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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靖康北狩之婉婷傳

第1章宮傾

宣和九年的第一場雪,比預料中來得更猛烈些。大片大片的鵝毛雪密密匝匝地落,像是老天爺賭氣撕碎了整個宣紙庫房,將瑤華殿重檐下那方狹窄的青空糊得嚴嚴實實。寒風卷著雪粒,像無數冰冷的小手,拍打著朱紅的廊柱,發出“簌簌”的輕響,聽著便讓人骨頭縫里都滲著涼意。那股深入骨髓的濕寒,甚至穿透了殿內的暖意,讓坐在炭盆邊的人也不由得打個冷顫。

婉婷跪在冰涼刺骨的青石板上,雙手捧著那方新繡的牡丹錦帕,指尖凍得像兩截小小的胡蘿卜頭,麻木得幾乎感覺不到帕子上牡丹絲線的凸起。寒氣透過單薄的素羅宮裙,沿著她的膝蓋,一點點往上爬,直鉆骨髓,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凍結。她低著頭,不敢去看殿門上懸掛的描金牌匾,只一下一下地數著面前地磚上融雪后顯露出的六棱形冰花紋路,心里默念:“一、二、三、四……娘娘說,這樣跪著就不會腿麻,心也不會那么慌。”可今日,腿還是麻的,心卻慌得像被困在籠子里的小鳥,拼命撲騰,要撞破胸膛。

廊檐下掛著的銅壺滴漏發出沉悶的“嘀答”聲,每一滴水都像敲在婉婷心上,提醒著時間的流逝,也催促著她體內因緊張而加速流動的血液。殿內傳來隱約的說話聲,是貴妃娘娘與掌事姑姑的聲音,隔著厚重的殿門,聽不真切,卻像兩根無形的絲線,牽扯著她的心緒。

“這丫頭跪了多久了?”

貴妃慵懶得帶著一絲鼻音的聲音,像枝頭熟透的海棠,帶著點嬌,又有點膩,從殿內飄了出來。婉婷知道這是娘娘特有的腔調,平日里聽著覺得溫柔,今日卻因為內心的煎熬,每個字都像是裹著冰渣,冰冷地砸在她心上。

掌事宮女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擾了殿外的雪景:“回娘娘,約莫……約莫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殿內靜了片刻,只有炭盆里沉水香燃燒時發出細微的“噼啪”聲,以及偶爾傳來的撥弄炭火的輕響。那種溫暖寧靜的氣息,與殿外的嚴寒和婉婷內心的恐慌形成了鮮明對比,仿佛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扇門之隔,卻是云泥之別。這扇門,分隔了天堂與地獄。

“讓她進來吧。”

短短四個字,像是一道赦免令,讓婉婷緊繃得像弓弦的身體瞬間放松了一瞬,又立刻重新繃緊。朱漆殿門發出“吱呀”一聲沉重的嘆息,像是在抱怨這雪天里的打擾,緩緩地向內開啟一道縫隙。一股溫暖濕潤的沉水香氣伴著殿內灼人的暖意撲面而來,與殿外的嚴寒形成截然不同的體驗,讓婉婷打了個哆嗦,卻并非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未知和敬畏。

她不敢抬頭,只看見自己那雙凍得通紅、有些裂口、因常年刺繡而略顯粗糙的手,和手中錦帕上那朵繡得半含苞、半綻放的牡丹。那朵牡丹花瓣上的露珠是用極細的銀線滾出來的,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落。這是她最得意的一處針法,耗費了她整整三天的工夫,為了呈給娘娘,她幾乎熬紅了雙眼。

她膝行而入,動作緩慢而恭謹,額頭始終保持著離地三寸的距離——這是低階宮女覲見的規矩,卑微得像泥土里的塵埃,沒有任何存在感。暖香、炭火的溫度讓臉上的冰冷稍稍緩解,但內心的忐忑卻愈發強烈。她能感受到殿內投來的目光,像無形的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

“抬起頭來。”

這次的聲音近了些,像玉磬相擊般清越泠然,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婉婷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疼得發緊。她緩緩地、緩緩地仰起臉。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踩在織金毯上的繡鞋,鞋面上綴滿了小巧圓潤的東珠,在光線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每一顆都價值連城,璀璨奪目。再往上,是十二幅月華裙上流轉的銀線暗紋,像月光在湖面上蕩開的漣漪,隨著主人的呼吸起伏,仿佛擁有生命。裙擺層層疊疊地鋪散開,占據了她大半的視野,華麗得讓她有些目眩。她的目光順著裙擺往上,最終定格在那個人身上。

