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巨響,我猛踩剎車。
刺鼻的煙塵從眼前炸開。
“林夏你瘋了嗎?差點撞上我的車!”
熟悉的聲音刺痛耳膜,我抬頭,正對上顧明洲陰鷙的目光。他穿著剪裁精良的西裝,腕表折射著刺眼陽光,與記憶中那個穿著破洞牛仔褲的少年判若兩人。
“是你突然變道!“我扯下變形的安全帶,指甲掐進掌心。五分鐘前收到父親病危的消息,此刻卻要和這個混蛋在這里浪費時間。
顧明洲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劃過手機屏幕:“林叔突發心梗?需要我聯系圣心醫院的陳主任嗎?“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十秒前才在家族群里收到的消息,他怎么會...
“你監視我?“拳頭不自覺攥緊。
他挑眉靠上車門:“林氏現在是你撐著,但那塊地皮你拿不下。“他甩給我一份文件,“除非...“食指點了點我因急剎車而散落的鬢發。
我抬腳踹向車門,卻在看清內容時僵住。那是塊父親生前最看中的地,競標日期就在三天后。
三天后,村口老槐樹下。
“喲,這不是咱們林大企業家嗎?“顧明洲倚著村長家的拖拉機,金絲眼鏡閃著冷光,“怎么?圣心醫院的專家號沒約上?“
我攥緊招標書甩過去。他單手接住,指腹摩挲著紙頁:“3700萬?你拿什么付?“目光掃過我褪色的襯衫下擺,“不會是想賣祖宅吧?“
“顧明洲!“一聲尖叫從田埂傳來。村花蘇婉舉著手機跌跌撞撞跑來:“直播公司來選景啦!他們要看池塘荷花!“
顧明洲立刻挺直脊背。我咬牙切齒地看他轉身,西褲褲腳掃過泥水,竟也走得風度翩翩。
當晚父親醒了。
消毒水混合著中藥氣息的病房里,輸液管在他瘦削手腕上晃動:“把地給我?!邦澏兜氖种赶虼差^照片,“當年你媽臨走前讓我告訴你...“
我抓起照片。泛黃相紙上,母親抱著三歲的我站在槐樹下,身后是那片荷花池。
“那地底下有礦脈?!案赣H突然劇烈咳嗽,蒼白手指在枕邊摸索。一枚古銅鑰匙落入掌心,烙著模糊的“槐“字。
那晚我夢見母親的歌聲。月光下她哼唱著童謠,池塘水面浮著銀光。醒來時渾身冷汗,卻在黑暗中聽到壓抑的抽泣。
“誰?“
無人應答,只有空調出風口傳來細微摩擦聲。我打開手電,光束掠過天花板。
“?!?/p>
頭頂傳來金屬碰撞聲。
顧明洲倒掛在屋頂通風管上,黑影籠罩著床面:“夢游?要不要我幫你聯系心理醫生?“
我抄起枕頭砸過去:“你在我家屋頂做什么?“
“查點東西?!八磔p盈落地,運動鞋精準踩住滾落的鑰匙,“比如令堂的遺物。“
“你!“
“比招標更重要的事?!八鋈粔旱吐曇簦澳惆挚妊谴危宜歪t時聽見醫生說什么'轉移'...“
父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我立刻沖向床邊。
三天后,招標會。
“88號,3800萬?!?/p>
拍賣師的聲音在會議室回蕩。我死死盯著88號牌——顧明洲戴著金絲眼鏡,指尖輕敲桌面,唇角掛著勝券在握的笑。
“98號,4800萬。“
觀眾席一片嘩然。我盯著自己顫抖的手,想起父親的咳嗽聲和體檢單上觸目驚心的數字。
“4900萬!“顧明洲起身,“看來林小姐財力有限,不如......“
“5000萬!“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我盯著自己的雙手,那是被父親種地留下的老繭。他曾經說:“土地養人,不要背叛它?!?/p>
