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長的花廊,又往前走了許久。
抬頭忽見,燭火映著軒窗。
一個婦人在用項圈,逗著搖籃里的孩子,丫鬟站在一旁侍奉。
長鳴沒有敲門,直接穿了進去。
蘭芳看到長鳴的到訪,有些驚訝。
“這么晚了,長鳴姑娘怎么來了?”
長鳴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個玉佩,交給她,“我受故人之托,來給孩子送件東西。”
蘭芳拿著玉佩,細細的摸索了幾遍,漸漸的認了出來。
“這種成色,質地,天底下也不多見。”
“在云府的庫房,有一件跟這個一模一樣的。”
“是用和氏璧的邊角料做的。”
她好奇的問長鳴,“這么珍貴的東西,姑娘是從何處得了來的?”
長鳴掩面笑著,“當然是這孩子的爺爺給的。”
蘭芳頓時明白了過來,這就是庫房中的那塊玉佩。
“可是我公公已經去世了那么長時間。”
長鳴打斷她,“你見不到他,但我可以。”
“他為了送這個小玩意,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呢。”
“給孩子戴上吧,莫要辜負了。”
蘭芳又用手摸了摸玉佩,慢慢給孩子戴上。
她發現,系著玉佩的繩結中,似有一個明黃色的東西。
長鳴解釋,“這孩子出生這么久,我也沒送她個東西。”
“所幸,之前畫的平安符還剩下幾張。”
“就塞了一點進去。”
蘭芳聽后,鄭重的跟長鳴行了一禮,“謝謝姑娘了。”
長鳴看著她,頗有深意的說道,“我的道行雖不深,但這符,卻可幫她擋一次生死劫。”
“希望她以后過的順遂點吧。”
蘭芳回頭,摸著玉佩,不知為何卻哭了出來,“我原以為,他是偏心到底的。”
“可最后卻是這樣......”
長鳴安慰她,“等孩子長大了,多給他燒點紙吧。”
她拍了拍蘭芳的肩,順勢,貼在蘭芳的耳邊輕語,“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說完,長鳴看了看丫鬟。
蘭芳會意,將孩子抱起,交給丫鬟,并囑咐她抱到偏院去。
等丫鬟走遠后。
長鳴看著蘭芳,悠悠開口,“謝瑾旋已經知道了你害死椿璐,以及跟外人私會兩件事情。”
“對此,你有什么打算嗎?”
蘭芳聽后,并沒有多么激動,十分平靜,她沉默了很久。
“我可以為這兩件事情付出代價,但還請放孩子一條生路。”
“她是無辜的。”
長鳴對蘭芳平靜的神情感到好奇,“你好像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一樣,這么平靜?”
蘭芳閉著眼睛點了點頭,“早在做下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今天。”
“唯一疏漏的就是有了這個孩子。”
她的眼中流下一滴清淚。
“如果可以,我想求長鳴姑娘,幫我把這孩子送到她父親身邊去。”
長鳴沒有說話,放下手里燈籠,坐在椅子上。
蘭芳見長鳴不為所動,“我知道姑娘不會平白無故的幫人。”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作為代價,只求這孩子能有個好的歸宿。”
長鳴給自己倒了杯茶,“你的條件非常誘惑。”
“但我并不是什么生意都做。”
“塵世的事務,大多太過嘈雜。”
她抿了口茶,“我告訴你這個消息,也只是想讓你早做打算而已。”
“不過我有些好奇,椿璐待你那么好,為什么你要害她?”
蘭芳搖了搖頭否認了這一點,“我沒有害她。”
“我是在救她,成全她。”
“云容死后,她就得守活寡,無兒無女,又沒有娘家作為依靠。”
“日后只能像砧板上的一塊肥肉,任人宰割。”
“還不如早些去了的好。”
長鳴接過她的話,“如此的話。”
“那你沒有這個孩子,會隨云華而去嗎?”
蘭芳搖了搖頭,“我會去出家。”
“我對云華,年少時有過情愫,但當知道他所愛非我時,一切也都隨之消散。”
“不作數了。”
“又何故為他而去。”
“出家,也只是想為子蘇求些福氣而已。”
長鳴看著她這副模樣,卻笑了,“你說你是救她。”
“但當初又為什么要給她大麻呢?”
蘭芳的臉上生出恐懼的神情,“你怎么知道這件事情?”
很快她又換了另一副面孔,自嘲的笑了幾聲,“我是嫉妒她,才會那樣。”
“我所嫁之人,心不在我的身上。”
“而她卻擁有她丈夫所有的愛。”
“無數個深夜里,我聽著他們的笑聲,就感覺像在嘲笑我一樣。”
“我嫉妒他們琴瑟和鳴,嫉妒的發瘋。”
她的眼睛通紅,語氣低沉。
“當我告訴椿璐大麻的副作用,但她依舊選擇使用它,救她丈夫的命時。”
“我就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
“在真愛的面前,我真的一敗涂地。”
長鳴這時也明白了過來,難怪,椿璐死后,沒有尋仇,原來是一廂情愿。
她點了點蘭芳的眉心,用一點靈力,喚回了她的神智。
“我今夜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想問你。”
“謝瑾旋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你所知道的,她的過去,又是什么樣的?”
蘭芳緩緩坐在桌前,喝了口茶,想了想,“她是陳郡謝氏之貴女。”
“與云家老三,云辛,相識在一場酒宴上。”
“那時云辛剛剛高中貢士,即將殿試,偏偏謝家也在招婿。”
“那場宴請名士論詩行酒的曲水流觴,不過是招婿的一場考驗而已。”
長鳴瞇著眼睛,“謝瑾旋在那場酒宴上看上了云辛?”
蘭芳搖了搖頭,“是云辛在那場宴席上酒后亂性,扯了謝瑾旋的裙子。”
“迫使她嫁到云家來的。”
“當時我公公并不同意,因為謝瑾旋大了云辛足足六歲有余。”
“謝瑾旋在那時直接鬧上了門,并稱自己懷了云家的孩子。”
“公公也是那個時候,才同意了這門親事。”
“只不過,未婚先孕,一直以來都是女子的恥辱,她的家族因她蒙羞,舍她而去。”
“她寄希望于丈夫,但結果跟我一樣可憐,撲了個空。”
長鳴徹底明白了,謝瑾旋為什么對云亦初沒有一點愛。
或許在謝瑾旋的眼睛里,云亦初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