貴妃李婉儀。

她正半倚在纏枝牡丹軟榻上,烏黑如瀑的長發只是隨意挽了一個慵懶的隨云髻,斜斜地簪著一支點翠鳳釵,那翠鳥羽毛的光澤流轉,仿佛有生命一般,每一根翎羽都像是凝聚了江南最美的春光。她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女子最妍麗的時候。眉間一點朱砂痣,殷紅得像要滴血,為她增添了幾分秾麗和神秘,也讓人覺得難以捉摸。鳳眼微微上挑,眼尾帶著天然的媚意,此刻正懶洋洋地瞧著她,那眼神中卻蘊含著一種看透世事的通透和深邃,并非表面上的慵懶。最動人的是她的唇,色如初綻的芍藥,飽滿而嬌艷,微微勾起的弧度,似乎帶著一絲玩味,又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愁。

她蔥白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柄象牙柄團扇,扇面上似乎畫著仕女圖,在殿內的光線下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只覺得流光溢彩。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染著蔻丹,色如殷紅的瑪瑙,襯得手指越發纖長如玉,仿佛能輕巧地撥動心弦。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地照進來,在貴妃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忽明忽暗,讓她那原本就有些模糊的面容更添了幾分不真實,如同從畫卷里走出來的美人,隨時可能消失。殿內擺設奢華,金玉琳瑯,紫檀木的案幾上擺放著各色珍玩,空氣里流淌著沉水香、梅花香和一種淡淡的藥苦味,混雜在一起,是屬于這座深宮特有的味道。而這一切,仿佛都被她這一身風姿壓了下去,顯得黯淡無光。她是這座深宮里最耀眼的存在,也是婉婷心中遙不可及的仙子。

“這牡丹倒有幾分神韻。”貴妃的目光落在婉婷手中的繡帕上,用團扇輕輕點了點,那動作隨意而優雅,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審視,“本宮記得你,是那個會彈《梅花引》的小繡娘。”

婉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像受驚的蝶翼。貴妃竟然還記得她!三個月前的中秋夜宴,原定的琴師突發急病,她這個小小繡坊婢女被臨時拉去頂替。當時她只是硬著頭皮彈了一曲家鄉的《梅花引》,結束后嚇得魂不附體,只想趕緊躲回繡坊,再也不要被人注意到。沒想到,貴妃娘娘竟然還記得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甚至記得她彈過的曲子,記得她的家鄉曲調。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恩賜,是她卑微宮女生涯中唯一的光亮。

“回娘娘……奴婢……奴婢拙技,污了娘娘慧眼。”婉婷的聲音細如蚊蚋,羞愧地將頭垂得更低了些,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磚縫里,消失不見。

貴妃忽然傾身向前,那雙鳳眼在她身上細細打量,帶著一種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審視。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在光線下閃過一道瑩潤的光,觸碰時發出極細微的“叮”一聲。她蔥白的手指捏住婉婷的下巴,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久居上位者的強勢。婉婷聞到了貴妃袖口傳來的冷梅香,清冽高雅,又混雜著一種若有若無的藥苦味,像是常年服用某種湯藥留下的氣息,讓人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憐惜,又覺得這股藥味背后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針法……是蘇繡的套針?”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了然和贊賞,似乎對她的手藝十分熟悉,并非隨口一問。

婉婷不敢動彈,只感到下巴被捏著的地方傳來一絲絲涼意,仿佛被冰雪觸碰。她輕聲應道:“娘娘明鑒,奴婢祖籍姑蘇。”

“難怪。”貴妃這才滿意地松開手,重新倚回軟枕,眼神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疲憊和一絲悵然,“尚服局那些北方繡娘,縱然針法再好,也永遠繡不出這般靈動的花瓣。”她的指尖輕柔地撫過錦帕的邊緣,贊許道,“這金線用得巧,倒像是……活的。”她頓了頓,看向婉婷的眼神帶了點深意,“婉娘,這牡丹繡得極好,可你知道,牡丹雖美,卻不如寒梅傲骨,風雪不折嗎?”

婉婷不明白娘娘為何突然說這話,只訥訥回道:“奴婢……奴婢愚鈍。”

就在貴妃準備繼續說什么的時候——

“娘娘!不好了!”

