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別墅——?
超市采購的生鮮堆滿料理臺。沈晉卷起襯衫袖口:“靈兒,你先去洗澡。”?
“不洗!太冷了。”葉靈搶過芹菜,“我來。”??
兩人配合默契——她洗菜的水珠濺到他手背,他炒菜時她偷捏一塊排骨,被輕拍手腕:“饞貓。”??
三菜一湯上桌時,葉靈破天荒添了第二碗飯:“好吃!”腮幫子鼓得像倉鼠。??
沈晉眼底漾開笑意:“喜歡的話...”他盛湯的手頓了頓,“以后經(jīng)常做給你吃。”?
“好!”她低頭扒飯。心里想還有以后嗎?筷子尖在米飯里戳出小坑。??
沈晉凝視她發(fā)頂?shù)男`兒,別想著離開我,你走不了的。?
葉靈癱在沙發(fā)上揉肚子:“撐死了......”??
沈晉一把拽起她:“剛吃完飯就躺?散步去。”?
“不要!”她往抱枕里鉆,“外面太冷了!”??
溫?zé)岬拇酵蝗毁N上耳垂:“那...做點暖身運動?”??
葉靈彈起來就往門外沖:“我突然覺得散步特別好!”?
沈晉笑著拎起羽絨服追出去:“外套!”??
別墅區(qū)靜謐如畫,鵝卵石小徑兩旁立著復(fù)古路燈,暖黃光暈籠罩著灌木。遠處人工湖結(jié)了一層薄冰,月光灑在上面像打碎的鏡子。沒有行人,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咯吱作響。??
“冷不冷?”沈晉將她的手包在掌心呵氣。??
葉靈搖頭,銀杏項鏈從圍巾里滑出來,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靈兒……”
“嗯?”她仰起臉,發(fā)絲被晚風(fēng)輕輕撩起。??
沈晉伸手將她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別到耳后,指尖在觸到她耳垂時微微一頓:“我們結(jié)婚吧。”?
葉靈的呼吸驀地滯住。??
“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他的手掌貼住她的臉頰,掌心溫度透過肌膚傳來,“每天呢澆灌你這株銀杏一個吻......”?
月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流淌:“直到一萬年。”??
葉靈望著他,眼眶突然發(fā)熱。好像......有點舍不得他了。??
她輕輕點頭,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
沈晉心慌地用拇指拭去那滴淚:“別哭......”聲音啞得厲害,“靈兒,我心疼。”?
我會永遠把你留在身邊。??
他低頭吻住她,唇齒間嘗到淚水的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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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靈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摩挲著那枚墨玉扳指。昏黃的燈光下,漆黑的玉石泛著幽深的光澤,宛如一汪凝固的夜色,映著她纖細(xì)的指節(jié)。
浴室的水聲戛然而止,門被推開時帶出一陣氤氳的熱氣。沈晉擦著濕發(fā)走出來,松垮的浴袍領(lǐng)口露出鎖骨上未干的水珠,在燈光下閃爍著細(xì)碎的光亮。
“在看什么?”他走近床邊,發(fā)梢的水珠滴落在她手背上,涼意讓她指尖微微一顫。
葉靈抬起頭,將墨玉扳指遞過去:“這個……給你吧。”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的靜謐,“反正我也用不上。”
沈晉沒有立即接過。他的目光從漆黑的墨玉移到她臉上,又落回那枚古樸的扳指:“鄭大哥送你的。”
“嗯,我知道。”她輕輕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扳指上暗刻的紋路,“現(xiàn)在有你在我身邊,護著我,寵著我...”她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淺笑,“這枚墨玉扳指對我來說,倒像是多余的物件了。”
她執(zhí)起沈晉的手,將墨玉扳指輕輕放在他掌心:“就當(dāng)是我送給你的定情信物,好不好?”
沈晉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他低頭看著掌心的墨玉,漆黑的玉石在他麥色的掌紋間顯得格外深邃。半晌,他突然收緊手指,將扳指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
“靈兒...”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你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么?”
