間也不短了,知道今晚委屈了姜梨,他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思。
“回去吧?!?/p>
他松開跟姜梨十指緊扣的手,單手插兜,先她一步走著,姜梨則是安靜的跟在他身后。
果然如她猜測一般,季宴卿將葉晚的那巴掌算到了她頭上,就這么讓她背了鍋。
姜梨抬眸,就只見男人闊步向前的背影。
將外套給了她,季宴卿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襯衫,領帶解開,松松垮垮地綴在頸間,即使一身純色,不過是最簡單的款式穿搭,他背影依舊高瘦頎長,長腿窄腰,身材無可挑剔。
季宴卿大步流星,越走越快,好像絲毫沒顧及她腳踩一雙十厘米的細高跟是否能跟得上。
注意到這一點,姜梨顫了顫眼瞼,刻意更加放慢了步伐。
“又跟我作上了?”
察覺到身后女人遲緩的步伐,季宴卿頓住腳步,轉頭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
姜梨怔了半秒,呼吸急促了一分,沒想到季宴卿居然注意到自己的小動作。
她急忙搖了搖頭,腦子轉得飛快,迅速就找好了理由:“我身上穿的是葉小姐的衣服,還是先去換了再走吧?!?/p>
聞言,男人只是輕哂一聲,狹長的眸子滿是淡漠,他沉聲道:“穿著就行,你應得的?!?/p>
葉晚再怎么說都是葉氏集團的掌上明珠,一舉一動都被無數人盯著,要是被人知道他臉上這巴掌是葉晚的手筆,恐怕又要鬧得滿城風雨。
這件事讓姜梨遮掩下來,也是不得已。
除了維護葉晚的名聲,不想跟葉家輕易撕破臉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實在不想從別人嘴里聽見自己的名字和葉晚兩個字一起綁定出現。
與其將他跟葉晚放在一起被議論,他寧愿跟姜梨。
至少聽著舒服點,不至于厭煩。
“你都替她背鍋了,穿她件衣服怎么了?!?/p>
季宴卿聲線散漫,連嗓音里都含著幾分笑意,他沉吟了半天,又重復了句。
所以,他心里是覺得背鍋這件事對她有虧欠嗎?
姜梨心里自嘲笑了下,她還以為季宴卿會覺得理所應當。
夜間冰冷的秋風一陣跟著一陣,打在身上又濕又涼,他穿著長袖長褲都感覺冷,這女人上身披著他的外套,一雙長腿則全然落樓在空氣中,膝蓋處都開始冷得泛紅。
她卻跟感覺不到似的,依舊傻愣愣站在原地。
季宴卿不滿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皺眉板著臉看向她道:“是舍不得走還是等我抱你走?”
姜梨心神一凜,臉頰浮上幾分不自然的紅暈,急忙小跑過來,雙手環抱住男人的胳膊,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上去,討好似的揚起唇角朝他笑了笑,“快走了。”
尾調上揚,甜糯又嬌矜。
季宴卿跟著笑了,冷了半天的臉終于有了別的表情,黑沉繃緊的臉霎時寒霜消融。
他垂眸挑了下眉,任由女人拽著他的胳膊往下壓,眼眸含著寵溺的笑,一副縱容的模樣。
男人那句抱她走的話一出,姜梨快嚇暈過去了。
媽呀。
她今天在季家夠惹眼的了,今晚過后不知道又會扯出多少閑篇來,要是季宴卿真抱著她走了,她可真要在滬市名流上層圈出名了。
今天她來季家這場晚宴,恐怕季夫人已經記恨上她了,指不定哪天會找她麻煩。
季宴卿今晚又是維護她,又是當眾宣稱她是他的女朋友,或許她無形間也把葉家招惹了。
仔細想想,姜梨頭都開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