一聲驚慌失措、帶著哭腔的喊叫打破了殿內的寧靜,像一把尖刀,猛地刺穿了這片刻的溫存和寧靜。掌事宮女連滾帶爬地沖進來,臉上血色全無,連平日里一絲不茍的禮數都忘了,發髻也歪斜了,樣子狼狽不堪,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娘娘!不好了!金兵……金兵渡江了!”她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仿佛是親眼看見了惡鬼降臨人間。

“啪!”

一聲脆響,貴妃手中的象牙柄團扇掉在地上,仕女圖被摔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像破碎的夢境,也像這片刻的太平景象。貴妃猛地站起身,十二幅月華裙擺因她劇烈的動作而如浪花般翻涌,平日里優雅高貴的儀態瞬間消失殆盡,只剩下難以置信和深深的驚懼。她的聲音因震驚而有些變形,帶著一種絕望的顫抖,甚至顧不得掩飾自己的情緒:“何時的事?怎么可能!不是說……不是說已經議和了嗎?!”

“剛接到急報!說是昨夜子時突破采石磯,現在……現在前鋒已到南熏門外了!”掌事宮女撲倒在地,聲音嘶啞,仿佛喉嚨里含著血,絕望地嘶喊著。

殿內瞬間亂作一團。原本井然有序、低眉順眼的宮女們像炸了窩的蜜蜂,驚慌失措地四處奔逃,發出尖利的叫聲。有人抱著鎏金香爐摔倒在地,珍貴的沉水香灰燼撒了一地,溫暖的香氣瞬間被恐懼沖散,只剩下刺鼻的煙塵。有人則只是呆立原地,眼神空茫,仿佛魂魄已經離體,只剩下一具軀殼。婉婷呆呆地跪在青石板上,手中的繡帕不知何時已經被她攥得皺皺巴巴,牡丹花瓣上的露珠仿佛凝固了淚水,冰涼刺骨。

金兵?渡江?前鋒已到城外?這怎么可能?!大宋不是剛剛與金國簽訂了和約嗎?不是說要歲貢絹帛、稱臣納貢,就可以換來太平了嗎?皇帝不是說金人已退,天下太平了嗎?!所有的認知在這一刻崩塌,只剩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恐慌,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都安靜!”

貴妃一聲厲喝,帶著一種絕望中的威嚴,像是用盡全身力氣發出的怒吼,殿內瞬間鴉雀無聲,只有壓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呼吸聲。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唯有眉間那一點朱砂紅得刺目,像泣血的杜鵑,觸目驚心。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下達命令,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微微發顫,卻依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骨子里透出的高傲和掌控欲:“春鶯,速去請官家;夏蟬,帶人收拾貴重細軟;秋雁,將《淳化閣帖》和《宣和畫譜》裝箱帶上;冬雪,立刻去通知各殿嬪妃到后苑密道集合!”

這些都是娘娘最看重的物件,甚至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此刻她竟能在極度的混亂中第一時間想起要帶走它們,這讓婉婷的心中涌起一絲莫名的敬佩,又更加清醒地認識到,這一切是真的,大宋,真的要完了。

宮女們領命而去,殿內只剩下貴妃和婉婷。貴妃這才注意到仍跪在地上的婉婷,眉心緊蹙,眼神復雜,既有擔憂,又有急促:“你怎么還在這里?快回繡坊,帶著你的人從西華門……”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打斷了貴妃的話。整座瑤華殿都在劇烈地搖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搖晃。頭頂的梁柱上簌簌落下灰塵,像下了一場細密的土雨,嗆得人咳嗽。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雜亂的奔跑聲,還夾雜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婉婷從未聽過的聲音——那是女真人的戰吼,粗糲、野蠻,帶著毀滅一切的囂張與血腥味,像餓狼撲食時的嗥叫,由遠及近,迅速逼近,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碎一切。

“來不及了。”貴妃喃喃地重復了一遍,眼神中閃過一絲徹底的絕望,像燃盡的火苗,再也無法點燃。她猛地從案上抓起一把鑲寶石的匕首,寒光一閃,匕首被她塞進袖中。另一只手則一把拽起還跪在地上的婉婷,力氣大得出乎意料,不容反抗,“跟我來!”

