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在張杳杳懷里乖巧，張杳杳摸著雪豹問張鷹宜：“你就不好奇天師村為什么變成空村嗎？不打算問問我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嗎？”張杳杳眼神透露了些算計。

“我已成仙，管不了凡間事，問了又能如何？”張鷹宜故作輕松道。

張杳杳站起來走到水潭前，看著外面的月光照進(jìn)來，突然放聲大笑：“仙人！凡夫俗子！那天道是什么?漠視凡人的苦難？明明有些人作惡多端，卻逍遙快活，被害的人能力微弱不能復(fù)仇，卻要在心里安慰自己，惡人自有天收。”張杳杳眼里都是痛恨，噙著淚看向夜空，“可天就在頭頂，那些壞人也在眼前。”

張鷹宜走到張杳杳身后，撫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帶著憐憫叫她想喚回她的理智：“丫頭。”

洞里的燭火繼續(xù)飄搖，張杳杳甩開張鷹宜的安撫，一頭扎進(jìn)潭里，任由自己沉下去，到了水底，水底的漩渦很快把她卷走。張鷹宜大驚失色，施法把她扯上來，張杳杳被強(qiáng)大的法力拽出漩渦，渾身濕透，頭上綁著的布條已經(jīng)被卷走，頭發(fā)披散，貼在臉上和頭上。

她站直了，撥開擋著眼前的頭，流著淚大笑著看向張鷹宜：“仙人，你管不了凡間事嗎？那你剛剛為何救我？”張鷹宜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人，覺得她是個瘋子。

張杳杳笑著在山洞里找到一個火把點燃，走了出去，張鷹宜也跟了出去。

張杳杳舉著火把走出去，已經(jīng)是初夏，外頭的螢火蟲在今春新長出已經(jīng)半人高的蘆葦蕩上飛舞，草叢是這幾個月張杳杳修出的小路。張杳杳舉著火把走進(jìn)村里，張鷹宜跟在她身后，她們走到村中央，這里的斷垣殘壁上長滿了草。月華如練，披在灰衣的張杳杳身上。她突然用力把火把插在地上，走到一塊大石頭上，脫了濕了的鞋襪，在石頭上跳著舞，晚風(fēng)吹過來，她一直跳著舞，直到衣裙都被烘干。風(fēng)吹得她的裙擺飄搖，她的舞蹈最后一個動作是跪在地上叩拜。她跳完舞就順勢坐在石頭上，出神地看著天空，張鷹宜站在地上看著，他知道我這個舞蹈，是上古祭祀親人的祭祀舞，意思是愿死去的靈魂得到安息。

兩人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無言。良久，張杳杳開口：“來這里的幾個月，剛開始的幾天，我晚上并不能入睡，于是舉著火把拿著劍出來，用劍掘村里的焦土，找一些我已經(jīng)遺忘的記憶，常常挖到天亮，然后回山洞睡覺，在夢里，回憶斷斷續(xù)續(xù)·以夢境重現(xiàn)。后來，我夢到了漫天的火光，那種藍(lán)色的火，藍(lán)到發(fā)白，我父母往地窖里灌水將我推入地窖，臨急還扔了幾塊餅下來，用水缸把地窖門堵死。

我不知道火燒了幾天，只知道那個壓著地窖的缸碎了，地窖的門塌了下來，我趁著地窖還沒塌拿著半張發(fā)霉了的餅爬上來，發(fā)現(xiàn)我爹娘連同這個村落都沒有了，四處都是冒著火星的火堆，那一堆堆的灰，里面都曾住著人，活生生的人。

從那個夢以后，我就沒有晚上再出來，而是晚上強(qiáng)迫自己入睡，在白天用心修煉。可是我時常夢到，時常夢魘。

我覺得他們我想起自己在古籍上見過上古的安魂祭祀舞，于是在我每個被夢魘驚醒的夜，我都到這塊石頭上跳舞，冬去春來，我的舞蹈越來越熟練了。

這些被我遺忘的記憶，這個被我遺忘的村落，全都鉆到夢里，提醒我該記起。”

張杳杳說完就跳下石頭，走到張鷹宜身邊。

“老祖宗，你說你管不了凡間事，那你覺得你后輩我能不能拿著手中的劍為天師村討一個公道，為世間開一個清明之象？”

