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攥著婚書的手被晨露浸得發(fā)冷。新郎“謝慈航”三個字洇著血漬,與祠堂族譜上朱批的“慈航普度,殺孽難消”筆鋒一致。她忽然扯開衣襟,后腰胎記在銅鏡中泛著淡金紋路——破碎的茶花纏繞東夷王族圖騰,與謝珩佛珠上的藍(lán)茶晶紋樣咬合成圓。
“姑娘,漕運司的人圍了茶行!”阿蘿撞開門時帶進(jìn)一陣腥風(fēng),銀鈴鐺上沾著片帶血的棠梨花瓣,“說要搜十年前茶馬古道的貨運冊...”
蘇棠將婚書塞入銀雀釵簪尾,指尖撫過釵尖藍(lán)茶晶的裂痕。昨夜謝珩撒落的藥粉在妝匣底層凝成霜,她蘸取些許抹在胎記上,金紋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
“告訴爹,把我房里的《東夷海物志》燒了。”她咬破指尖在宣紙上速繪,血珠暈開的正是謝珩心口那道舊疤的形狀,“若午時未歸,讓三弟把書灰撒進(jìn)聽雪閣的墨池。”
二
太學(xué)地窖的鮫人燈全碎了。
謝珩劍尖挑著半幅殘破海圖,藍(lán)茶晶佛珠在黑暗中泛著磷光。青墨跪在瓷片堆里,佩刀劈開的陶罐中滾出顆人頭——正是昨夜逃脫的漕運司押運官。
“主子,蘇二姑娘被帶進(jìn)刑部了。”青墨喉結(jié)滾動,“他們用了東夷的噬心蠱...”
劍鋒倏地劃過青墨脖頸,血珠濺上海圖中蜿蜒的航線。謝珩拾起染血的瓷片,鋒刃映出他左耳垂的朱砂痣:“十年前中秋夜,蘇家長女被獻(xiàn)祭給東夷海神時,你可聞到這股鐵銹味?”
地窖頂板突然炸開,蘇棠的聲音混著瓦礫墜下:“謝大人這出苦肉計,演得可比教坊司的《鎖麟囊》精彩!”她石榴裙擺被蠱蟲噬得殘破,掌心卻緊攥著半塊黥印——與青墨后頸的“盜”字嚴(yán)絲合縫。
三
刑部水牢的寒氣滲入骨髓時,蘇棠腕間的銀鐲開始發(fā)燙。
謝珩的佛珠纏住鐵鎖,藍(lán)茶晶在暗處炸開幽藍(lán)火焰。他指尖撫過她后腰蘇醒的王族圖騰,嗓音浸著從未有過的顫意:“永昭元年中秋,蘇家用長女換東夷血鐵礦時,可知那女孩被做成了‘人牲’?”
蘇棠突然咬住他手腕,血腥氣在唇齒間漫開:“那謝大人可知,你每日服的續(xù)命丹,是用我阿姐心頭血煉的?”她扯開他衣襟,心口舊疤赫然是東夷祭司的獻(xiàn)祭紋。
水牢外傳來紛沓腳步聲。謝珩將婚書塞入她染血的襦裙,佛珠碾碎最后一顆藍(lán)茶晶:“漕運司的船已到鷹嘴崖,今夜我要你親手點燃當(dāng)年的火油。”
幽藍(lán)焰光里,蘇棠看清婚書背面的小楷——竟是父親的字跡:“抵命之約已成,慈航吾兒親啟。”
四
子時的鷹嘴崖驚濤拍岸。
蘇棠立在當(dāng)年沉船的礁石上,火把照見漕運司戰(zhàn)船的鉤鐮泛著藍(lán)光。謝珩的劍鋒抵住她后心,話音卻溫柔得駭人:“蘇家二姑娘通敵叛國,就地正法。”
箭雨破空而至的瞬間,她反手將火把擲向船帆。幽藍(lán)火焰騰起時,謝珩的佛珠纏住她腰身躍入怒海。咸澀海水灌入口鼻的剎那,蘇棠看見他心口獻(xiàn)祭紋泛出金光——與她胎記的紋路在波濤中咬合成完整的東夷神徽。
“抱緊。”謝珩咬開她銀雀釵,藍(lán)茶晶里蜷縮的絹帛被海浪沖展——永昭元年婚書上,蘇家長女的名字正在褪色,而蘇棠的閨名緩緩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