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胡來鑄同往常一樣早起開店,日上三竿了也沒看見余渺的身影。
她的內心不由得嗤笑:這個年紀的人,遇到一點阻礙就輕易放棄,能成什么大事。
虧她昨日還對她另眼相看,沒想到這么快就堅持不了了。
話雖如此,胡來鑄手中的動作沒有絲毫減慢,邦邦邦地捶打著。
她喜歡打鐵時富有節奏的敲擊聲,仿佛她自己就是那把錘子,可以把鐵塊治理得服服帖帖。
炎熱的空氣讓她顧不上思考別的,胡來鑄大口大口吐著熱氣,汗液從臉頰滑入衣襟。
為了方便動作,她的衣服很短,平時出汗又多,恨不得不穿衣服,可惜她是女子,若將上半身的衣服全脫了,恐怕沒什么正常人會來她的鋪子。
盡管不能全脫,她的領口也是大大敞開著讓鎖骨露了出來,晶瑩剔透的汗液在上面打轉。
胳膊上強勁的肌肉也毫不遜色,在火熱的炙烤下如同金黃的脆皮烤鴨。
這樣的形象,就算她是一個打鐵匠,也不能免除人們對她的非議。
余渺來到打鐵鋪子的時候里面已經鬧開了。
只見胡來鑄手腳麻利地將幾個高大男子扔出門外。
“給老子滾!少在我面前丟人現眼。”
那幾個男子識趣地跑開了,邊跑嘴里還忍不住咒罵。
見胡來鑄作勢準備追上來,幾人便跑得更快了,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這是怎么回事?是有人鬧事嗎?”
余渺拍了拍旁邊npc人的肩膀,直接問道。
那人正要發飆,便瞅見了對方是一名江湖人士,腰上還別著一把其貌不揚的斧子,連個斧鞘都沒有,斧刃還朝外。
要是有人不小心離得近了,皮開肉綻是很容易的。
這人不好惹。
意識到這個事實后,那人臉上不滿的情緒立馬收斂起來,想笑又笑不出來,只能不自然地答道:
“是啊!”
說著身體忍不住悄悄遠離對方,肩膀卻被余渺一把抓住了。
她眼神清澈,看起來似乎毫無敵意,若不是那雙手跟鐵爪一般死死抓住他的肩膀,他就信了。
余渺問道:
“鬧事的是誰?”
npc說道:
“柳家鐵鋪的咯,這兩家是死對頭,一家占街頭,一家占街尾,經常打架呢。”
余渺聞言了然于心,這就是最樸素的商戰——砸場子。
同一個行業又在同一條街,胡來鑄這么大的塊頭肯定很有力氣,打出來的東西質量說不定更好。
柳家作為老牌產業市場被瓜分肯定不爽,打又打不過,只能三天兩頭來鬧事,稍微怕點事的顧客就不敢來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江湖俠客,都要追求極致的工藝,他們大多數人就是來打把鋤頭,鐵鍬鐮刀這樣的,在哪家鐵匠鋪做的都能干活,沒什么差別。
沒什么差別……
未來的余渺內心的憤恨不亞于裝修時電工將零地接反;就診時醫生將卵巢誤診腫瘤將錯就錯摘除;牙痛時誤把好牙拔掉……
這些該死的水貨工藝,在不必要的細節上精益求精,在大事上卻“難得糊涂”。
害得他們損失一員大將。
而此時的余渺只是覺得:
此招雖然卑鄙,卻很有效果。
胡來鑄店鋪里的人確實少了很多,一下子冷清起來。
余渺若無其事地走進店鋪,胡來鑄正在擺正打斗中翻倒的瘸腿板凳,一旁還有掉落在地的半成品菜刀,被水破滅的爐子。
她敏銳地察覺到,胡來鑄的店鋪里似乎并不生產武器,只是生產農用工具。
胡來鑄聽到聲音,還以為是顧客,便打發道:
“今日不營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你怎么在這里?”
這都快正午了,求人趕早不趕晚的道理她到底懂不懂。
余渺說道:
“我不是來打東西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來打東西的……
“我是來請你跟我走的。”
余渺再次重申。
胡來鑄翻了個白眼,一時間不知道說她什么好,這時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滴溜一轉:
“你不是想請我出去嗎?這樣吧,三日之后明德街有一個鑄鐵大會,乃是胡氏店鋪與柳家店鋪的比拼,輸了的一方就退出明德街永不入駐,只要你能贏了這場比試,我就跟你走,如何?”
余渺只聽見了巴拉巴拉我跟你走,眼疾手快就答應了下來:
“好啊!”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胡來鑄勾了勾嘴角,發現眼前的人雖然武功高強,卻異常好忽悠。
“不過那什么鑄鐵大會是什么東西?”
余渺好奇問道,自己在旁邊找了一張椅子緩緩坐下。
胡來鑄撓了撓頭:
“我也沒參加過,今年是第一年,不過打鐵嘛,總歸就是那么幾個步驟,誰不知道?”
“什么步驟?”
余渺只見過胡來鑄打鐵,也只看到她一會兒燒,一會兒錘的。
胡來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行了,那你就甭管,到時候我說什么你做什么就行了。”
說完便不耐煩地進了里間再次出來時手中拿著一張抹布。
余渺點了點頭表示知道,接著又問道:
“不過鑄鐵大會是可以請外地人的嗎?我參加會不會不和合規矩?”
胡來鑄擺了擺手:“無妨,他們并沒有說不能請,按照柳家那見不得人的德性,肯定是要在這上面使陰招,說不定已經請到人了才跟我說要辦這個大會。”
“既然如此,柳家必定有備而來,胡師傅為何會答應參賽?”
“我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他們請的人再厲害也越不過我去。”
主要是她若不應允,那些蒼蠅就會一直在她耳邊嗡嗡嗡,煩死個人。
“那讓我去參賽,胡師傅就這么放心?萬一我輸了呢?”
胡來鑄滿不在乎:
“輸了就輸了,我也該換個更大的地方發展,這個地方早就待膩了。”
也就是說,贏不贏胡來鑄都不會在這條街上干了?
“這里有半條街都是您的吧,到時候全帶走?”
聽到這里胡來鑄擦桌子的手突然停下,沉默了一瞬才緩緩說道,表情依舊兇神惡煞,仿佛別人欠了她二百五十兩銀子:
“那些都是我的徒弟,都是本地人,斷然不會輕易離開。若是我贏了,他們自己也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照舊就行。若是輸了,就跟著柳家混吧。”
跟著柳家混……那柳家會善待他們嗎?
兩人的心中都有些遲疑。
柳家是大家族,世代掌控鑄鐵的各種資源,尋常的小鐵匠要么給柳家做事,要么滾出這條街。
自立門戶,柳家可不允許。
若不是胡來鑄突然習得神功,也不會將柳家人打得滿地找牙,還占了半條街,甚至對方撬動官府來判定胡來鑄惡意競爭,她都沒有怵過。
“而且,我從來沒嘗試過打鐵,胡師傅就這么放心讓我參加?那個打鐵的錘子那么大,還是實心的,一看就很重,我會不會舉不起來?”
嚶嚶嚶。
余渺:突然發現我好裝啊。
胡來鑄說話依舊難聽:
“這個時候就不要說喪氣話了,我找你并不是看中了你聰明的腦子,而是你的力氣,你若是拿不起來,就該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省得丟江湖人士的臉。”
很快就到了鑄鐵大會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