張鷹宜看著張杳杳，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張杳杳閉上眼，風(fēng)吹過她的耳畔，她抬起頭，眼淚從眼角滑落。她把劍用力一甩，劍身沒入石頭。她走到石頭旁，用拿著劍柄，用靈力一震，石頭頓時碎成渣渣。

張杳杳回到山洞，已經(jīng)不見張鷹宜的蹤跡，她嗤笑一聲，從儲物戒中拿出換洗的衣物，簡單洗漱過后就躺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張杳杳再次被雪豹舔醒，只見張鷹宜拿著一個烤雞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丫頭，我見你都瘦脫像了，特地跑出去給你帶的。修行固然重要，但這世上還有很多的風(fēng)景和美食該被你‘眷顧’。”張鷹宜把烤雞放到石桌上，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我想了一夜了，覺得這不應(yīng)該由你一個人肩負(fù)，無論是屠村的仇，還守護(hù)這世間的責(zé)任。不必用苦修來讓自己銘記，這樣容易走火入魔。你被困在這里夠久了——”他打開油紙包裝，“快吃，吃完我?guī)愠鋈ネ妗！?/p>

張杳杳抱著雪豹，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人，她看不透他想干什么，只好先顧五臟廟。

一頓飽餐，他們來到幾十里外的鎮(zhèn)子上。

張鷹宜找了一家茶樓，帶著張杳杳進(jìn)去聽書品茶，張杳杳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

說書先生在臺上講了一個屠龍女俠的故事：“話說，我們屠龍鎮(zhèn)，二十多年前，有一個惡龍，因其喜歡聽雨聲看雨景，就讓他所管轄的鎮(zhèn)子連下了一年的雨。致使莊稼失收、房屋倒塌、洪水倒灌，一時之間，無數(shù)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人們打不過惡龍，只能祈禱他停止下雨，只是他只顧自己喜歡，不管他人死活。當(dāng)時，人們怨聲載道，卻敢怒不敢言，因為不得罪惡龍下的還是一境小雨，開罪了他就是傾盆大雨。

鎮(zhèn)上的人能逃的基本都逃了，剩下一些老弱婦孺。屠龍女俠因為母報仇，被天下人追殺，逃至此地，她剛到鎮(zhèn)子，好奇鎮(zhèn)子的陰雨綿綿的景觀，于是打聽，得知是惡龍作祟聽聞此事，義憤填膺，于是，慷慨出手。

當(dāng)是時，女俠提著劍找到惡龍棲息的深潭，大喝一聲：‘惡龍，出來受死。’只見空中閃出一道白光，惡龍出現(xiàn)，女俠見狀，數(shù)起他的罪狀——鎮(zhèn)守一方卻為非作歹，身為神仙玩忽職守......

......

女俠與惡龍纏斗三天三夜終于將惡龍殺死，鎮(zhèn)子也迎來了久違的陽光。而，屠龍女俠也因此深受重傷。”說書先生喝了口茶，停了停。

臺下的小孩問：“女俠身受重傷，然后呢？她死了嗎？”

說書人，笑著看了看小孩，隨即故弄玄虛道：“欲知后事如何，且聽老朽繼續(xù)分解。就說那女俠，解救了鎮(zhèn)子，鎮(zhèn)子本想用女俠的名字鳳君為名，女俠說她正在逃亡，不宜顯露姓名。于是，大家感念她便把鎮(zhèn)子改名為屠龍鎮(zhèn)，在鎮(zhèn)中央豎起她的雕像，并給她立生祠。女俠重傷，眼看著就要一命嗚呼，這時，來了一對父子江湖游醫(yī)，父子倆妙手回春把她給治好了。

年輕的江湖游醫(yī)對女俠一見鐘情，但女俠以自己自為家慈復(fù)仇日起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更無心兒女情長為由拒絕了游醫(yī)。為報大恩，女俠把母親生前留給她的一對玉玦贈與游醫(yī)父子倆。

女俠見追兵到不了屠龍鎮(zhèn)，于是在鎮(zhèn)子外的山上隱居。游醫(yī)癡情，不再想游歷，只想守在佳人身側(cè)。他父親恨鐵不成鋼，但也聽從他的意愿，把他留著鎮(zhèn)子自己去走江湖罷了。

游醫(yī)于是在山腳下住下，遙遙守望著山上的女俠。”

小孩繼續(xù)問：“那女俠最后和游醫(yī)在一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