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莊燃燒的灰燼在桑沐掌心凝結成晶體。她跪在巷道的積水里,看著那些帶著龍井香氣的六棱柱在雨中旋轉,每一面都折射出不同的時空片段——左側是五歲的自己在茶莊后院奔跑,右側卻是從未見過的場景:晏寧穿著病號服被綁在電擊椅上,頭頂的機械臂正在她脊椎烙印∞符號。
“桑小姐!“法醫的手電筒光刺破幻象,“您需要立即就醫?!?/p>
桑沐低頭看自己血跡斑斑的襯衫,驚覺左胸位置有個手掌形的灼痕,正隨著心跳頻率泛出藍光。當警員試圖扶她時,那塊皮膚突然浮現出細密的甲骨文,與程玥紅木椅上的一模一樣。
“等等。“她掙脫攙扶,從口袋里摸出那枚井蓋芯片。沾血的金屬表面正在融化,露出內部微型全息儀——投影出的茶莊立體地圖上,蛇形紋章的坐標點不斷分裂,最終在西南角倉庫位置形成北斗七星陣列。
雨突然停了。桑沐抬頭看見烏云裂開一道縫隙,月光恰好照在巷口破損的消防栓上。鐵銹斑駁的閥門外殼刻著行小字:「當第三滴血落入克萊因瓶,蛇將吞下自己的尾巴」
她突然明白晏寧最后那句話的含義。
程玥的蛇形項鏈在證物袋里發光。桑沐隔著警局玻璃看物證科檢測,那條銀蛇的眼珠竟是兩顆會自主轉動的微型黑洞模型,每次眨眼就改變一次偏振光角度。
“檢測顯示項鏈材質不屬于元素周期表?!澳贻p警員推了推眼鏡,“更奇怪的是...“
他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警報切斷。監控屏幕上的程玥影像開始量子化衰減,而實物保管柜里的項鏈卻憑空消失了。桑沐轉身沖向停車場,左胸的甲骨文灼痕突然發燙——她感應到項鏈正出現在茶莊倉庫。
燒焦的倉庫門鎖著三重密碼。桑沐輸入自己生日、父親常用的π后六位,最后嘗試了晏寧的福利院編號0317。氣壓門開啟的瞬間,陳年的龍井茶香混著福爾馬林味撲面而來。
紅木椅擺在正中央,扶手上的抓痕還帶著新鮮血跡。桑沐觸碰那些凹槽時,椅子突然旋轉180度,露出底部刻著的《歸藏易》卦象。當她下意識用胎記位置按壓“未濟“卦時,整張椅子坍縮成無數青銅齒輪,露出地下通道。
階梯墻壁上布滿生物熒光苔蘚,照出無數個晏寧的投影:七歲在福利院挨打的,十二歲在街頭賣花的,十八歲在畫星空便簽的......每個影像的右手腕都在滲血,血珠懸浮空中組成箭頭,指向地底最深處。
量子計算機的嗡鳴震得桑沐牙關打顫。地下實驗室的正中央,三十七個培養艙排列成DNA雙螺旋結構。每個艙內都漂浮著穿白色連衣裙的晏寧,年齡從五歲到二十五歲不等。
“你終于來了,第三觀測者。“機械音從頭頂環形揚聲器傳來。桑沐抬頭看見程玥被嵌在天花板的透明管道里,蛇形項鏈正在她鎖骨處蠕動,像真正的活物。
全息屏幕突然亮起,顯示1997年3月17日的實驗日志:「林晚秋載體第17次分裂成功,雙子星量子糾纏態穩定。但第三子體出現蛇形變異,建議銷毀?!?/p>
畫面切換到監控錄像:年輕的父親抱著三個女嬰走出培養室,其中兩個手腕有胎記,第三個的鎖骨處盤著銀蛇。當他將蛇紋女嬰交給助手時,背景音清晰錄下一句:“送去桑家,當長女養大?!?/p>
桑沐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突然明白為何自己從小對龍井過敏,為何程玥總在雨天戴著那條項鏈,更明白了晏寧消失前那句“找1997年的我“的含義——最左側的培養艙里,五歲的晏寧正隔著玻璃對她做口型。
“不是找...“桑沐的胎記突然與培養艙的量子鎖共振,“是救!“
當她沖向培養艙時,程玥的尖嘯震碎了所有照明設備。在絕對黑暗中,桑沐左胸的甲骨文發出幽藍光芒,照亮艙體控制板上的古老卦象。她咬破手指,將血滴在“既濟“卦上。
“錯誤!“警報聲響徹實驗室,“檢測到觀測者悖論!“
培養艙開啟的瞬間,整個時空開始褶皺。桑沐抱住五歲的晏寧時,女孩手腕的胎記突然與她胸口的甲骨文形成量子隧穿。無數記憶碎片如洪水般涌入:
十二歲的自己偷看父親筆記,上面記載著“第三子體必須定期接受蛇紋封印“;程玥每次給她注射的“疫苗“,實則是抑制量子態化的納米機器人;而那個雨夜的車禍,是晏寧故意制造的相遇——為了突破時空閉環。
“姐姐...“小晏寧的手指突然插入桑沐左胸的藍光中,“找到錨點!“
劇痛中,桑沐看見自己的心臟竟是顆六邊形量子樞紐,每個切面都映照著不同時間線的程玥:1983年她是實驗室助手,1997年是執行銷毀的醫生,2017年則變成系統監管者。
蛇形項鏈從天花板管道墜落,在接觸地面的剎那展開成克萊因瓶結構。程玥的克隆體從瓶口涌出,每個都舉著青銅匕首刺向桑沐。千鈞一發之際,懷中的小晏寧突然量子躍遷成十八歲的模樣,用身體擋下所有攻擊。
“記住...“成年晏寧在消散前將染血的手指按在桑沐胎記上,“蛇吃尾巴的地方...“
時空在劇烈坍縮。桑沐墜入克萊因瓶的剎那,看見所有時間線的程玥突然停止攻擊——她們鎖骨處的蛇紋同時開始自噬,從尾部開始一點點消失。
桑沐在21樓公寓的沙發上驚醒。窗外暴雨如注,茶幾上的姜茶還冒著熱氣。電視新聞正在報道兒童醫院神秘爆炸案,畫面里的建筑完好無損。
“做噩夢了?“程玥端著果盤從廚房走出,鎖骨處沒有任何紋身。
桑沐低頭看自己的右手腕——銀杏葉胎記還在,但顏色淡了許多。當她顫抖著掀開左胸衣服時,皮膚光潔如初。
門鈴突然響起。監控屏幕顯示,渾身濕透的晏寧站在樓道里,右手提著滴水的帆布包,左手舉著張被雨浸濕的便簽紙。透過模糊的影像,桑沐看見紙上畫著星空,銀河中央是眼睛形狀的通風口。
但與記憶中不同的是,這次通風口里盤著條正在吞食自己尾巴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