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居室的房子,窗明幾凈,空氣中還殘留著一點新家具和陽光的味道。六把嶄新的鑰匙,安靜地躺在玄關的盤子里——方向、風寧、向宇、小雅、向晚、小雨,每人一把。這小小的金屬片,是開啟新生活的憑證,也是將六顆心緊緊系在一起的紐帶。
正式搬進來的第一個清晨,是在一片兵荒馬亂又充滿煙火氣的交響樂中開始的。
“我的襪子呢?小雨你是不是又穿錯了!”
“向晚!快點!你的辮子還沒扎好!”
“爸爸!這個豆漿機怎么按啊?它叫了!”
“小雅,幫弟弟把書包拿過來!”
“媽媽!向宇哥哥搶我的草莓醬!”
廚房里,方向手忙腳亂地對付著新買的智能豆漿機,額頭上急出一層薄汗,對著說明書眉頭緊鎖。風寧則像只輕盈的蝴蝶,穿梭在餐廳和廚房之間,一邊快速地給向晚梳理頭發,一邊指揮著小雅拿書包,還要抽空安撫為了一罐草莓醬“劍拔弩張”的向宇和小雨。
餐桌上,牛奶、面包、煎蛋、豆漿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四個孩子圍坐在一起,小雅安靜地吃著面包,向宇酷酷地喝著豆漿,向晚和小雨則一邊吃一邊嘰嘰喳喳分享著昨晚誰搶了誰的被子。
看著眼前這喧鬧、鮮活、熱氣騰騰的一幕,方向和風寧忙碌間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的笑意和一種沉甸甸的滿足感。這就是他們的家,他們的生活。不再是兩個破碎家庭各自為戰,而是融合在一起,充滿了瑣碎的煩惱,也充滿了真實的幸福。
融合的過程,并非只有甜蜜的蛋糕。
四個孩子,性格迥異,又帶著各自原生家庭的印記。向宇和小雅還好,一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通常是手機游戲),一個安靜看書。但活潑外向的小雨和有些敏感依賴的向晚,摩擦就多了起來。
“這是我的娃娃!”向晚抱著一個舊舊的兔子玩偶,眼圈紅紅。
“借我玩一下嘛!小氣鬼!”小雨叉著腰,理直氣壯。
“不行!這是爸爸以前給我買的!”
“哼!我讓我媽媽也給我買!買十個!”
“哇……”向晚的眼淚說來就來。
風寧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計,走過去蹲下身,柔聲安撫:“晚晚,娃娃是你的,小雨想玩需要先問你同意,對嗎?”她又看向小雨,“小雨,想玩別人的東西,要好好說‘請’,別人同意了才能玩,不能直接搶,更不能說別人小氣,這樣不禮貌,對不對?”
方向也走過來,笨拙地拍拍向晚的背:“晚晚不哭,爸爸在呢。”然后看向小雨,努力板起臉(但效果有限),“小雨,想要什么好好說,不能兇妹妹。”
一番調解,兩個小姑娘勉強達成“輪流玩”的協議,但小嘴都撅得能掛油瓶。類似的小摩擦,幾乎每天都在上演:爭電視遙控器、搶最后一塊餅干、對某個游戲規則理解不同……都需要方向和風寧像外交官一樣,耐心地調停、引導,在維護公平的同時,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每個孩子敏感的自尊心,努力讓她們明白,她們現在是姐妹,是家人。
方向也經歷著“父親”角色的升級挑戰。小雅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孩,不像向宇那么大大咧咧。一次小雅數學題做不出來,急得掉眼淚。方向絞盡腦汁想輔導,但他那點初中輟學的水平,面對小學四年級的拓展題,實在力不從心,講得自己都一頭汗。最后是風寧溫柔地接手,三言兩語就解開了小雅的困惑。方向看著小雅破涕為笑,依賴地偎在風寧身邊,心里既有點挫敗,又充滿了對風寧的感激和佩服。他暗暗下決心,得抽空多看看書,不能總在知識上拖后腿。
風寧也發現了方向不為人知的“寶藏”。一次家里水管接口有點滲水,方向二話不說,翻出工具箱,蹲在那里搗鼓了半小時,竟然真的被他修好了!手法之熟練,讓風寧刮目相看。“以前在工地上,什么雜活都得會點。”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臉上卻帶著點小得意。這份生活技能上的“硬實力”,讓風寧覺得格外踏實。
日子就在這瑣碎的磨合、溫暖的互助和偶爾的小摩擦中,平穩而充實地流淌。轉眼,清明假期到了。春光明媚,正是踏青好時節。風寧提議:“聽說郊外‘云水澗’那邊的油菜花開得正好,金燦燦一片,像海一樣。我們帶孩子們去拍照吧?”
