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跟著我,不要走遠。”
姜月容拉過姜風眠的手,在她身側輕聲道。
這皇宮她已經(jīng)不止來過一次了,有多少勾心斗角她很清楚,上次春日宴她就被太后賜婚給了三皇子。
她不記得自己被賜婚時是什么感覺了,但應當是不甘心的吧。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宮中有不少人覬覦鎮(zhèn)遠侯府的權勢,妄圖通過一紙婚約搭上關系的更不在少數(shù)。那她們就會成為棋子,成為籌碼。
姜風眠乖巧的點了點頭,對阿姐的擔憂心里有了幾分猜測。
但是她在外人眼中只是一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啊,賜什么婚?冥婚還差不多。
大不了在太后面前表演一個吐血昏倒,嚇死他們。而且把一個病秧子逼迫至此傳出去也不好聽。
通向宮內(nèi)的小道兩旁紅墻高立,幾乎將陽光隔絕在外,抬頭只見這一方天地,瞧著壓抑得很,不免感覺幾分陰寒。
這皇家的運勢削弱至此,被顛覆也是必然。
李安意安靜地走在她的身后,內(nèi)心卻在絮絮叨叨。
“太后宴請,幾個皇子應該都會來吧,但是男主畢竟傷得是后庭,那一坐豈不是......咦,好歹是男主以為起碼是個1呢?結果給一個小小侍郎之子當0,養(yǎng)了幾天也不知道好了沒有。要是不來那可就坐實了,來了還能辯解那是流言蜚語。真是丟人,那三皇子也真是的,做人這么能這么缺德呢?人沒殺成但誅心吶。男主也是個蠢貨,扮豬吃虎一動手就動到三皇子地盤上去了,這下真成豬了......”
有些詞匯聽不太懂,但是聽起來很有趣,尤其背后推波助瀾的是自己,借刀殺人起來就更有趣了。
不過她也很好奇蕭沐辰到底能不能坐,畢竟她放的可是烈性春藥啊,催情一只狗熊都綽綽有余,用到人身上不得躺個好幾天。
更何況她還喂了不能人道的藥,效果直接翻倍,今后他這輩子都別想行房中之事,也別想去嚯嚯其他姑娘了。
可惜,這和他故意玷污阿姐清白,四處傳播阿姐勾引他的謠言,引得阿姐被退婚身敗名裂比起來不算什么。
只要他敢往阿姐身邊湊,她就給他下更猛的藥。
“三位小姐,沁芳園到了,宴會還未開始,您們可先行入座。”
領著她們前來的宮女恭聲道。
“多謝。”
姜月容福身,朝她微微點頭。
這里的位次都是有講究的,按家室尊卑高低排位,以鎮(zhèn)遠侯府的地位位置自然是在僅次于太后皇子公主的右位。
在此之前就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有公子貴女也有太后請來的京都當下最負盛名的文人墨客。
姜風眠她們幾個一來,能明顯感覺到四周寂靜了一瞬,緊接著是一些窸窸窣窣地小聲交談。
“春日宴以詩作興,她怎么還敢來的。”
“我還以為她都不敢出門了呢。”
“人家鎮(zhèn)遠侯府可有錢有勢,哪里會顧忌這些臉面。”
說得最大聲的大概就是那些文人墨客。
該說不說,是不入朝堂不知鎮(zhèn)遠侯的可怕,他們作些酸詩諷刺的最多的也是鎮(zhèn)遠侯,嗜殺成性枉顧人命。
他們就像聞到骨頭的狗,狺狺狂吠。他們捕風捉影吐唾沫星子,彰顯自己的清高,把自己襯得與眾不同。
姜風眠感覺到姜月容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
“別管他們,走吧。”
姜風眠斜眼瞟了他們一眼,最終還是跟著姜月容走了。
一步步掠過他們,走向了高位。
李安意在京都盛有才女之名,在這種場合很受那些才子佳人的歡迎,問候請教倒是不少。
顯得她們這邊冷清多了。
不對,還是有人的,不過是來找茬的。
姜月容顯然還是不適應,坐在位置上低垂著眉眼不說話。
姜風眠朝她靠了靠,笑吟吟道:“我一直都相信阿姐。”
姜月容一愣,看著她欲言又止。
“呵,相信,知道她做了什么嗎就相信,竊取詩文何其令人不恥!何公子寬宏大量才不跟她計較,不代表你們就可以在這里顛倒是非。”
一脾氣火爆的藍衣姑娘冷哼一聲,就差指著鼻子罵了。
“這位小姐......”