她們剛沖出殿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皇宮北面,騰起滾滾濃煙,火焰像毒蛇般舔舐著高大的宮墻,將天邊的鉛灰色雪云都映紅了,如同地獄的入口。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燒焦味,混合著宮殿的檀木香、灰塵、以及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宮女太監們徹底失去了秩序,像無頭蒼蠅般四處奔逃,發出絕望的哀嚎。有人懷里緊緊抱著包袱,跌跌撞撞,珍貴的綢緞和珠寶散落一地,無人顧惜;有人則徒手空拳,只顧著逃命,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恐懼,哭喊聲撕心裂肺,卻沒有人聽到。

更可怕的是,遠處宮墻上已經出現了穿著皮毛鎧甲的魁梧身影,他們高大得像小山,手中揮舞著亮閃閃的彎刀。那不是兵器,那是屠刀!陽光下,刀鋒反射出冷酷的光芒,像死神手里收割生命的鐮刀。他們的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像是一群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興奮地享受著眼前的破壞和混亂,以他人的痛苦為樂。

“娘娘!這邊!”婉婷的貼身侍女春桃從不遠處沖過來,圓圓的臉上滿是淚痕,哭得梨花帶雨,聲音帶著巨大的恐懼和擔憂,卻依然忠誠地沖向她們。她身后跟著幾個繡坊的小宮女,小環就在其中,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嚇得臉色發白,抱成一團,瑟瑟發抖,如同待宰的羔羊,無助地看著這一切,明亮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和不解,仿佛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可怕。蘇小小也在她們中間,纖弱的身影在混亂中顯得格外單薄,手中緊緊抓著一個布包,里面大概是她最珍愛的古琴。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這次近在咫尺。瑤華殿的東配殿被一枚火球擊中,瞬間燃起沖天大火,火舌舔舐著屋檐,發出噼啪的聲響。炙熱的氣浪混合著燒焦的味道撲面而來,燙得人臉頰生疼,仿佛要把皮膚燒裂。婉婷下意識地用袖子擋住臉,卻聽到春桃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婉娘小心!”

“咻!”

一支羽箭擦著婉婷的發髻飛過,帶起一股勁風,深深地釘入身后的廊柱,“奪”地一聲悶響,箭尾還在不住地震顫,發出嗡嗡的余音。婉婷猛地回頭看去,只見十幾個金兵已經沖進了瑤華殿前院。他們身上散發著濃重的汗臭味,混合著皮毛的腥味和血腥氣,仿佛剛從屠宰場里出來,又像是從蠻荒之地闖入皇宮的野獸,渾身上下都帶著一種原始而野蠻的氣息。他們的目光像餓狼一樣掃視著院子,充滿了貪婪和破壞欲,仿佛這里的一切都屬于他們。

為首的將領滿臉橫肉,左頰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像一條盤踞在他臉上的蜈蚣,隨著他兇惡的表情而扭曲,顯得更加猙獰丑惡。他的眼神如同鎖定了獵物的惡狼,充滿了赤裸裸的兇殘和欲望,讓人不寒而栗,只一眼就讓人從心底感到一種被侵犯、被玷污的屈辱感。

“是完顏烈!”貴妃倒吸一口冷氣,臉上閃過一絲驚懼,聲音微顫,“金兀術的先鋒官!”她猛地推了婉婷一把,聲音帶著決絕,幾乎是在命令:“帶著她們走!去后苑假山下的密道!快!”她指的是春桃、小環她們一群繡坊的姐妹。

“娘娘呢?娘娘怎么辦?!”婉婷死死地抓住貴妃的衣袖,那冰涼的觸感讓她心底發寒。她不能把貴妃一個人留在這里!這個平日里高高在上,卻又記得她名字、夸贊她手藝的娘娘!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好好報答娘娘的恩情!

貴妃沒有回答。完顏烈的目光已經看到了她們,像兩束探照燈一樣掃了過來,毫不掩飾其中的貪婪和惡意。他的眼神在貴妃華貴的織金衣裙和清麗絕塵的面容上貪婪地流連,眼中閃過一絲淫邪的光芒,像野獸看到了最肥美的獵物。他用生硬而帶著粗獷的漢話喊道:“留下美人!其他的……滾開!”聲音粗糲,帶著不屑和占有欲。說著,他邁著沉重而充滿威脅的步伐,大步朝這邊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婉婷的心上,震得她心神不寧,只感到一種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壓迫感,仿佛一座大山壓頂。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貴妃李婉儀——那個平日里連走路都要宮女攙扶、弱不禁風,說話聲音都細細軟軟的貴妃——突然挺直了腰背,像一株傲立風雪中的寒梅,周身散發出一種凜冽的氣勢,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她整了整散亂的衣襟,眼神中沒有一絲懼意,只有一種寧為玉碎的傲骨和決絕。她昂首向完顏烈走去,她的織金裙擺拂過滿地的狼藉、血跡和灰塵,宛如一朵盛開在血污中的牡丹,美麗得令人心痛,又帶著一種決絕的悲壯。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堅定而緩慢,仿佛每一步都踏在金兵的心上,是在用生命丈量著尊嚴的界限,用驕傲反擊著卑劣。

