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上一絲顫動,隨即利落地甩出,散出不易察覺的風鈴波動。
幽沉似清越聲襲來,驚動了穹帝。
喜箱上,清澈結界一點點裂開著。
小鯤鵬獸瞧見結界開了點縫隙,便激動地不斷撞上去,試圖將其擴散。
剎那間,結界不斷散化,眼瞧著要重歸獸荒,獲自由了。
穹帝想也未想,掌心凝聚出一龐大力強的水珠結界,利落地欲甩向三個喜箱,與一只小鯤鵬獸。
天源見狀,順著微弱的寒風而起,耐不住等下去的時機,懸于空中化形,被姹紫嫣紅的風鈴花瓣圍著。
茫茫花瓣中,她眸光凝重,掌心又一次幻化出幾枚白棋子,試圖聚起,迅速沖在小鯤鵬獸面前,擋住穹帝的水珠結界。
戌時,黑月當空。
穹霖不滿,忽然將水珠結界一點點地幻化成大水珠,同時動用空閑的另手,隱隱在半空略施小法。
促使魔霧伴著他那隱隱透露的偽仙力,緩緩朝著她浮起,干擾她的凝聚力,讓白棋幻化不成形。
靜謐中。
寒風四起,磅礴波動一陣陣傳來,隱現一縷金芒,擋回二人的法力,促使眾妖行跪拜禮恭迎。
卻引動靈池中的那些靈力,滾滾翻涌,打斷了這份一時靜謐。
云覆淵居高臨下地落地,稍作停頓后,低聲不失有力道:“穹帝,吾前日未到你那晉位典禮,倒是爾等不顧條規,先賣弄跳梁把戲了。”
穹霖聞言,不慌不忙地向著云覆淵行禮,冷聲僵硬道:“臣此番目無條規,不敢妄稱穹帝二字,望尊主,諒解一二。”
天源眸光深邃似地不知在凝視著什么。
在蒼生中無論他想運用什么手段,主神依舊是無法被越過的存在,她心下一直深知穹帝終究是仙。
只因,其身為主神的神號,實有眾生二字。
而她卻不知,與穹帝自身修為相呼應的是魔霧,本體非仙類。
……
她想了想,云覆淵雖是九荒之上的神明,而在三界之上,更是頂著主宰這份身世起源的強者,卻大不過天道。
只因他是天道派下來的主神,身為條規執行者,和我們這些普普通通,卻身懷傀儡骨的人,并無區別。
隨后,她緩過神地轉身,撫了撫那小鯤鵬獸的頭,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輕聲道:“回獸荒去吧,如今,你不必被困回這喜箱里了。“
小鯤鵬獸聞言后,懵懂地歪著頭,似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天源雖是茫然。
可一想它尚未回到獸荒,若途中被別有用心之人抓到后。難免不會遭受被剝離魂魄之危,用來提升自身修為。
想到這,她眸光深邃地注意到那條藤蔓,在悄然纏著白皙的右手腕上。
隨手帶著幻化力撫過后。字宿冊一點點浮現在眼前,那外觀透著淡淡的金芒,古樸又素雅。
天源伸出纖細白嫩的手,一張一張地翻開冊頁,眸光深邃地凝視著。
直到第十五頁,排行第三,橫行第二的安字,被云覆淵的一縷金芒繚繞著。
每一字,每一個痕跡,都有他的神力所在。
只是,魔霧一事,與他神力關聯的太過大了,總有被九荒攪起風浪的一日。
她輕抿淺朱唇,食指尖輕點那安字,眸光緩松。
只瞧眼前凌空浮現簡潔明了的幾字:宀為覆罩,女為粉瓣凈化之力,觸碰時不顯波動,亦不顯其形。
閱后,天源凌空一撫,引動那字宿冊一頁一頁地迅速合上。
緊接著,她幻化出檀木筆,心低似是閃過一絲片刻的憂愁,忽地凌空對著小鯤鵬獸寫下安字。
字成附額之后,天源柔聲道:“這回,我保你不會再有危難了。”
小鯤鵬獸似已聞言地趴在她肩上,感到很是輕盈,躺了一小會兒,便朝著西北方飛去。
那話里透著質問,卻夾雜著試探感的沉穩聲襲來。
天源靜立在原地,扭頭瞧著眼前的二人,頗顯強與威。
云覆淵忽地抬頜,目似含有陰刃。
他冷嗤了一聲,掌心刻意幻化出靈箭,言語中似有試探之意道:“前日赴過晉位典禮的諸位仙君,早已在你那明濁宮等候多時了,正好談談靈箭一事。”
穹霖忽地垂首一笑,瞧著他掌心那把箭,心低下的惶惶不安又添了一半。
他語氣淡下來,卻說出那句有恭迎之意的話:“也罷,臣這明濁宮,閑著也是閑著,尊主到來,并無不妥之處。”
云覆淵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揚手示意跪在一旁的眾妖退下。
他們心領神會地緩緩彎腰,背著后退。
穹霖袖口中隱隱滲出仙符,借魔霧之力,讓其仙符悄然在尊主眼底下,可有可無地被送到別處。
二人散化后,兩縷偽仙力的凜冽修為從天而降。讓天源腳尖輕起,只覺那柔肩上,像是被疑似半輕半重的石頭般抓著,身軀忽地化風鈴瓣而散。
轉瞬,她措不及防地被帶到一處又潮又陰的宮里。
這里疑似是穹帝的地界,紫玉石所建,卻無木窗欞。
她心生驚覺地瞧著,步伐輕穩地走到宮門前。
直到邁出門后,仿佛觸及了覆罩波動,忽地被換上一身樸質婚服,兩位女仙侍走來,輕聲告知道:“這覆罩是此處穹帝為您所備的,只是,你們二人本是孽緣劫。”
天源聞言,眸光堅決,便冷下聲來問道:“何處可化此劫?”
