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的水晶吊燈在穹頂投下碎鉆般的光影,林淺站在更衣室的全身鏡前,指尖撫過銀藍色禮服上的珍珠刺繡。每一顆珍珠都被打磨成蝶形,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與記憶中十七年前那個雨夜,從自己腕間扯落的珍珠如出一轍。
“林小姐,顧先生在等您。”造型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幾分催促。林淺深吸一口氣,將半條斷裂的珍珠手鏈塞進內衣口袋,冰涼的金屬邊緣貼著心口,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宴會廳的鎏金大門緩緩打開,小提琴協奏曲如流水般傾瀉而出。林淺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裙擺的珍珠隨著步伐輕顫,發出細碎的聲響。路過花墻時,她聽見兩名貴婦的竊竊私語:“聽說顧先生找的這個替身,連胎記的位置都和蘇小姐一模一樣。”
“可不是嘛,”另一個聲音帶著嘲諷,“不過是個落魄千金,哪比得上蘇曼妮從小養在顧家的情分。”
林淺的指甲掐進掌心,后頸的燙傷突然發燙。那是十七年前火場留下的印記,與顧沉硯胸口的疤痕如出一轍。而現在,這道疤卻成了她扮演替身的“證據”。
舞臺中央,追光燈驟然亮起。蘇曼妮身著白色魚尾裙,優雅地站在升降臺上,腕間的珍珠手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當她開口唱起《小步舞曲》時,林淺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是她兒時在醫院哄顧沉硯入睡時哼唱的旋律,每一個顫音都帶著獨屬于他們的記憶。
顧沉硯端著香檳的手猛然收緊,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節滑落,在雪白的襯衫上暈開深色的痕跡。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消毒水彌漫的病房里,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坐在他床邊,哼著走調的《小步舞曲》,用冰涼的毛巾擦拭他發燙的額頭。
“顧先生?”林淺輕聲喚道。顧沉硯猛地抬頭,鏡片后的眼神復雜難辨。他的目光落在她腕間被遮瑕膏覆蓋的胎記上,喉結滾動了一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露臺走去。
夜風裹挾著暴雨的氣息撲面而來,林淺后背抵上雕花欄桿,感受到大理石的涼意。顧沉硯俯身逼近,雪松混著鐵銹味的氣息將她籠罩:“為什么你會唱那首歌?”
“因為那是我母親教我的。”林淺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退縮。十七年的時光并沒有磨滅她的倔強,即使此刻的顧沉硯是高高在上的顧氏總裁,在她心中,依然是那個在火場中緊緊抓住她衣角的小男孩。
顧沉硯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腕間的遮瑕膏,記憶中母親臨終前的話在耳邊回響:“沉硯,一定要找到那個有蝶形胎記的女孩,她是我們顧家的...”話未說完,便永遠閉上了眼睛。而后來,蘇曼妮帶著后頸的“胎記”出現,說那首歌是她母親教的,他便信了。
“不可能...”顧沉硯喃喃自語,從西裝內袋摸出白色藥瓶,顫抖著吞下一粒藥片。這是他每天必須服用的抗焦慮藥物,用來壓制時常發作的夢游癥和混亂的記憶。但此刻,藥物似乎失去了作用,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瘋狂翻涌。
林淺趁機掙脫他的束縛,整理被扯亂的裙擺。她瞥見顧沉硯懷表鏈上的半顆珍珠,正是從她手鏈上脫落的那枚。原來,他一直戴著她的東西,卻把她當成了仇人。
宴會廳內突然傳來驚呼,林淺轉頭望去,只見蘇曼妮面色蒼白地扶著舞臺邊緣,珍珠手鏈不知何時斷開,散落的珍珠在聚光燈下滾動。她的目光與林淺相撞,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深夜,林淺獨自坐在設計室里,電腦屏幕的冷光照亮她疲憊的臉。顧氏老夫人臨終前交給她的U盤里,除了那張泛黃的照片,還有一段模糊的視頻。視頻中,年輕時的養母和顧沉硯的生母相視而笑,兩人手腕上分別戴著半條珍珠手鏈。
打印機突然吐出一張匿名傳真,紅色字跡在白色紙張上格外醒目:“顧先生的夢游癥會在每月十五號發作,癥狀是重復車禍當晚的行為。”林淺想起新婚夜被顧沉硯推入泳池的場景,那天正是七月十五。她翻開手機日歷,下一個十五號,是顧氏集團的周年慶典。
“叩叩”,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顧沉硯站在門口,領帶松散地掛在脖子上,襯衫領口微敞,露出胸口猙獰的燙傷。他的眼神迷離,顯然剛服過藥:“跟我來。”
穿過幽暗的走廊,顧沉硯帶著林淺來到一間布滿監控屏幕的房間。林淺的心臟猛地一縮——屏幕上實時播放著她在顧宅的一舉一動,甚至能看清她腕間胎記的輪廓。而在角落的屏幕里,蘇曼妮正在和一個戴著銀色袖扣的男人通話,那人的聲音經過變聲處理,但林淺還是聽出了熟悉的腔調——是蘇曼妮的父親蘇世昌。