這個提議得到了四個孩子的熱烈響應。方向自然沒有異議。
假期的清晨,一家人早早出發。方向開著車,載著滿車的歡聲笑語,駛向郊外。越靠近目的地,空氣中彌漫的油菜花特有的、混合著泥土氣息的清香就越發濃郁。
當車子轉過一個山坳,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燦爛奪目的金色海洋,瞬間撞入所有人的眼簾!
陽光下,數不清的油菜花昂首怒放,金黃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匯成一片洶涌澎湃的金色浪潮,從腳下一直蔓延到遠方的青山腳下。微風拂過,花浪起伏,金色的波光粼粼閃耀,空氣中涌動著蓬勃的生命力和令人心醉的芬芳。蔚藍的天空如同純凈的畫布,將這無邊的金色襯托得更加耀眼奪目。
“哇——!!!”四個孩子趴在車窗上,異口同聲地發出驚嘆,眼睛瞪得溜圓,小臉上寫滿了純粹的震撼和喜悅。
“太漂亮了!”風寧也忍不住贊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停好車,孩子們像撒歡的小馬駒,歡呼著沖進了金色的花海。小雨跑得最快,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片金色的世界。向晚緊緊跟著小雨,小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向宇雖然努力維持著酷酷的樣子,但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了。小雅則安靜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避開腳下的花朵,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
方向和風寧跟在后面,看著孩子們在花田間奔跑、歡笑、追逐蝴蝶的身影,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如同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這一刻,所有的疲憊、所有的磨合、所有的過往陰霾,仿佛都被這無邊的金色和孩子們純粹的笑聲滌蕩干凈。
“來,我們拍張全家福!”風寧拿出手機,興致勃勃。
“好!”方向笑著應道,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風寧的手。風寧微微一怔,隨即回握住他,掌心相貼的溫度,傳遞著無聲的默契和溫暖。
“孩子們!過來拍照啦!”風寧揚聲喊道。
四個孩子聞聲跑過來,很自然地聚攏在方向和風寧身邊。向宇和小雅站在兩邊,向晚和小雨擠在中間,一人抱著方向的一條腿,一人拉著風寧的手。
“準備好!一、二、三——茄子!”
“茄子——!!!”
隨著風寧的倒數,六張燦爛的笑臉,在無垠的金色花海背景中,被瞬間定格。照片里,方向的笑容憨厚而滿足,風寧的笑容溫柔明媚,四個孩子的笑容天真爛漫,金色的陽光灑滿每個人的肩頭,仿佛將所有的幸福和希望都凝聚在了這一刻。
拍完照,孩子們又跑去玩了。方向牽著風寧的手,漫步在田埂上。四周是金色的波浪,鼻尖是醉人的芬芳,耳邊是孩子們隱隱約約的歡聲笑語。
“真美。”風寧輕聲說,看著眼前壯觀的景色,又側頭看了看身邊的方向。
“嗯,真美。”方向也看著她,眼神深邃而溫柔。他握緊了她的手,“以后,每年春天,我們都帶孩子們來看油菜花,好不好?”
“好。”風寧笑著點頭,眼中漾開幸福的漣漪,“每年都來。”
金色的花海在風中輕輕搖曳,如同為新生活奏響的溫柔序曲。六把鑰匙開啟的家門內,是柴米油鹽的瑣碎與溫暖;而這片金色的海洋里,則定格了他們融合后的第一個春天,充滿了明媚的希望和無盡的可能。家和萬事興,這簡單的五個字,正伴隨著花香和笑語,一點點融入他們共同的生命脈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