“本宮乃大宋貴妃!爾等蠻夷安敢放肆!”貴妃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冰,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和視死如歸的傲骨,每一個字都像是裹挾著寒風利刃,刺向完顏烈的心臟,仿佛她面對的不是兇惡的金兵,而是殿內覲見她的低階宮女。

完顏烈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一個南宋貴妃竟然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更沒想到她竟然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哭喊求饒,反而膽敢直視他,甚至挑釁。隨即,他爆發出一陣粗鄙的狂笑,那笑聲像破鑼一樣刺耳,充滿了蔑視和得意。他那布滿橫肉的臉上,刀疤隨著笑聲扭曲,顯得更加猙獰丑惡,如同惡鬼的面具。他伸出粗壯、骯臟的手,帶著一股子掠奪者的蠻力,惡狠狠地朝貴妃抓去,目標是她的衣領,或者更糟——她的臉,似乎想把她像一件戰利品般拎起來,當眾羞辱:“什么貴妃!現在不過是老子胯下的一塊爛肉!”他的眼神中的淫邪和殘忍,讓婉婷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惡寒,仿佛被毒蛇盯上。

寒光一閃。

貴妃從袖中抽出那把鑲寶石的匕首,在金兵們都沒反應過來的剎那,毫不猶豫地刺向完顏烈的咽喉。她的動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那不是一個深宮女子應有的速度和力量,仿佛身體里蘊藏著一種從未被發現的、決絕的能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爆發出來。刀疤將領畢竟久經沙場,雖然震驚于她的膽大,還是倉促地閃避了一下,匕首只劃破了他皮甲的一角,并沒有刺中要害。

他暴怒地發出一聲嘶吼,像受傷的野獸,雙眼赤紅,閃爍著兇光。反手一記帶著巨大力量的巴掌狠狠扇在貴妃臉上,將她打得身體飛出,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單薄的身影在雪地里顯得格外脆弱,像一片被狂風吹落的花瓣。傷口滲出的鮮血頓時染紅了她華麗的織金衣裙,那鮮艷的紅色在潔白的雪地、刺目的火光和灰蒙蒙的天空映襯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刺痛了婉婷的眼睛,也灼燒著她的心,讓她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悲痛和憤怒。

完顏烈彎下腰,獰笑著,聲音里充滿了下流的惡意和報復性的快感:“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看老子怎么——”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撕扯她的衣服。

他的話戛然而止。

貴妃倒在雪地上,仰頭看著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邊,竟浮起一絲輕蔑而冰冷的冷笑。那笑容像盛開在絕望深淵里的花,美麗而凄厲,帶著一種看破生死的淡然和對蠻夷的極端不屑,仿佛在嘲笑他的丑陋和卑劣。然后,在婉婷和所有幸存宮女驚駭欲裂、無法呼吸的目光中,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反手將那把鑲寶石的匕首,深深地、毫不猶豫地刺入了自己白皙如玉的咽喉。

鮮血如噴泉般從她的咽喉涌出,在潔白的雪地上綻放出觸目驚心的紅梅,迅速擴散,像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吞噬著她的生命和這最后一點尊嚴。貴妃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用盡全身氣力,從喉嚨里擠出四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與火的味道,沙啞而堅定,像最后的誓言,像寒風中的一聲悲鳴:“寧……可……玉……碎……”

她的眼睛始終睜著,望向南方的天空,那里有大宋的萬里河山,有她寧死不屈的尊嚴,有她眷戀的一切。她的身體緩緩倒下,最終一動不動地躺在骯臟的雪地里,華麗的織金裙被血染紅,像一朵凋零在風雪中的牡丹,只留下那觸目驚心的紅色,烙印在每一個目睹者的心中,成為永恒的悲歌。