“這是顧氏的安防系統,”顧沉硯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幾分嘲諷,“每個角落都有攝像頭,除了...我的臥室。”他轉身時,懷表鏈擦過林淺的手臂,表蓋意外翻開,露出內側的照片:三歲的顧沉硯抱著戴珍珠手鏈的小女孩,背景是顧氏老宅的花園。
林淺的呼吸停滯。照片里的小女孩穿著和她養母照片里相同的連衣裙,裙角繡著顧家的族徽。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養母總是對著老照片發呆,為什么在臨終前緊緊握著她的手說:“淺兒,去找屬于你的真相。”
“顧先生,這個小女孩...”林淺指著照片,聲音顫抖。
“不過是個替代品。”顧沉硯猛地合上懷表,眼中的溫柔瞬間被冷漠取代,“就像你現在穿的禮服,戴的首飾,都是為了讓我想起曼妮。”他轉身離開,留下林淺站在滿是監控的房間里,冷汗濕透了后背。
回到房間,林淺在床頭柜發現一個絲絨盒子。打開的瞬間,璀璨的鉆石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顧沉硯生母的婚戒,戒托上刻著“沉硯淺安”,與懷表內側的刻字一模一樣。而在“淺”字旁邊,有個微小的凹痕,恰好能嵌入她手鏈上缺失的那顆珍珠。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林淺聽見隔壁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她沖出門,看見顧沉硯蜷縮在地上,渾身冷汗,嘴里不停地呢喃:“淺兒別怕,我保護你...”他的手在空中胡亂抓著,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的火場。
“沉硯!”林淺撲過去,握住他冰涼的手。顧沉硯猛然睜眼,眼中是孩童般的恐懼與依賴。他將臉埋進她的頸窩,滾燙的呼吸帶著淚水:“淺兒姐姐,別走...”
林淺的淚水奪眶而出。這聲“淺兒姐姐”,她等了十七年。她撫摸著他汗濕的頭發,發現他后頸也有一道淡紅色的印記,和她的燙傷位置完全相同——那是當年她用身體護住他時,兩人共同留下的印記。
“我在,我不會走。”林淺輕聲安慰。然而,下一秒,顧沉硯突然用力推開她,眼神恢復清明,充滿了厭惡與警惕:“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林淺。你不過是個替身,是我用來報復林振邦的工具。”
他起身整理好衣服,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林淺呆坐在原地,淚水無聲地滑落。她知道,剛剛的溫柔不過是藥物作用下的幻覺,而現實中的顧沉硯,依然被謊言蒙蔽著雙眼。
凌晨三點,林淺收到一條匿名短信:“去佛堂,那里有你生母的日記。”她握著手機,猶豫片刻,披上外套悄悄出門。佛堂內檀香縈繞,在蒲團下,她找到了一個布滿灰塵的木盒。
打開木盒,一本泛黃的日記躺在里面。林淺顫抖著翻開,母親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淺兒,當你看到這本日記時,媽媽已經不在了。記住,珍珠手鏈的斷口處刻著顧家的密碼,而你的胎記,是顧家繼承人的象征。保護好沉硯,他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淚水滴落在日記上,暈開了字跡。林淺終于明白,為什么顧沉硯的懷表鏈上會有她的珍珠,為什么蘇曼妮的手鏈如此完整——當年車禍后,蘇世昌扯斷了她的手鏈,而母親在臨終前,將半條手鏈塞進了顧沉硯的掌心。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腳步聲。林淺迅速將日記塞進懷里,轉身看見顧沉硯站在門口,手中拿著行車記錄儀的存儲卡,臉色陰沉得可怕:“你早就知道,當年救我的人是你,對嗎?卻看著我把蘇曼妮當成白月光,看著我恨了你十七年...”
他一步步逼近,眼中燃燒著被背叛的怒火:“林淺,你比你父親更狠,用一張臉就讓我輸得徹底。”
林淺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佛龕:“不是這樣的,沉硯...”
“夠了!”顧沉硯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低頭吻住她的唇。這個吻帶著狂風暴雨般的憤怒與不甘,也帶著十七年來無處安放的思念。林淺的指甲掐進他的后背,嘗到了嘴角的血腥氣,分不清是憤怒還是悲傷。
當顧沉硯終于松開她時,眼中的瘋狂漸漸褪去,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從明天起,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別讓我再發現你試圖接近真相,否則...”他沒有說完,轉身離去,留下林淺獨自站在佛堂中,心跳如擂鼓。
她知道,這場替身的游戲,已經變得越來越危險。但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回屬于自己的真相,揭開十七年前那場車禍的秘密,哪怕要為此付出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