姜月容緊蹙著眉,面色相當不悅,想要開口辯駁。
“呵,蠢貨。”
姜風眠驟然出聲。
兩人都愣住了,興是她的外表太具欺騙性,那位姑娘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你說什么?”
“這位姐姐,是誰教唆你來的呢?”
姜風眠沒有回她的話,而是歪頭笑著看向她。
“什么教唆,本小姐只是不平罷了。”
“是你口中那位何公子叫你來的,對嗎?”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他是不是跟你說,‘詩文被竊我也不想埋怨他人,但我實在沒想到曾經(jīng)隨手寫下的詩篇竟被有心之人竊去了,我無權無勢而鎮(zhèn)遠侯府權勢滔天我也無力反抗,只是可惜忍氣吞聲,折了這文人風骨。’然后,決絕地發(fā)誓風骨不再以后再不做詩文了。”
姜風眠搖頭晃腦學的活靈活現(xiàn),絕望、無助、憤慨、悲憤多種情緒展現(xiàn)在臉上,精彩紛呈。
賀宣茗都在某一刻幻視了那張臉,但她更震驚的是這些話同方才何公子說得一般無二。
不可能,興許只是聽力好恰巧聽到了而已。
“是又怎樣。”
“為什么偏偏是你來了呢,他自己怎么不來。畏懼權貴?那怎么敢教唆你來呢?是怕了,是心虛。因為那詩文是他偷來的,封筆是因為寫不出和那一般風骨氣勢的。”
姜風眠輕飄飄地說出這些話。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少在這顛倒黑白!”
賀宣茗的嗓音放大了些,引來了不少人矚目,她們這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
三言兩語的都是指責,到底都是文化人說不出更難聽的話。
在姜風眠聽來都沒什么感覺,但這對姜月容就不一樣了。
“夠了!”
姜月容驟然提高了嗓音,極少見的動怒了。
阿鳶都在為自己辯解了,她也不能再逃避了,更何況她本就沒做錯!
“說我竊取詩文,證據(jù)呢?憑那一張稿紙還不足以定我的罪,讓那位何公子親自來同我對峙!”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這氣勢鎮(zhèn)住了,一向被稱作溫婉的人此時有些陌生。
“太后娘娘到!”
還未開啟的鬧劇被太監(jiān)尖銳的聲音打斷。
各位發(fā)酵中的情緒被強硬的按了回去。
“臣女叩見太后娘娘,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微臣叩見太后娘娘,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草民叩見太后娘娘,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雍容華貴的女人看著下面叩拜的人,緩緩坐上了尊位。
太監(jiān)宮女垂首侍奉在側。
“諸位請起吧,尋常宴會都不必拘束。”
“是。”
底下的人全部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風眠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垂簾聽政穩(wěn)坐朝堂,后來攪動一番風雨的女人長什么樣子。
她就在那高臺上靜靜坐著,舉手投足都是威嚴。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卻讓她看起來更加深不可測。
不好對付,這是姜風眠的第一印象。
一位宮女靠近在太后身邊輕聲說了些什么,太后擺了擺手,冷笑一聲。
“倒是挑了個好時候。”
這句話意味不明,卻沒人敢說一句話。
那些個皇子還沒來,竟然敢讓太后等,不是他們膽子大,就是有事拖住了他們,能拖住他們的普天之下自然只有皇帝的事了。
“三皇子到!”
“四皇子到!”
“......六皇子到!”
