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大陸人、妖、魔共存于世,三族互不相容,彼此敵視。
聽聞前些日子,西南翡翠嶺發生妖禍,云掌門前去剿妖,今日應當是回宗了。
昨日女兒刺心的話語還繚繞在心間。
掌門不容許她的存在,想將她趕出宗門。
如今怕是很快就會召喚她了。
洞府外的陽光照進府內形成朦朦朧朧的光圈投射在齊巫靈臉上。
“齊巫靈,掌門有請。”
傳喚聲自洞府外響起,果然該來的總會來的。
齊巫靈動作遲緩的起身,跟著傳話弟子來到了天元殿。
她覺得心上像蒙了一層浸濕的紙,沉重而窒息。
天元殿是天嵐宗招呼貴賓及議事之處,裝潢大氣古樸。
多可笑啊,她來天嵐宗八年了,還是第一次進入這里。
因為她不是天嵐宗弟子,也不是貴賓,只是宗內天才弟子帶回來的一名不值一提的外人。
殿內只有兩人,主位上端坐著面無表情的掌門云濟塵,其右側坐著執事堂五長老余矢。
“掌門,五長老,齊巫靈已帶到,弟子告退。”
傳話弟子行禮過后轉身離去。
“吱呀”一聲,厚重的大門關上。
殿內照明珠的暖光在陽光消失的瞬間亮起,映照在表情各異的三人臉上,充滿戲劇性。
一個麻木,一個不屑,一個高高在上。
是表情也是心境。
高高在上的云濟塵看著臺階下不言不語只是低頭站著的齊巫靈,眉頭微皺。
旁邊時刻注意著掌門動靜的五長老余矢立馬出言訓斥。
“見到掌門為何不行禮,果真是鄉野粗婦,不懂規矩。”
齊巫靈倔強的站著。
她卑微過也討好過,也曾為了得到天嵐宗門人的認可做了諸般努力。
她無償為宗門弟子做各種他們不愿做的雜活。
小到幫忙遞物,大到作為誘餌吸引妖獸注意和火力,為此,她傷痕累累,差點喪命。
更是將娘親的遺物獻上,才換來掌門的點頭,準許她和姚清川在一起。
思來,那也是唯一一次高貴的云掌門對她施舍般笑了笑。
可是到頭來有何用,至今無人在意和尊重她。
現在還不是說趕走就趕走。
既然結果已經注定,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見齊巫靈仍似木頭般杵在那,久居高位,被人吹捧多年的余矢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
他怒不可遏,目露兇光,一指彈出。
“給我跪下。”
齊巫靈被一股氣波掀翻在地,一股猩甜從內腑涌至口腔,鮮血從嘴角緩緩流出。
化神大能的怒火不是她一筑基期的小小修士可以承受的,哪怕只是隨意一擊,都受傷頗重。
齊巫靈從地上爬起,她捂著胸口抬頭直視高臺上的兩人。
“豎子你膽敢這般無禮。”
齊巫靈的不配合令余矢更加憤怒。
先前只是略微出手,想給齊巫靈一點教訓的余矢,手掌轉動,一股比先前更澎湃的氣息從掌心傳出。
“夠了,余長老收起你的神通,小輩而已,不要過于計較。”
一直不做聲的云濟塵出言制止了這場鬧劇。
他手指不耐煩的在扶手上敲擊著,嚴肅的看向狼狽的齊巫靈,道∶
“天嵐宗作為人族修士的表率,自是容不下你這等人妖混血,念在你為吾徒的道侶,并為他誕下一子,辛而玥兒血脈干凈,我也不為難你,三日之后你自行離去。”
“清川那邊,我會讓他與你解除關系,你且退下吧,用這三日好生告別。”
說完,云掌門揮了揮手,以為事情就此罷了。
誰料——
“要我走可以,將我娘的遺物還我。”
齊巫靈站著沒動,只是一出聲,殿內氛圍頓時變得凝重。
云濟塵臉色漸漸難看了起來,手指一點點收緊,堅硬的靈犀木扶手上留下了凹進去的指坑。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要回的道理,妖物就是妖物,斤斤計較,心術不正。”
余矢色厲內茬的喊道,同時暗中傳音與云濟塵。
“掌門,那東西如今與我們的修為息息相關,斷不可失去啊。”
云濟塵不理會余矢焦急的言語,沉吟片刻,板著臉答應道∶“三日之后,你離宗時,我自會將它交于你。”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齊巫靈也不廢話,拖著受傷的身體,釀蹌的離開。
“掌門,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那東西的重要性,怎么能說給就給。”
“行了,你也別擔心了,想要拿到東西的前提是有命拿。”
“齊巫靈交好的只有那個被宗門淘汰,如今在轄內天華城做事的雜役,她定會去拜別,聽聞最近城內出現了不知名妖獸,數人失蹤。”
“哈哈,還是掌門英明,我這就吩咐下去。”
余矢聽懂了云濟塵的弦外音,得意的笑了起來。
不知好歹的東西,一個低賤的人妖混血,哪配擁有如此寶物。
……
齊巫靈回到空無一人的洞府,冷冷清清,她盤腿坐在蒲團上調息。
一日過后,胸口依然隱隱作痛,化神期隨手一指,沒個十天半月很難痊愈。
但她沒時間閉關,三日之期很短,離開前,她還有些事想去做。
齊巫靈收拾完行禮,總共就幾件衣,幾瓶藥,一面鏡,兩床被。
她的東西很少,姚清川也沒什么俗物,洞府里滿滿當當的都是她給女兒添置的家什。
女兒的玩具,女兒的花藤吊椅,女兒的衣柜等等,都未經他人手,是她親自制作的。
齊巫靈一一拂過這些盛滿她愛意的物件,撿起了掉在角落的一個破舊兔子布偶。
她記得,這個布偶剛做好時,女兒愛不釋手,睡覺要抱著,去哪都會帶著。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曾被珍視的布偶被女兒厭棄,成了她帶不出的丑東西。
也許對女兒而言,她這個娘親,就如同這個被丟在角落的布偶,不再被需要。
女兒的東西齊巫靈只打算帶走這個同樣被放棄的布偶,將它合著那點行禮一起放進了儲物袋。
她的心意不被他人重視,但她自己不能拋棄。
齊巫靈最后環顧了一圈這個呆了八年的地方。
她從小顛沛流離想有個家,她以為她找到了,但這里終歸容不下她。
她依然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