眼前二人聞言,只覺此話好生可笑,瞥視了一眼,信誓旦旦道:“強來的,或是刻意來的,都化不了此劫。”
聞言,天源不知那無形的家伙布此繁雜的局勢,到底要干什么?
即是傀儡人,又有明面上的“好”待遇。
只憑私下條規頗多,個個都是出奇其名的荒誕,早便夠她心生逆命轉運之念了。
何況是一些,又瘋即強的手段,亦不及天道骯臟局的半分。
她扭過身,朝后瞧著那凝玉牌上,洗寧宮這三字,沉聲問道:“明濁宮所在何處?”
兩位女仙侍聞言,沒有半點想理的意思,甩了個白眼,轉身便想邁步走去。
可似是被她察覺到了,兩片風鈴瓣讓其邁不出步伐,牽強地站在原地。
緊接著,她施法從周身某處,摘取一片山上的紅梅瓣,將其落在腳旁,化作紅木躺椅。
感受到冷意,天源裝出一副愜意的樣子,利落地斜躺在椅子上,刻意顫動平彎眉。
她動施小法地拉過其中一人,微力按著女仙侍的肩膀,湊在其耳畔,厲聲道:“別想著此劫能將我困一生,總比,你二人之事,更能自做主。”
緊接著,天源下令示威似地幻化出檀木筆,凌空隨手寫著封字。
眼前字痕間的幾縷金芒,卻透著極其微弱的波動,似是在暗示她什么。
天源眸光低垂,輕描淡寫道:“我這方才寫下的封字,若是不小心把你二人的修為封了,這一身傀儡骨可就無用了。”
兩位女仙侍聞言,心底涌上一絲絲難以抑制的懼意,恐慌搖頭。
被困著步伐的那位女仙侍有些匆忙,焦急發話道:“你無非是想知曉明濁宮的去處,亦想解了這孽緣劫。可若貿然前去,必會遭諸仙反目。這樣,你我做個交易如何?”
天源挑眉,像是聽到什么很長一段的荒誕事,沉眸試問道:“我的計劃,還尚未明確告知你二人,又怎知我會貿然前去?”
緊接著,她二話不說地抬眸直視道:“少廢話,迅速點明去處便可。”
那女仙侍抿了抿唇,眼瞧拗不過她,便如實交代道:“朝著此地洗寧宮的西北方,再右拐便到了。”
聞言,方才天源那副讓人感到不服的表情,忽地變成一副沉著的表情,起身便化風鈴瓣而散。
隨后,那懸在半空的封字,和那兩片紅梅瓣一并悄然散化。
兩位女仙侍松了口氣,謹慎望著那背影,忽地踉蹌了幾步,順手抓著一旁的玉泉欄。
戌時二刻半,夜風寒意更滲,悄然拂過兩位女仙侍的發梢,讓其感到些許不適。
地面上的螢草夾雜著幾縷清香氣,一路長延到明濁宮。
天源站在墻角處,身軀輕盈地緊貼宮墻,一邊動施小法,試圖褪掉身上樸質的婚服,將其換成原有衣。
卻無意發現其衣被上了枷鎖,她顧不得身上的樸質婚服,與其頭頂的素紅鳳仙冠。
而后,她凝神靜氣地傾聽著,殿門里的細碎談話聲,一句接一句地襲來。
云覆淵隨性不羈地斜倚在帝座上,掌心凝聚出她夢里的那把靈箭,冷冷地瞥視在穹帝身上,語調平穩道:“吾不知穹帝這把傷了花的靈箭,諸位仙君可曾見過,或探聽過?”
眾仙聞言,紛紛凝視對面和身邊人,而各自識海中,皆浮現出繁雜且亂且模糊的記憶。
其中代任改命差事的白袍素冠仙君率先想起道:“哎呀,這君問,旁人不知且雜亂無章,但下官知啊。”
這聲音……莫不是身著白袍素冠的仙君?
天源聞言,順勢將自己的身軀變得隱秘。
殿里,云覆淵未明示任何示意有話便一一道來的動作,表情依舊未變,透著以往的威嚴,聲音淡道:“此事關乎蒼生,還望仙君,一字不忘地詳細道來,便可。”
白袍素冠仙君聞言,沉悶地嘆了聲氣,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眾人瞧見他這副憂愁的表情,便似心知隱患,紛紛跟著嘆氣。
不過,保蒼生,總比活一人好。
若是有選擇,有所謂的靠山,那也不會有人再畏懼穹帝,為他隱瞞了。
轉瞬,白袍素冠仙君沒再往下想,眼底的那些猶豫,似不復存在地輕快道:“這靈箭是穹帝潛伏在魔霧里,已有多日。”
言罷,他抬手在眼前一撫,便有幾縷云絮凝聚出畫面。
路過洗寧宮時,白袍素冠瞧見了他兒時未成仙的經歷。
家親雙亡。
本應是該憐憫他的。
這時候,白袍素冠仙君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他額間閃爍著的魔息印,在外泄露一層層微弱的波動。
魔息印?
穹霖聞言,想到這偽仙印下,怕是要藏不住真身了。
而后,他眼底閃過一絲想要滅口的狠厲,其掌心,下意識地悄然凝聚魔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