姜風眠等著脖子都酸了,聽到這幾聲通報,立馬抬起頭,眼睛閃爍著微不可察的興奮光芒。
其他的不論,她最期待的就是六皇子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抬頭的還有一旁的李安意。
兩人對視一眼,表面笑笑,內(nèi)心都是一聲冷哼。
“參見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
“諸位不必拘禮,請起吧。兒臣們來遲,在此向太后娘娘請罪了。”
說話的人身著青袍,看著俊秀儒雅,一身書生氣質。
她猜,這是三皇子,一股子虛偽味。
左邊的人一身藍袍,看著......不太聰明。
算了,不重要。
六皇子蕭沐辰居然真的來了,所有人的視線幾乎一瞬間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些明里暗里上上下下打量的視線,讓他面色很有些難看,但他又不能發(fā)火斥責,只能默默忍了。
他今日一身墨衣,看著很是低調,長相俊美,但在場的小姐們都沒一個芳心萌動的,有些羞澀的視線落在了那個位置。
忍不住猜想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玩得真有那么花?
李侍郎家的公子差點被他爹打斷了腿,以在家休養(yǎng)為由推辭了宴會,不然今天還可以近距離看看......這二人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是陛下有要事相商,哀家這等閑事也不好耽擱。”
“太后說笑了,春日一刻值千金,賞花更只待此時。太后娘娘宴邀讓兒臣們得見今日之盛景,這便是太后娘娘的一番苦心,頭等的大事,兒臣們又豈敢怠慢。”
三皇子一番漂亮話一說,太后氣焰就已經(jīng)消了大半。
這和稀泥的本事是真好。
“行了,這些場面話就不必多說了,既然來了就入座吧。”
太后當然知道他什么心思,但漂亮話誰不愛聽。
她于皇帝都斗了十余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給個面子,差不多就得了。
“哀家聽聞,來之前這里有場不小的熱鬧。是因何緣故?”
眾人都知道說得是詩文抄襲鬧事一事,以為太后是來興師問罪的,頓時沒一人敢說話。
“太后娘娘,事因臣女而起。”
姜月容起身,走到中央,朝太后一拜。
她突然站出來,有幾人都很意外。
一是三皇子,他對這位未婚妻沒什么印象,只知道沉默寡言的沒什么存在感,最近聽說這一名字還是他從看的詩文背后得知了些小道消息。
二是太后,她記得這孩子一點也不隨鎮(zhèn)遠侯,安安靜靜的從不主動找事。
“哦?姜家的孩子,這是為何啊?”
“為污蔑臣女抄襲詩文一事,討個公道。”
除了姜風眠,誰都沒想到她就這么直接說出來了。
“那你可要好好說說,若有冤情哀家替你做主。”
太后樂意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但前提是這件事是真的。
“還請何公子出來與我對峙。”
眾目睽睽之下,何仕只能硬著頭皮走出來了。
“......草民叩見太后!”
太后知道他,他的一首詩她很喜歡,特意邀他前來的。
“草民不知何來對峙一說,這位小姐竊取了草民的詩文,草民自知身份卑微對上權勢滔天鎮(zhèn)遠侯府更如蚍蜉撼樹,幸有諸位文人墨客相助才得以揭露真相,這位小姐不滿草民能夠理解,只是這盆臟水潑的草民實在認不了啊!還望太后娘娘明查,還草民一個清白!”
何仕先咬上了一口,打算咬死不認。
姜風眠聽完眉頭微蹙,他有句話已經(jīng)將她們置于不利地位了。
在太后面前說鎮(zhèn)遠侯府權勢滔天,這跟挑釁有什么區(qū)別。
果不其然,太后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但她從被擱置的酒杯可以看出,太后恐怕有些不悅。
“咳咳,臣女參見太后娘娘。”
姜風眠微微咳嗽兩聲,朝太后一拜。
“你是......姜家的小女兒。”
“是,能讓太后娘娘記得是臣女的榮幸。”
“哀家記得你身子不好,今日來此怕是有些勉強吧。”
“能得太后娘娘宴請,臣女榮幸之至,又豈敢推脫,這身子不過是有些虛弱也不打緊,怎可因此打擾太后娘娘雅興。”
三皇子挑了挑眉,這諂媚的本事讓他高看了一眼。
放低自己的位置,來打消太后的猜忌。
不高明,但管用。
“你是來替你姐姐說話的?”
“本就是誣陷,太后娘娘聽完,便可知曉真相究竟如何。”
“何公子,你可曾去過邊疆?”
何仕不知問這話何意,但他生于京都長與京都,那等荒蠻之地他何曾去過。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