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體漫過口鼻時，世界只剩下窒息的藍。

催化液像活物般鉆入鼻腔，順著氣管爬進肺部。我的身體瞬間繃成一張拉滿的弓，手指在艙壁上抓出五道帶血的痕跡。液體灌滿肺泡的剎那，眼前炸開一片血紅。

“堅持住，別抗拒！“工作人員的聲音隔著液體傳來，像是從深海另一端發出的呼喚。

我強迫自己放松，盡管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要呼吸。液體擠壓著胸腔，視野邊緣開始發黑。視網膜上漂浮的光斑逐漸擴大，連成一片白色的虛無。

“看啊，貧民窟的老鼠要淹死了。“林悅刺耳的笑聲穿透艙壁，“下等人連覺醒液都配不上，應該用下水道的臭水！“

她的聲音像一根燒紅的針，直接刺進我的太陽穴。憤怒在胸腔炸開，催化液突然變得滾燙——我的皮膚下浮現出蛛網般的金色紋路，從胸口向四肢蔓延。

痛。

比父親斷腿那天的哀嚎更尖銳的痛。

仿佛有人在我的骨髓里撒了一把鋼釘，然后通上高壓電。我張開嘴想要尖叫，卻只吐出一串珍珠般的氣泡。那些氣泡在液體中旋轉，每一個都映出我扭曲的面容。

然后，第一聲“音“誕生了。

它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聲波，而是直接從我的骨骼深處震顫而出的共鳴。我的身體成了一具人形樂器，每一寸血肉都在共振。金色波紋從胸口爆發，在藍色催化液中形成一圈圈可見的光環。

“上帝啊！7號艙的能量讀數爆表了！“

“快啟動緊急協議！她要——“

爆炸聲吞沒了后半句話。測試艙的鋼化玻璃像糖片般碎裂，催化液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我重重摔在地上，咳出的藍色液體中帶著血絲。

整個測試中心鴉雀無聲。

我抬起頭，看見自己的身影映在三十六塊監控屏上——濕透的黑發貼在慘白的臉上，瞳孔泛著不自然的金光，十指間垂落的透明絲線在燈光下如同懸垂的月光。

“雙生異能。“蘇河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他的金屬義眼轉動著聚焦，發出細微的機械嗡鳴。

林悅突然沖過來，紅色高跟鞋踩碎了一地玻璃。“作弊！她一定注射了基因藥劑！“她尖叫著揪住我的衣領，“賤民怎么可能——“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我低頭看見三根傀儡絲不知何時已纏上她的手腕，正隨著我的呼吸節奏微微收緊。更可怕的是，我竟能通過絲線感受到她飆升的腎上腺素和劇烈跳動的心臟。

“放開她。“蘇河扣住林悅的肩膀，“測試繼續。“

林悅甩開他的手，眼中燃著真實的怒火。她掌心騰起橙紅火焰，直接按在我的外套上。“戰音異能？最沒用的輔助系！“化纖布料瞬間熔化成黑色黏液，順著我的身體滑落，“就像你的人生一樣廉價！“

火焰舔過鎖骨時，我體內的某個開關被觸發了。傀儡絲猛地繃直，林悅突然像提線木偶般滑稽地后仰，她的火焰不受控制地轉向，燒焦了自己價值千金的秀發。

“你對我做了什么？！“她驚恐地摸著自己焦糊的發梢。

我比她還震驚。那些絲線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在我情緒波動時自動攻擊。現在它們正貪婪地汲取著林悅的異能波動，將能量轉化為我喉嚨深處越來越強的震顫。

