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養(yǎng)心殿地龍燒得極旺，胤祥摩挲著奏折上的冰裂紋，忽聽得檐下鐵馬亂響。

蘇培盛捧著鎏金痰盂的手一抖，明黃錦緞上赫然濺著黑血——這是今晨皇帝咳出的第三口血。

“傳溫實初?！柏废橹讣饪圩“附求な祝咸茨拘俭洹?/p>

自那日鄂倫岱在暗牢自盡，養(yǎng)心殿的熏香便換成了安陵容調制的蘇合香，可這香霧里總混著若有似無的苦杏仁味。

碎玉軒內，甄嬛正教弘歷辨認《山海經》插圖。

忽見沈眉莊疾步而入，蔥綠宮裝下擺沾滿泥雪：“陵容在御藥房發(fā)現(xiàn)了這個?！?/p>

她抖開帕子，十幾粒朱砂丸滾落案幾，每顆丸心都裹著寫有生辰八字的黃紙——正是當年華妃用來詛咒端妃的巫蠱之術。

“姐姐看這紙紋?！鞍擦耆萦勉y簪挑起黃紙對著燭光，隱約可見“內務府造辦處“的水印。

甄嬛腕間的珊瑚珠突然斷裂，紅珠滾到《西山經》插圖上，正落在“蠱雕食人“的字樣旁。

子時三刻，粘桿處暗樁來報：九阿哥別院的馬車深夜出城，車轍印深達五寸。

胤祥冒雪追至京郊義莊，劈開棺木時寒氣撲面——里頭冰鎮(zhèn)著十二具童尸，每具心口都釘著桃木符，符上朱砂繪的竟是簡化版《皇輿全覽圖》。

“主子看這?！鞍x用鑷子夾起尸身耳后的皮屑，在火把下泛著詭異的藍光，“是科爾沁部巫師用的尸蠟。“

胤祥劍尖挑開童尸口腔，舌底壓著的金瓜子背面，刻著十四阿哥府上的獵鷹徽記。

養(yǎng)心殿的銅漏滴到寅初，皇帝突然驚醒。

龍榻邊的《金剛經》無風自動，書頁間飄落半張泛黃的藥方——正是當年十三福晉難產時太醫(yī)所開。

胤祥踏著晨露進來時，看見皇兄正對著案頭雙龍佩出神，玉佩裂痕里滲出的朱砂已凝成血痂。

“老九昨日遞了請安折子?！盎实鄣穆曇粝窨嚲o的弓弦，“說要為朕在潭柘寺供奉萬佛燈。“

胤祥接過折子，灑金箋上的徽墨泛著奇香，他忽然想起那日碎玉軒焚毀的巫蠱娃娃，也是這般甜膩氣味。

太液池結冰那日，允禵請旨祭掃皇陵。

胤祥站在德勝門箭樓上，看著十四阿哥的儀仗浩浩蕩蕩出城。

隊伍末尾的八輛柩車突然傾斜，棺木摔裂時滾出的不是陪葬品，而是淬毒的連弩與玄鐵鎧甲。

“好個忠孝兩全！“胤祥冷笑，蟒袍下的手指已扣住袖中響箭。

阿晉忽然低呼：“主子快看天象！“

正午的日輪竟泛著血紅，欽天監(jiān)的銅儀晷針瘋狂轉動，在漢白玉臺基上刻出“熒惑守心“的星象。

碎玉軒內，弘歷突發(fā)高熱。溫實初銀針刺穴時，孩子后頸浮現(xiàn)黑龍刺青，逆鱗處赫然是滿文“胤禩“。

甄嬛打翻藥碗，褐色的湯藥在青磚上匯成個“菀“字，與當年純元皇后小像上的題字如出一轍。

“這是移魂蠱。“安陵容顫抖著扯開弘歷的襁褓，“需至親之人的心頭血為引...“話音未落，蘇培盛尖著嗓子通傳：“怡親王到——“

胤祥踏著滿地碎瓷進來，蟒袍下擺還沾著地宮的陰土。

他接過啼哭不止的弘歷，夔龍佩突然迸射金光，孩子頸后的刺青竟如活物般扭曲起來。

甄嬛看見玉佩裂痕中滲出朱砂，在弘歷眉心點出朵紅梅——正是當年純元皇后最愛的妝飾。

“勞煩莞嬪往壽康宮走一遭。“胤祥將孩子交還時，指尖在她掌心劃了三道。

甄嬛會意，轉身取下博古架上的琺瑯彩瓶，瓶底暗格里躺著半卷《推背圖》——這是那日安陵容昏迷時，從她發(fā)髻里掉出的。

亥時更鼓響過，胤祥獨坐軍機處。

案頭堆著從九阿哥書房搜出的密信，火漆印上的狼頭圖騰在燭火下猙獰可怖。

他忽然想起康熙四十七年秋狝，八阿哥的箭囊上也繡著這樣的圖騰，而那支射偏的狼牙箭，至今仍收在養(yǎng)心殿的鎏金匣里。

窗外飄進縷簫聲，吹的是《折柳曲》。

胤祥推開菱花窗，見允禮立在梅樹下，月白斗篷上落滿新雪。“十七弟好雅興?！?/p>

他甩出袖中金鏢，打落允禮藏在指間的毒蒺藜，“這株綠萼梅是先帝親手所植，當心污了靈氣?！?/p>

“十三哥教訓的是?！霸识Y躬身時，懷中的《山河社稷圖》滑落半寸。

胤祥看得真切，圖上山海關的位置，正標著八爺黨慣用的朱砂記號。

五更天，粘桿處急報：科爾沁五萬鐵騎突破居庸關。

胤祥披甲上馬時，甄嬛抱著弘歷追至宮門。嬰孩腕上的銀鈴突然齊響，鈴芯滾出粒藥丸——正是當年十三福晉臨終前攥著的解毒丹。

“王爺保重?！罢鐙謱①琮埮逑翟谒g，“這物件...該物歸原主了?！坝衽逵|到鎧甲的瞬間，暗格彈開，露出半枚虎符。

胤祥忽然想起那日地宮深處，先帝棺槨里缺失的正是這半枚兵符。

朝陽門外的廝殺聲震天動地時，胤祥在敵陣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十四阿哥允禵高坐汗血寶馬，手中長槍挑著的竟是九門提督的頭顱。

玄甲軍突然變陣，三千弩手齊發(fā)箭雨，每支箭鏃都刻著“怡親王監(jiān)制“的小篆。

“十四弟可認得此物？“胤祥揮劍劈開箭陣，拋出個鎏金匣。

匣中滾出的不是兵符，而是當年八福晉寫給年羹堯的密信，信紙邊緣的胭脂唇印與允禵盔甲上的血手印重合。

允禵狂笑著扯開戰(zhàn)袍，心口處的黑龍刺青竟在日光下泛著金光：“十三哥可知，這刺青是用當年黃河決堤時的冤魂血所紋？“

他突然策馬沖來，長槍直指胤祥咽喉，槍頭寒芒里隱約可見苗疆蠱蟲的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