場面瞬間凝滯。

兇殘的金兵們似乎被這慘烈而決絕的一幕震懾住了。他們一向只知殺戮和掠奪,只懂得力量和占有,第一次見識到一種超越生命、超越恐懼的力量,那種力量讓他們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悸和不安。他們可以摧毀身體,卻無法摧毀一個靈魂的驕傲和尊嚴。完顏烈呆立當場,臉上的刀疤抽搐著,他的暴怒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和懊惱——他征服了這座城,殺戮了無數人,卻無法征服這個女人的靈魂,無法玷污她的尊嚴,甚至連她的尸體,也帶著讓他厭惡的冷傲。

“晦氣!死了就不值錢了!”完顏烈終于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狠狠踢了踢貴妃冰冷的尸首,仿佛要將那份不屈徹底踩爛,將心底那絲不安和驚懼發泄出來。那動作粗暴而充滿侮辱性,讓婉婷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樣。他收回目光,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迅速掃過剩下的宮女,帶著重新尋找獵物的兇光,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把她們都抓起來!特別是那個小丫頭!”他指著摔倒在雪地里、滿臉是血和淚、身體劇烈顫抖的婉婷,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和淫邪的光芒,聲音粗糲而充滿惡意,“長得不錯,干凈水靈的,帶回去獻給元帥!”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樣在她身上游走,讓她感到一種從頭到腳的惡心和恐懼,仿佛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人,只是一個等待被擺弄的玩物。

兩個金兵沖過來,粗暴地架起婉婷。他們的手粗糲而有力,像鐵箍一樣禁錮住她瘦弱的胳膊,捏得她生疼,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她掙扎著,發出微弱的嗚咽,目光卻無法從貴妃血染的尸體上移開,心中的劇痛和巨大的震撼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只感到腦子里一片空白。那個教她刺繡、聽她彈琴、記得她祖籍的貴妃,那個象征著優雅與尊貴的李娘娘,就這么以最慘烈、最決絕的方式,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倒在骯臟的雪地里,再也沒有了氣息。她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就在金兵拖著她經過完顏烈身邊時,婉婷袖中的手指無意識地碰到了什么東西——是那把繡到一半的牡丹錦帕,上面還沾著貴妃的血,溫熱的血跡已經變涼,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卻仿佛還留存著娘娘最后的溫度和氣息。

一個瘋狂而冰冷的念頭,像閃電般劃過婉婷混亂的大腦,瞬間撕裂了絕望的黑暗,點燃了冰封的心。復仇!為貴妃娘娘復仇!為死去的姐妹復仇!為這個破碎的家園復仇!這仇恨如此巨大,如此刻骨銘心,仿佛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她假裝腿軟,發出痛苦的呻吟,身體順勢往完顏烈那邊跌去,像是嚇得站不穩,癱軟無力。押著她的金兵咒罵了一聲,不得不稍微放松力量來扶她。就是這一瞬,她看到了機會。完顏烈正背對著她,指揮其他的金兵掠奪財物和搜尋幸存者,警惕性稍有放松。他的腰間,那把剛才還沾著貴妃血跡的彎刀,現在被他隨意地別在腰帶上,刀柄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婉婷忍著身上的劇痛和內心的恐懼,仿佛身體不再是自己的,而是被某種強大力量操控的木偶,只為了完成一個指令。她的手幾乎是本能地、迅速地伸了過去。冰涼的金屬觸感,粗糙的皮革刀柄,那種屬于兇器的質感讓她心底一陣惡寒,卻又燃起一種扭曲的力量。她用盡全身力氣,以最快的速度,將那把屬于完顏烈的彎刀,從他腰間抽出,然后藏入她寬大、染血的宮女袖中。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她的動作快得連押著她的金兵都沒有察覺,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確定是否真的做到了,只感覺到一股冰涼沉重的異物進入袖中。彎刀滑入袖中的剎那,冰涼沉重的觸感像一條毒蛇一樣纏繞上她的手臂,讓她身體一僵,卻也帶來了某種決絕的力量,仿佛與她的血脈融為一體。它不再是一把兇器,而是一個沉甸甸的承諾,又像一個燙手的烙印,深深地烙在了她的骨血里,與貴妃的血、姐妹的淚,一同刻在了她的靈魂深處,成為她永不褪色的印記。

金兵再次抓牢她,粗暴地拖著她向外走,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袖中多了一件危險的物品。她不敢回頭,不敢看貴妃娘娘血染的尸體,不敢看永福宮變成人間地獄的慘狀。她只感到袖中冰涼的彎刀,像一個不會說話的盟友,陪伴著她走向未知的黑暗。