葉靈仰頭看他,眼底映著床頭燈溫暖的光暈:“我知道。”她輕聲說,“就像我知道,你一定會收下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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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葉氏老宅
檐角風(fēng)鈴在暮色中叮咚作響,百年銀杏的枯枝刺破青灰色天空,枝椏間殘雪簌簌而落。慕容謙踩著青磚上的冰裂紋,黑緞布鞋無聲掠過廊下新掃的雪痕,手中電子平板的冷光映出他緊繃的下頜。
正廳里藥香沉郁,青銅饕餮紋香爐騰起一線青煙。葉崇山陷在紫檀木輪椅中,肩上裹著墨狐裘,膝頭卻覆著一條暗繡云紋的絨毯。枯槁的手指摩挲著一枚翡翠扳指——那翡翠水色極透,是他年輕時親手從緬甸礦脈里剖出的血債。
“老爺,小姐在J市的動向。”慕容謙將平板傾斜至合適角度。照片逐張劃過:
第一張:云璟園雅間內(nèi),暖黃的燈光裹著葉靈微微傾身的輪廓。她執(zhí)一柄甜白瓷勺,湯水輕晃,正遞到沈晉唇邊。男人垂眸看她,笑意溫柔得近乎刺目,仿佛周遭皆是虛影。
第二張:云麓別墅外,沈晉抬手將她鬢角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別至耳后,指尖在逆光中凝成一道金邊。
第三張:沈晉指節(jié)倉皇地蹭過葉靈臉頰,一滴淚在他拇指腹上碎成晶亮的光點。
“當(dāng)啷——”翡翠扳指猝然叩在輪椅扶手上,驚得香爐余燼四散。
“二十年了,這執(zhí)拗性子倒像極了她父親。”葉崇山咳得胸腔嗡鳴,目光卻死死釘在照片中那枚戒指上。窗外老銀杏突然劇烈一顫,積雪轟然砸落,驚起寒鴉“撲棱棱”掠過檐角嘲風(fēng)獸的獠牙。一片羽毛飄進窗欞,落在輪椅扶手的鎏金螭紋上。
慕容謙垂首:“小姐似乎......對沈家小子動了真心。“
葉崇山摩挲著扳指內(nèi)側(cè)的刻痕——那里藏著一行小字:【乙亥年贈靈兒】。他忽然冷笑:“真心?她可不似她父親這般......“
慕容謙垂手靜立,直到老爺子枯瘦的食指戳向某張照片——林芮正從沈家別墅的陰影里抬眼,車燈冷光將她精致的面容劈成半明半暗,活像一尊釉色冰冷的薄胎瓷偶。
“振國當(dāng)年帶著樓婉離開時,可沒料到有人敢把算盤打到葉家血脈頭上。”葉崇山忽然輕笑,眼尾皺紋里凝著冰碴,“讓暗樁把林氏那丫頭盯死。”他指腹重重碾過屏幕,在林芮臉上投下一道陰翳,“她背后那個林玄冰……真以為葉家的情報網(wǎng)是擺設(shè)?”
“二姑奶奶的人已到J市了。”慕容謙指尖輕劃,調(diào)出監(jiān)控畫面:機場貴賓廳內(nèi),三名穿灰呢大衣的男人正沉默擦拭金絲眼鏡。腕間表盤泛著冷光——皆是瑞士匠人手工打造的孤品。
葉崇山望著銀杏枝頭最后一片枯葉墜地,閉了閉眼:“我該問了靈兒那樁婚約是否該啟動了。樓婉護了她二十年……”他抬手截斷管家欲言又止的神情,枯枝般的手指在虛空中一劃,“讓驚蟄組去接人,今晚出發(fā)。”
“是。”慕容謙躬身退出時,余光瞥見案頭相框——五歲的葉靈穿著杏紅錦緞小襖,在青河鎮(zhèn)銀杏樹下追一只滾落的金鈴鐺。風(fēng)掠過她發(fā)梢,連陽光都顯得毛茸茸的。
檐角風(fēng)鈴?fù)蝗积R聲狂嘯,北風(fēng)卷著雪霰砸在萬字紋窗欞上。慕容謙裹緊羊絨大衣穿過庭院時,書房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緊接著是壓抑的、蒼老的咳嗽聲,混著支離破碎的哽咽,終是被風(fēng)雪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