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的夜色像一層柔軟的幕布，緩緩落在S大的每一寸角落。
廣播臺正為明天的“聲音的邊界”特別節目做最后準備。蘇暖暖坐在剪輯室里，戴著耳機，一遍遍檢查音頻片段，剪輯工作已接近尾聲，但她的心卻始終未能平靜。
遲野的告白還在腦?；厥?，他說——“我可以等，但我不會退。”
她并不習慣這樣的直接，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準備好接受新的喜歡?？蛇t野的那句“我比你厚一層心事”，卻像一滴水落入平湖，濺起了她原以為早已沉寂的心波。
這時，林秧秧抱著一摞資料走進來，看見她發愣，頓時笑道：“又在回放遲野同學的深情對白？”
蘇暖暖回過神，臉微紅：“哪有……”
林秧秧湊過來，靠在她肩頭：“你知道嗎？遲野這次主動報名，就是為了和你搭檔?！?/p>
“??？”蘇暖暖怔住。
“他原本選的是校外采訪組，結果在最后一刻改到文藝采風組?！绷盅硌淼吐曊f，“他跟我說，他怕你在錄制時一個人太安靜，想幫你多說點話?！?/p>
蘇暖暖低頭看著屏幕，那一幀遲野幫她擋住飛葉的畫面忽然定格。
心，軟得幾乎無處安放。
——
第二天清晨，天空放晴。
直播前的準備現場熱鬧非凡，各組成員調試設備、整理稿件。遲野早早到了，站在麥克風前熟練地調試波段，穿著一件淺灰色風衣，笑容如風般溫暖。
蘇暖暖走近時，他轉身對她伸出耳機線：“來，試一下。”
她戴上耳機，耳邊響起他的聲音：“早安，蘇主播。”
她笑了，眼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意。
節目開始前半小時，沈北行出現在直播后臺。他穿著白色襯衫，黑發微亂，神情平靜卻難掩眼底的認真。
“你確定要說那些？”副臺長林敘輕聲問。
“我想過很久了。”沈北行輕聲回答，“如果我不說，就真的來不及了?！?/p>
“但你知道她可能已經……”
“我知道。”沈北行語氣緩慢，“但這次不是為了挽回，而是為了告別?！?/p>
林敘沉默幾秒，遞給他話筒。
“好，那就去說?！?/p>
——
下午四點，節目正式開始。
“歡迎收聽S大廣播臺特別企劃《聲音的邊界》，我是今天的主播蘇暖暖?！?/p>
“我是遲野?！?/p>
兩人聲音一前一后，溫柔落地。
從藝術學院的色弱展覽，到建筑系的手繪地圖項目，他們用聲音描摹出S大多彩的青春畫卷，風格輕柔而深情。
整整一個小時，節目的收聽率穩居第一，彈幕頻頻刷屏：“蘇主播好溫柔”“遲野聲音太好聽了吧”“是戀愛的味道！”
就在節目即將結束之際，臺里傳來一條緊急消息——最后一段壓軸，是嘉賓沈北行的“匿名投稿”。
蘇暖暖怔住，看著屏幕上的文件名，熟悉的字跡仿佛在心口刻下一道輕微的烙印。
她點了播放鍵。
“……你好，我想講一個故事?！?/p>
“他曾以為，喜歡是靜靜守候，所以他從不打擾?！?/p>
“后來他才知道，原來喜歡是要奔赴，是要在對方需要時，站出來。”
“她溫柔，卻不軟弱；她沉默，卻總能洞悉人心?！?/p>
“如果你聽得到，我想說——”
“謝謝你，讓我學會了表達?！?/p>
“雖然我沒能陪你走到最后，但我希望下一個人，會勇敢一點。”
錄音結束，直播間內一片寂靜。
蘇暖暖的手緊緊抓住桌沿，眼角泛紅，卻努力抑制情緒。
遲野輕輕將耳機從她頭上取下，替她按下了麥克風開關。
“沒事的，”他輕聲說，“我在。”
她轉過頭，望進他眼里，那一瞬，心底許久未開的花悄然綻放。
那天晚上，校園廣播創下了最高收聽記錄，而在寢室公告墻下，有人悄悄貼了一句匿名話語：
“不是每段喜歡都要開花，但每段心動都值得紀念?！?/p>
而蘇暖暖，站在晚風中，終于輕輕地笑了。
因為她知道，不論未來是否明確，這一刻，她終于真正向前走了一步。
陽光透過校園圖書館南樓的雕花玻璃灑在地板上，斑斕如夢。蘇暖暖坐在三樓靠窗的位置，筆記本攤開在桌面，手卻遲遲沒有落筆。
她盯著面前那頁策劃案草稿，腦海卻被昨天聞笙的話反復回放：
“北行也很喜歡你的節目。”
這是表面客氣的話語，卻讓她心底泛起陣陣不安。她甚至開始懷疑，那一場由她親手終結的舊感情，是不是從未真正劃上句號。
“哎，思春啦？”林秧秧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拉回。