“成交!恭喜98號......“
“林朵,是林朵!“角落突然爆發的驚呼打斷了結果。
我茫然抬頭,看見村民們震驚的臉。他們怎么會認識我?顧明洲臉色鐵青,死死盯著我。
“林大小姐回來了?“村長顫巍巍站起,“不對啊,林家產業不都...林朵不是去城里了嗎?“
會場后方傳來推搡聲?;仡^看見幾個身材壯碩的男人正架著個哭哭啼啼的女人:“放開我!我侄女是商業間諜!“
“蘇月!“顧明洲突然開口,聲音森冷,“誰指使你誣陷林小姐?“
被稱作蘇月的女人突然掙脫束縛,跪倒在地:“小洲,救我,是董事長讓我來的!“
我突然想起村長曾說:“小洲是你堂弟......“
顧明洲眼神閃爍,突然快步走到我身邊,抓住我的手腕:“她是我表妹,瘋了,胡言亂語。“
“瘋子?“蘇月突然大笑,“瘋了一輩子連自己親爹都不敢認?你媽去世那天,槐樹下埋的可不是普通骨灰盒!“
我的心臟幾乎停跳。顧明洲渾身僵硬,松開我的手后退一步。
會場秩序大亂時,我趁機翻看父親給的資料。忽然,一沓泛黃照片從中滑落,第一張赫然是母親年輕時的笑臉,身后是那片荷花池。
翻開第二張,照片中人表情驚恐,背后隱約可見槐樹下的石碑。
我顫抖著翻到最后一張——刺目的紅叉劃過母親面容,背面墨跡潦草地寫著“終止計劃“。
父親在監護室時,顧明洲搬進了我家老宅。
“怕我偷你家祖墳?“深夜,他倚在槐樹下抽煙,火星明滅間映出眼底的陰郁。
“你早就知道礦脈的事。“我站在他三步之外。
“你媽臨終前在做什么研究...“他吐出一口煙圈,“我爸說那份資料能讓整個家族翻身?!?/p>
樹影婆娑,風聲穿過槐葉。我想起昨夜在資料室發現的日記,母親用顫抖的筆跡寫著:“槐樹下的秘密只能留給朵朵......“
“林朵!“顧明洲突然抓住我手腕,“你爸咳血那天到底說了什么?“
我甩開他的手:“他說地底下有東西,不要賣給任何人?!?/p>
“可他已經......“
警報聲響徹夜空。
顧明洲瞬間將我按倒在草叢中,濕涼的槍口抵住我后背。月光下,數十道黑影包圍了老宅。
“顧總,好久不見?!盀槭渍哒乱挂晝x,“董事長等您回去討論挖礦的事?!?/p>
顧明洲低聲咒罵,卻突然輕聲在我耳邊說:“呆著別動。“說完松開我的手,迎向黑衣人:“明天,帶技術組來?!?/p>
黑衣人離去后,顧明洲渾身濕透地靠在我身邊。我們望著滿天繁星,誰也不說話。
三個月后,招標現場。
“88號,5800萬。“我站在臺上,聲音因緊張而顫抖。
“5800萬一次......“
顧明洲坐在觀眾席,指尖輕敲桌面,金絲眼鏡下的目光深不可測。
“5800萬兩次......“
會場突然一陣騷動。蘇月起身發言:“我揭露一個秘密!這地底下根本不是礦脈!是......“
“5800萬三次,成交!“拍賣師的聲音蓋過了她的尖叫。
我望向第一排的顧明洲,他嘴角掛著勝券在握的笑,卻向我投來一個我讀不懂的眼神。
簽約儀式上,我看著合同上的“林朵“二字,終于露出勝利的微笑。
“恭喜林小姐拿下地皮?!邦櫭髦捱f給我一杯香檳,“但你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么嗎?“
“不管什么,我都不怕?!拔已鲱^飲盡杯中酒。
當晚,父親奇跡般醒了。
他虛弱地指著床頭的日記:“朵朵,去地下室......“
日記最后一頁被撕去了一半。父親虛弱地寫道:“礦是假,寶是真......槐樹根下......小心......“
我正要追問,一群黑衣人破門而入。
