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炎熱的午後,他們走進(jìn)校園旁的咖啡館,各自點了一杯冰飲。冰塊在杯中碰撞,發(fā)出細(xì)碎聲響,彷彿將他們之間的沈默也一點一點敲碎。
「其實我有點驚訝,」林芷晴輕輕攪動著吸管,看著杯底的冰塊緩緩旋轉(zhuǎn),「你真的記得我說過的那些話。」
「不是說過嘛,」許睿誠望著她,嘴角含著一點微笑,「如果有人願意停下來欣賞,那故事也會繼續(xù)延續(xù)下去——我就想,或許有一天,我可以成為那個願意一直停下來的人。」
林芷晴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眼神閃爍。
午後陽光穿過窗框,落在她的肩頭,也照亮了她眼中的微光。風(fēng)從半開的窗縫鑽進(jìn)來,吹動她垂在耳畔的髮絲,讓她突然意識到:他早就不再只是那個坐在課堂最後一排,靜靜看著他的人了。
「那你會一直寫下去嗎?」她忽然問道。
許睿誠愣了一下,接著低聲回應(yīng):「如果你還願意看,我就會一直寫下去。」
短短一句話,沒有任何告白的字眼,卻比任何情話都來得真實。
他們靜靜坐在那裡,像是終於在彼此的生活中找到一段緩慢而堅定的節(jié)奏。沒有華麗的場景,沒有戲劇性的轉(zhuǎn)折,只是兩杯冰飲,一個午後,一場遲來卻不算晚的約會。
這樣就夠了。對於開始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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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他們從飲料店出來,午後的陽光依然明亮,灑在鋪著銀白斑駁的水泥路面上,泛起些許熱氣。林芷晴低頭看著影子輕輕附上他們的腳尖,她忽然笑了起來。
「我們的影子黏在一起了。」
許睿誠也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和她一同沿著影子的方向慢慢走。腳步不快,卻有種說不出的默契,好像兩人的步伐早就習(xí)慣了彼此的節(jié)奏。
他們經(jīng)過校園外那棵大榕樹,陽光透過樹葉撒下,斑斑點點落在林芷晴的頭髮上。她抬起頭,閉上眼睛感受那片刻的光與熱,風(fēng)輕輕拂過她耳邊的碎髮。他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撥開了一縷黏在額前的髮絲,指尖擦過她的眉眼,動作輕得像怕驚動什麼。
她睜開眼,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他有些慌張地收回手,她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說什麼。
「如果不是課堂,你會在哪裡寫東西?」她忽然問。
「以前是咖啡店,現(xiàn)在??」許睿誠看著她,像是突然有了答案,嘴角緩緩勾起:「也許在有人會等的地方。」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頭,像是默認(rèn),也像是被這句話撫過了心底某一塊柔軟的地方。然後,她主動靠近了些,手指微微地碰上了他的指節(jié)。他愣了一下,旋即反握住她的手。
兩人最後在校門口停下,車聲、人聲交錯,午後的日常像背景音一樣平靜地流動著。
「還有一段路呢,我陪妳一起走。」他的聲音低低的,語氣輕柔卻又帶著小心翼翼,指尖的溫度緊緊包住她的手。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像是在確認(rèn)那份真實的觸感是不是真的屬於自己。
風(fēng)從街角慢慢吹過來,將她耳邊幾縷髮絲輕輕撩起,也吹亂了她心底那些小心藏著的情緒。
她微微側(cè)過臉,望向他,聲音幾乎壓在氣息裡:「那你??會一直陪我走下去嗎?」
話一出口,她有些懊惱,覺得這樣的問題太像試探,也太過露骨,但又無法收回。
許睿誠微怔,停下腳步,眼神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像是在思索該怎麼回答,才不會驚擾這一刻的安靜。
然後,他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會一直陪妳,不管多遠(yuǎn)。」
他的語氣不像承諾,更像一種自然而然的決定。不需誇張、不用保證,僅僅只是一種確信。
林芷晴怔怔地望著他,眼眶微微泛熱,卻沒有讓情緒溢出,只是輕輕握緊了他的手。
那一刻,她知道,這段路,無論多長,她不再是一個人走。
陽光穿過午後的雲(yún)層,落在他們肩上,一前一後地投下交錯的影子,像是命運(yùn)悄悄為他們寫下的默契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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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比想像中還要靜。
他們沒有說太多話,像是不想打擾這份恰到行處的寧靜。兩人的影子被傍晚的陽光拉長,一路隨著腳步搖曳在人行道上,像是在彼此試探,又像早已默契地並肩而行。
街角的紅綠燈變換著,行人來來往往,而他們就這樣並肩走在人行道上,不急著說話,也不需要說話。偶爾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瞥見他們相牽的手,也只是淡淡一笑,彷彿這樣的風(fēng)景,應(yīng)該早就存在。
他們走到一處路口時,林芷晴突然停下來。「這邊繞一下好嗎?」她抬頭望著他,語氣像是請求,眼神卻有點任性。
許睿誠沒問為什麼,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他們改走了另一條小巷——狹窄、靜謐,兩旁是低矮的圍牆和歲月斑駁的紅磚屋。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偶爾還能看見老舊排水孔邊緣長出的小草。風(fēng)從牆縫中穿過來,夾帶著不遠(yuǎn)人家晚猜的香氣,也許是醬燒茄子,也許是魚湯的鮮味。
芷晴忽然笑了,說:「這味道有點像我媽以前做的。」
她的語氣輕得像風(fēng),也像是某種不小心洩漏的溫柔。
她走在他身旁,忽然指著一面斑駁牆角說:「我小時候總是從學(xué)校走這條巷子回家。那時候總覺得它特別長,每次走到這個轉(zhuǎn)角都要跑起來,怕後面會有什麼東西追上來。」
她低頭笑了笑,像是在笑那個愛胡思亂想的小女孩。
「有一次,我摔了一跤,膝蓋破了皮,是一個路過的阿姨幫我擦藥,還拿了糖給我吃。那時候我就在想,要是以後有人可以一直陪我走過這條巷子就好了。」
她話沒說完,只是看了看牽著的手,效益漸深。
「現(xiàn)在好像,就不那麼長了。」
許睿誠沒說話,只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他們繞回主道時,天色已經(jīng)慢慢轉(zhuǎn)暗,遠(yuǎn)處的天空染上橘紅與灰藍(lán)交錯的雲(yún)影。芷晴的宿舍不遠(yuǎn)了,前方那棟熟悉的建築像是靜靜等待她歸來。
走到門前,她腳步放得更慢了一點,好像還不太想讓這段散步結(jié)束。
他看出了她的猶豫,也沒有立刻道別。
「我送妳上去?」他問,語氣輕,像是在詢問她的心情。
芷晴搖了搖頭,但眼裡帶著感謝。
「不用了,這樣就夠了。今天??謝謝你。」
「我才要謝謝妳。」他微笑著回應(yīng),眼裡藏著幾分不捨。
「那??再見了。」她輕聲說。
「嗯,再見。」
她站在門邊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拐過轉(zhuǎn)角,才輕輕地轉(zhuǎn)身進(jìn)門。
門闔上的瞬間,她低頭看了看那仍暖著的手心,嘴角緩緩揚(yáng)起,像是把整個夏日的陽光都留在了那一個擁有牽手記憶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