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是無數次的心動,和無數次的釋懷。高三的初夏,風里帶著梔子花的香氣。
林洧一攥著那封寫了整整三天的信,指尖微微發燙。信紙折得很小心,邊角對齊,像她這些年對他的喜歡——不敢張揚,卻又無法徹底藏住。
她深呼吸,走向謝溱常去的圖書館回廊。
卻在轉角處,猛地停住腳步——謝溱站在那里,身旁是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女生。
女生穿著國際部的制服,長發微卷,笑起來時眼睛彎成月牙。而她的手輕輕搭在謝溱的手臂上,低頭說著什么,謝溱的嘴角帶著林洧一從未見過的溫柔弧度。
“簽證已經下來了,下個月就能一起走?!迸穆曇糨p快,像一串銀鈴。
謝溱點頭,聲音低而清晰:“嗯,都安排好了?!?/p>
林洧一覺得呼吸一滯。
她后退兩步,轉身時裙擺擦過走廊欄桿,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但謝溱沒有回頭。
到最后,她也沒能把那封信給他。而是撕下筆記本的一角,寫下一首短詩,夾進謝溱桌上那本《戀愛中的建筑》里。
她寫得很輕,像怕驚動什么。
又像在對自己宣告:這場暗戀,這場雨季的潮濕,到此為止了。
最痛的不是從未得到,而是在鼓起勇氣的瞬間,發現早已失去資格。
林洧一十七歲那年的雨季,那個困住她青春的人,到最后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謝溱站在落地窗前,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玻璃映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眉骨投下的陰影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作為新銳建筑設計師,他早已習慣用冷靜的目光丈量世界,可此刻書桌上那張泛黃的紙片卻讓他罕見地愣了神——那是重新翻閱家里的書籍時意外掉出一張泛黃的紙:
謝落一地的梧桐
溱濕的課桌角落
雨打濕的信封里
季風帶走了回音
該怎么輕描淡寫
停在走廊的光里
了無回音的獨白
他忽然想起那個總是坐在他斜后方的女生。林洧一。
她安靜得像一泓水,卻會在自以為沒人注意時,用筆尾悄悄纏繞著鬢角的碎發。他的余光總撞見她慌亂移開的視線,還有草稿本上那些奇怪的涂鴉——后來他才看懂,那些看似隨意的涂鴉,上面其實歪歪扭拙地寫滿了溱字,又被涂成一片顫抖的烏云。
畢業那天他攥著手機在走廊等了很久。人群中的她白裙一晃,像片被風吹走的紙。
青梅竹馬的表妹挽住他手臂時,他看見轉角處有本書啪地落地,現在想來,那或許是她。沒能送出愛意的明信片,最后換成了充滿失落的便簽紙。
煙終于被點燃,白霧模糊了玻璃上他驟然蹙起的眉。七年后的謝溱終于明白,當年心頭那點異樣的波動,原以為是好奇,現在才驚覺是未成形的怦然。
謝溱十七歲那年的雨季,那把黑傘借去后,再沒等來歸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