“董事長要的人,帶走了。“為首者冷漠地說。
我在醫院走廊接到了顧明洲的電話:“別擔心,你父親只是需要換個環境'靜養'。“
“你對他做了什么?“
“不如想想你手上那份合同的價值。“他聲音帶著笑意,“挖礦計劃已經啟動,不過......不是挖礦。“
“什么意思?“
“明早九點,槐樹下見。帶上合同,別遲到。“
那晚我夢見母親站在槐樹下,背后是父親的背影。我伸手想抓住他們,卻被一陣刺耳的引擎聲驚醒。
天剛蒙蒙亮,我就跑到槐樹下,看著那口老井發呆。
忽然,身后傳來腳步聲。我警覺轉身,卻見顧明洲站在薄霧中,西裝革履卻挽起袖口,目光炯炯。
“你知道地下埋著什么嗎?“他問。
“不是礦脈,是......“
“我爸臨走前告訴我,你媽用生命保護的,是槐樹根下的密室,那里有能改變兩個家族命運的證據?!八壑虚W爍著瘋狂的光芒,“但董事長想獨吞?!?/p>
我不解地看著他:“所以你假裝爭奪礦權,其實是在...“
“引蛇出洞?!八蝗蛔ё∥沂滞?,拉向井口,“別動!“
鐵鍬聲從我們身后傳來。
顧明洲反手把我推入井中,在石門落下的瞬間,一支槍管抵住他后背:“出來吧,大小姐?!?/p>
陌生的女聲讓我渾身發冷。顧明洲被打得跌出石門,嘴角滲血。
“蘇婉?“我認出那個總跟在顧明洲身邊的富家女。
“叫我蘇月吧?!八靡獾厮α怂﹂L發,“我才是真正的顧家血脈。“
井下的石室里,父親虛弱地靠墻而坐:“朵朵...快看...檔案袋...“
我顫抖著取出檔案,看到“器官移植計劃“幾個字時如墜冰窟。文件顯示父親的病是被設計的,目的是讓他簽下同意器官移植的同意書。
“你媽早就發現了這個陰謀?!案赣H聲音微弱,“你外祖父為保護你們母女慘死,我答應帶你們逃離......“
“轟!“石門被炸開。
顧明洲半跪著沖進來,左肩中彈:“跟我走!“
子彈呼嘯穿過石室。我護住父親,和顧明洲背靠背射擊。敵人越來越多,我們被逼入死角。
“你到底是誰?“我怒視顧明洲。
“顧家棄子?!八肿煲恍?,染血的手伸向墻上的機關,“看好了,林朵?!?/p>
地板突然翻轉,密室暗門開啟。外面是懸崖。
“跳!“他一把將我推出,和父親一起墜入深淵。
“顧明洲!“我絕望地呼喊,卻只抓住他最后落下的懷表。
三天后,在醫院的重癥監護室外,我握著懷表等待消息。護士出來說顧明洲傷勢嚴重,需要家屬簽字。
我顫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林朵。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真巧,我們又成了對手?!?/p>
我猛然回頭,顧明洲坐在輪椅上,氣色紅潤得不像剛經歷重傷。
“你...沒死?“
“我答應過要保護你。“他眨眨眼,“順便,你父親已經被搶救回來了,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需要一個新身份?!?/p>
三年后的招標會上。
我站在臺上,面對質疑聲:“我,林朵,代表顧林聯合集團......“
臺下掌聲雷動。顧明洲坐在第一排,沖我溫柔點頭。
散場后,他攔住我:“聽說你要回老宅?“
“去把最后一批地契整理好?!?/p>
“然后呢?“
我微笑,握住他手:“回槐樹下,看看我們的未來?!?/p>
陽光下,我們的影子合二為一。
槐樹依舊,根深葉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