蘇暖暖笑著搖搖頭，把手邊那杯早就放涼的拿鐵推到一邊：“你說，人是不是總會被‘可能性’迷惑？”
林秧秧歪頭看她：“你啊，就是太理性，總想等到所有的不確定都被定義，才敢往前走?！?/p>
“可感情不是實驗，不是非對即錯?！碧K暖暖輕聲反駁。
“但你也不能老把自己困在‘確定不了’里?！绷盅硌碚f著突然靠近她耳邊，“聽說了嗎？賀舟在選配音搭檔時，點名讓你幫他試音。”
蘇暖暖一怔：“我？”
“嗯。”林秧秧神秘一笑，“是不是有人也開始注意到你的溫柔了？”
……
下午三點，音樂學院的錄音棚里。
賀舟站在話筒前，低沉磁性的嗓音正在朗讀一篇散文片段。他不像遲野那樣輕快活潑，聲音更偏內斂沉穩，像在用聲音講述舊日情書。
蘇暖暖在調音臺前聽著，神情逐漸被他情緒引導。片段結束，賀舟走出來，目光看向她：
“你能配一段女聲試試嗎？就這段臺詞后——‘我在最溫柔的黃昏里，等一個不會再來的你?！?/p>
蘇暖暖遲疑了一下，走進錄音間。
“準備好了？”
她點頭，耳機里播放著伴奏，燈光昏黃，空氣像是靜止。
她用最平靜的語氣讀出：“可你知道嗎，我也曾試著不去等你。”
話音落下，錄音棚靜了幾秒。
賀舟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輕聲道：“你讀得很好。像真的等過誰?！?/p>
蘇暖暖垂下眼：“也許是聲音騙了你。”
“不。”賀舟看著她的眼神沉靜，“那是你心里說出來的聲音。”
蘇暖暖沒有再說什么，但心頭某處似乎被輕輕敲了一下。
離開錄音棚后，天已經暗了下來，蘇暖暖走到校門口公交站，發現遲野靠在圍欄旁，手里拎著兩個袋子。
“怎么在這？”她問。
“知道你今天試錄音，我怕你又忘記吃飯。”他晃了晃袋子，“雞肉卷和你愛吃的南瓜粥?！?/p>
蘇暖暖接過袋子，心里一陣溫熱：“你不累嗎？今天不是還要剪片？”
“再忙也得先讓你吃飽?！彼?，“而且，我沒辦法忽略你。”
蘇暖暖低下頭，心跳忽然亂了節奏。
那一刻她才意識到，有些喜歡不是狂風暴雨，而是涓涓細流，在不知不覺間溫暖你整片心田。
他們坐在路邊長椅上吃飯，身邊是低語的風和夜色里斑駁的路燈。
遲野忽然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是在哪里嗎？”
“……廣播臺門口？”
“不是。”他轉頭笑著看她，“是在迎新晚會后臺，你穿著白裙子，手抖到話筒都拿不穩。”
蘇暖暖一怔，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你居然記得？”
“當然記得。我那時想，這姑娘要是開口了，肯定是全場最溫柔的聲音?！?/p>
“結果呢？”
“結果我聽到了。”他看她，目光溫柔得幾乎可以把夜晚點亮，“然后我就沒辦法不喜歡你了?！?/p>
蘇暖暖垂眸不語，卻悄悄把粥喝完了最后一口。
……
與此同時，圖書館東側自習室，沈北行正翻著一本樂理書，手邊擺著一封尚未送出的信。
聞笙坐在對面，托著腮看他：“你在猶豫？”
“不是猶豫?！彼p聲，“是還沒想清楚，該怎么開始?！?/p>
“怕她拒絕？”聞笙聲音輕柔，卻帶著些微挑釁。
沈北行看她一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p>
“以前我也沒失去你。”她坦白得幾乎殘酷，“北行，我回來不是為了打擾誰，我只是想重新成為能站在你身邊的人。”
沈北行低下頭，輕輕摩挲著那封信角：“可她不再是我記憶里的那個她了?！?/p>
“所以你才遲遲不敢靠近。”聞笙嘆氣，“你不怕錯過，只是怕自己后悔?！?/p>
“對。”他終于抬頭，眼神里有一絲困頓，“她是值得被人珍惜的，而不是被打擾的?！?/p>
“那你呢？”聞笙眼神認真，“你就不值得試一次？”
他沉默了許久，終于緩緩將信放進書頁中：“我只是希望，如果她哭了，不是因為我?！?/p>
……
夜里，蘇暖暖回到宿舍，林秧秧正拿著她的電腦看著什么。
“你寫的新稿子，好像寫的就是今天的你和遲野。”
“別亂看！”蘇暖暖搶過來，臉頰飛紅。
“寫得挺好啊?！绷盅硌硗犷^笑著，“尤其這一句——‘原來我一直覺得愛是答案，后來才明白，它也是題目?！?/p>
蘇暖暖望著屏幕上那段話，心忽然靜了下來。
她終于明白，所謂偶然的重逢，偶然的心動，其實也許早就在命運暗中鋪排。
只是她要勇敢一點，才不會錯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