外面,是更廣闊、更恐怖的混亂。其他宮殿也被金兵攻破,哭喊聲、求饒聲、野蠻的笑聲、瓷器和金玉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匯成一曲刺耳的地獄交響樂,充斥著死亡、暴力和淫穢的氣息。更多的金兵在廢墟中穿梭,他們的目光貪婪地搜尋著值錢的財物,以及……活著的女人。那種帶著侵略性和侮辱性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樣,讓她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比這宣和九年的冬雪更加徹骨,讓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赤裸裸地審視、估量,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碎。

我和春桃,以及永福宮里幸存的幾十個宮女,被粗暴地驅趕著,被金兵用刀背和皮鞭驅趕著,像牲口一樣與其他宮殿、甚至從皇室宗親府邸里抓來的女眷匯合。人數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寬闊的宮道,仿佛要將這條路擠爆。她們的衣衫不整,許多人的衣服被撕破了,露出雪白的肌膚或觸目驚心的傷痕,那是尊嚴被踐踏的印記,讓人不忍直視。頭發凌亂,臉上帶著淚痕、血跡或灰塵,眼神或空洞,或恐懼,或麻木,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

有些人神情呆滯,眼睛里沒有一絲光亮,仿佛靈魂已被抽離,只剩下一個空殼;有些人則抱著自己,身體不停地顫抖,發出微弱的、壓抑的哭泣聲,像受傷的小獸在舔舐傷口,卻只能發出嗚咽;還有一些年紀更小的女孩子,小環就在其中,才剛有月信的年紀,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她們明亮的眼睛里是與年齡不符的恐懼和不解,她們甚至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很快,那份純真也可能被玷污,被這污穢的世界吞噬。

柳兒,那個繡坊里性子最烈的姑娘,此刻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尖叫或哭泣。她就在離婉婷不遠的地方,咬緊牙關,眼神像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盯著闖進來的金兵,充滿了無法抑制的恨意。當一個金兵試圖去拽一個年輕宮女時,柳兒怒吼一聲,操起身邊一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就砸了過去。瓷瓶碎裂,金兵吃痛大怒,揮手一巴掌就狠狠扇在柳兒的臉上。柳兒被打得嘴角開裂,鮮血直流,身體踉蹌了幾步,但她的眼神依然沒有屈服,只是被金兵身邊的同伴粗暴地按倒在地,無法動彈。她的嘴被一只臟手捂住,只能發出嗚嗚的憤怒聲,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混亂和暴力,眼中燃燒著無法撲滅的火焰,那火焰叫仇恨,也叫不甘。她的目光掃過婉婷,似乎帶著一絲輕蔑和不解,仿佛在說,你為什么只是跪著,只是哭?難道就任由他們擺布嗎?!那種眼神,像刀子一樣刺入婉婷的心臟,讓她感到羞愧和痛苦。

成人世界最骯臟、最殘忍的一面,就這樣赤裸裸地展現在我們眼前,沒有任何遮掩。尊嚴、禮儀、道德,在金兵的彎刀和獰笑面前,一文不值。我們,不再是大宋的宮女或貴女,只是金人刀下、馬下的俘虜,是他們隨意處置的“兩腳羊”。這種認知,像毒液一樣浸透我的骨髓,讓我感到徹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屈辱。我的身體仿佛不再屬于自己,只是金人可以隨意玩弄、踐踏的物件。

我看到蘇小小,她緊緊抱著那個布包,身體微微顫抖,眼神卻沒有柳兒那樣的激烈,只有一種深沉的悲傷和認命。她太柔弱了,像一株風中的幽蘭,讓人擔心她隨時可能被這狂風吹折。還有一些妃嬪,雖然衣飾華麗,此刻也同樣狼狽不堪,她們的眼中也沒有了往日的傲慢,只剩下與我們一樣的恐懼和絕望。梅妃和蘭妃或許也在其中,只是此刻人太多太亂,我無法辨認出她們。但我想,無論是多高貴的身份,在這群金人眼里,都不過是等待被宰殺的牲口。

完顏烈騎著一匹高大的戰馬,在他那些如狼似虎的部下簇擁下,在隊伍旁邊耀武揚威,像巡視他的戰利品,又像是在夸耀他的功績。他的目光在我們這群被俘的女性身上逡巡,帶著赤裸裸的欲望和輕蔑,像是在估量牲口的價值,又像是在挑選今晚的玩物。那種目光,比刀劍更讓人感到羞辱和惡心,仿佛要將人從里到外都剝開,露出最脆弱、最骯臟的一面。