“夠了！“蘇河插入我們之間。他的義眼閃過一道紅光，所有監控屏幕同時黑屏。“凌瑤，戰音系，B+級。“他故意提高音量，“林悅，違反測試條例，降為A-級。“

林悅的臉扭曲得不像人類：“你們會后悔的！我父親是議會——“

“而你剛剛襲擊了注冊異能者。“蘇河亮出腕表上的記錄儀，“需要我把視頻發到議會群郵嗎？“

林悅的臉色瞬間慘白。她最后瞪了我一眼，踩著高跟鞋踉蹌逃離。人群發出壓抑的竊笑，又在蘇河的掃視下迅速安靜。

“跟我來。“他拽著我走進應急通道，金屬手指掐得我生疼。

安全門關閉的瞬間，他猛地將我按在墻上。“聽著，貧民窟女孩。“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帶著薄荷與機油的怪味，“你剛才差點殺了林悅，更糟的是，差點暴露雙生異能。“

我咬住顫抖的下唇。鎖骨處的燒傷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自尊——我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異能。

“知道雙生異能者的結局嗎？“蘇河松開我，調出一段全息錄像。畫面中一個少女在玻璃艙內突然炸開，血肉濺滿整個艙室。“能量反噬。沒有訓練的雙生異能就是自殺。“

錄像日期顯示是三個月前。

“為什么幫我？“我啞著嗓子問。

蘇河的義眼轉向窗外。黃昏的光線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切出明暗相間的條紋。“投資。“他遞給我一套備用制服，“三天內學會控制絲線，否則我會親自向議會報告。“

制服散發著刺鼻的消毒水味，但總比衣不蔽體強。我套上外套時，蘇河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看仔細。“

他的義眼投射出一段數據流：我的生命體征在覺醒瞬間出現異常峰值，而傀儡絲的波長與空間裂縫輻射完全吻合。

“這不是普通異能。“他關閉投影，“現在，選擇。上報雙生異能獲得特權但成為實驗品，或者隱藏實力當個'平庸'的戰音者。“

父親殘缺的左腿突然浮現在眼前。那天他把我推下公交車，自己卻被異獸拖走的畫面烙在記憶里。血，那么多血，從斷肢處噴涌而出，把貧民窟的黃土染成暗紅...

我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鎖骨上的燒傷。五百信用點足夠父親安裝義肢，而活著才能保護他。

“我選第二條路。“

蘇河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他遞來一份合同：“標準異能者協議。記住，你只有戰音異能，B+級，勉強夠上第一學院門檻的平庸之輩。“

簽字筆在我手中顫抖。合同末尾用紅字標著補貼金額：500信用點，足以改變兩個貧民命運的數字。

“等等。“我停住筆尖，“為什么檔案里戰音異能的波長和我實際發出的不一樣？“

蘇河的瞳孔微微收縮：“聰明的觀察。“他快速修改了幾個參數，“現在匹配了。三天后學院見，凌瑤同學。“

離開測試中心時，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指尖的絲線仍在微微發燙，它們似乎對電子設備有著異常的親和力。經過一臺自助終端時，我鬼使神差地放出幾根絲線接入接口。

屏幕閃爍幾下，調出一份標著“絕密“的文件：

【檢測到空間裂縫共振頻率】

【對象凌瑤，基因序列異常】

【若確認雙生異能，立即上報最高指揮部】

【處置方案：7號協議】

冷汗順著脊背流下。遠處傳來警衛的腳步聲，我匆忙斷開連接。絲線縮回體內時帶回一串陌生數據——那是第一學院的地下藍圖，標注著某個被稱為“禁錮室“的區域。

夜風吹起我嶄新的制服下擺。五百信用點已經到賬，父親可以買藥了，但我們真的安全了嗎？測試中心最高層的窗戶后，有什么東西在反光——可能是攝像頭，也可能是蘇河的金屬義眼。

我攥緊身份卡，上面的燙金字在暮色中微微發亮：

【凌瑤，戰音系，B+級】

一個足夠平庸的評級，一個不會引起注意的標簽。但指尖殘留的電子脈沖提醒我，這個謊言能維持多久，取決于我能控制體內那頭怪物多久。

轉過街角時，一根傀儡絲不受控制地射出，將路燈電路精準切斷。黑暗籠罩下來的瞬間，我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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