我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強迫自己低頭,和其他人擠在一起,盡量讓自己顯得渺小、不起眼,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希望被忽略,希望沒有金兵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我能感覺到身邊姐妹們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們的呼吸又急又促,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春桃緊緊抓著我的手,她的指甲幾乎嵌進了我的肉里,但我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感覺到她傳遞過來的巨大的恐懼和依賴。

囚車,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簡陋的木籠車,停在城外。我們被粗暴地推搡著,被金兵用刀背和皮鞭驅趕著,像牲口一樣擠進擁擠不堪的車廂。車里沒有任何鋪墊,只有冰涼、粗糙的木板,我們只能勉強坐下或半躺著,身體緊貼著身體,甚至無法完全伸展開,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空氣污濁不堪,混合著汗臭、血腥、塵土和排泄物的味道,擠滿了女人絕望的喘息、低泣和壓抑的抽泣,像一個移動的、充滿絕望的牢籠。

我靠著冰涼、粗糙的車壁,感受著袖中彎刀冰冷的輪廓,那冰涼像是能滲透皮膚,直達心臟。貴妃娘娘那句“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不斷在我耳邊回響,像一個遙遠的誓言,又像一道催命符,在我心底盤旋。

玉碎……是的,與其被他們任意折辱,不如碎得有骨氣,像娘娘那樣,保有最后的尊嚴。可是,娘娘已經碎了,我呢?春桃呢?小環呢?蘇小小呢?柳兒呢?其他這些無辜的姐妹們呢?我們就這樣任人宰割嗎?就這樣成為金人的奴隸和玩物嗎?

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吞沒。國破家亡,身陷囹圄,前路未知,等待我們的,只有無盡的屈辱和痛苦。我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滑落,混著臉上的血跡和灰塵,流進嘴里,又咸又腥,帶著一股絕望的苦澀,仿佛是血的味道。

然而,就在眼淚流盡、心底一片死寂時,袖中彎刀的冰冷卻提醒了我。這把刀,染著貴妃娘娘的血,染著完顏烈身上的污穢,它不該只是冰冷的兇器,它應該成為……復仇的利刃!這不是結束。貴妃娘娘的犧牲,是為了守護尊嚴,也是為了給我,或許還有其他人,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一個清醒的機會。如果我就這樣死了,或者就此沉淪,任人宰割,豈不是辜負了她的心意?辜負了她用生命換來的這一刻清醒?豈不是讓娘娘白白犧牲?!

復仇……

這個詞在心中悄然升起,像一顆火星,在冰冷的灰燼中閃爍,然后迅速膨脹,化為熊熊烈焰,溫暖了我冰冷刺骨的內心,也燒毀了我所有的懦弱和恐懼。那些金兵,完顏烈,他們踐踏我們的尊嚴,毀滅我們的家園,殺死我們的親人……這筆賬,血債血償!我要讓他們十倍、百倍地償還!

我不再感到麻木,也不再只有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清醒和燃燒的仇恨。身體的痛苦,環境的惡劣,金人的羞辱,所有看到、聽到、感受到的一切悲慘景象,都化為了滋養這仇恨火焰的柴薪。我能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不是為了茍且偷生,而是為了看著他們付出代價!為了讓那些逝去的靈魂得以安息!

囚車開始緩緩啟動,發出“吱呀吱呀”的刺耳聲,像是在嘲笑著我們的命運,又像是在宣告一段悲慘旅途的開始。外面的風雪依然呼嘯,金兵的馬蹄聲、吆喝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哭喊聲混雜在一起,向北方延伸,沒入漫天的風雪。

我睜開眼睛,看向車窗外,那里是曾經繁華的汴京,如今只剩下一片廢墟和黑色的濃煙,如同被吞噬的巨獸。我看到金人的狼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那是勝利者的標志,也是我永世難忘的屈辱,是刻在我靈魂深處的烙印。

北狩之路……

我攥緊了袖中的彎刀,指甲幾乎刺破掌心。冰冷的疼痛讓我更加清醒,更加堅定。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個只知刺繡彈琴、膽小懦弱的婉娘了。我是活下來的復仇者,是血染牡丹、浴火重生的……婉婷。

旅途,才剛剛開始。而我的復仇,也從這一刻,正式啟程。

九面兔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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