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涂山璟天天往我府上跑,我想他還沒閑到天天想見我的程度。”在朝云峰上,阿念在和西炎王聊天,玱玹在和小夭躲在旁邊咬耳朵。
那個惹禍精還是很有本事的,她愿意討好誰,真是會讓對方舒心愜意,看著西炎王開心的樣子,小夭很是佩服。
被玱玹戳了好幾下,小夭才回過神來看向玱玹,“你說什么?”
“你是不是在躲著璟?”玱玹問道。
“對呀!”小夭不在意回復著,“說了最好不見當然要做到,我是重諾守約的好人民。”
玱玹默然看了小夭半晌,長嘆了口氣,然后收起了調侃的狀態。
小夭還奇怪他怎么不說了,轉頭看他,就見玱玹眼中露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羞愧?怨恨?她突然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玱玹躊躇了一瞬,說:“防風邶是妾侍所出,防風家他做不了主,你和他玩可以,但……請先不要和璟鬧翻,我現在需要他。“玱玹低下了頭,緊緊握住手,因為用力,有些泛青。他的心一點點下沉,他不是沒有經歷過屈辱,可這一瞬,他覺得最屈辱。
小夭看著他的樣子其實內心沒啥波瀾,但是她需要扮演好小夭。遂用力握住了玱玹的手,勸慰他說:“你不需要有壓力,更不需要愧疚。我答應過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只要我力所能及之事我都會做到,如今只是去見個人,這并不為難。”
玱玹自嘲,“我可真是好哥哥!對自己的妹妹除了利用還是利用……”他覺得在妹妹面前可能他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不遠處,西炎王這時正好回過頭看向他們,深邃的眸中好似好奇又好似玩味。
小夭迎上西炎王的目光,依舊笑瞇瞇地走到他身邊說道:“外公,下午我約了人,晚上就不回朝云峰了,我會在哥哥那邊住。”
“嗯,去吧!”西炎王沒說什么,只是笑著對她揮了揮手。
“孫女告退。”說完看了阿念一眼,又道:“好好陪著外公聊天,聽見沒有?”
“知道啦,姐姐。”雖然阿念很想給她個白眼,但是西炎王面前,她不敢造次,只做乖巧狀應承著,然后偷偷朝遠去的小夭做了個鬼臉。
到了玱玹府邸,見只有侍從在家,小夭有些百無聊賴,決定在屋中修煉。反正涂山璟每日上門報道,她守株待兔就好。
“請公子稍作休息,殿下說要到晚膳時才能回來,府上以派人去通傳,如若公子有急事,也可以派人去西炎山通知一聲。”
“我已經打發人去西炎山了。”
小夭在正堂后面的小花廳打坐,就聽到前面傳來了侍女和一個男人的聲音。男人聲音和緩沙啞,是涂山璟。
小夭聽著聲音呆了呆,那天見到涂山璟是個意外,自己好像一直沒有回過神來,尤其看到他身邊那個防風意映的沖擊力,當時腦子里全是不見,有什么可見的,卿卿我我的見他干嘛,然后便被防風邶拉著匆匆離開了。
上午時,玱玹說希望她能見涂山璟一面,她當時只覺得是幫著玱玹完成一個任務,當好他與涂山璟之間的合作紐帶。于是做好了準備前來見他。
可是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她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什么合作什么利用全都沒有,她只想與他見面。
明知不該,還是貪戀。
深呼吸,整理思緒,小夭出了花廳,來到正堂。
她對侍女說道:“你下去吧,我來接待涂山公子。”
從小夭出來的一刻,涂山璟身子僵硬,只有目光不自覺的一瞬不瞬的追隨著她,看她的臉,看她的身形,看她的動作。眼前的人他三年未見,即陌生又熟悉。
小夭坐在涂山璟對面,任憑他打量。只是目光下垂不去看他,專心為他倒了杯茶,“請喝茶。”
“兆!”涂山璟低低的喚了聲。又怕隔墻有耳,又叫了聲,“王姬殿下。”
那在別人聽起來很是沙啞的聲音聽在她耳中就像輕柔滑膩的絲綢拂過,輕輕的癢癢的。
兆暗罵自己沒出息,人家一句話就把自己勾的失了方寸。不行,她決定主動出擊。
“你怎么來了,不是說不見嗎?”
“我……我……你……你說最好不見,但是你沒說必須不見,我就,就想著已經三年多了,是不是可以見你一次。”他低下頭,手心都出了汗,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為他自作主張而生氣。
“你想見我?”
“想,我想見你。”涂山璟抬起頭,用力的點了點頭。他很想她,想與她一直在一起,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自身的問題得不到解決,他便不配。
“本來不打算見你的,這次是為了玱玹不得不見。”兆喝了口水,掩下了眼中的不忍。
“我知道。”涂山璟急切的說。“只要可以見到你,我愿意與玱玹交易。不,就算你不肯見我,我也愿意支持他,我知道他對你很重要,這次我和豐隆來此就是和玱玹有事商議的。”
知道他在幫玱玹奔走,兆深深一嘆。“我知道要幫助玱玹,你需要冒很大風險,收益和付出不成正比,甚至可能血本無歸。”
她又想到清水鎮的事,“在玱玹和相柳的事上你一直在幫我的忙,我知道若沒有我在其中,你本可以作壁上觀。是我把你拉進這個漩渦,讓你損失了很多利益。這件事我很對不起你。”
“不是的……你不要說……”涂山璟心中發涼,他急于向她解釋,卻被兆抬手阻止。
“我之所以和你說五年不見,不是讓你忍受相思,或是要故意折磨你。你本是一個萬年家族未來的領路人,你有長遠的眼光,不俗的智慧。中原世家年輕一代皆以你為首,皓翎和西炎許多世家子弟也以你為榜樣。璟,你這樣的人不應該頭腦一熱為情所擾。不與你相見就是想要消磨掉你對我的感情,讓你回到本來應該走的路上。”兆看到三年后的涂山璟并沒有她想象的那樣丟掉戀愛腦,好像還有些重了,她便要與他攤牌,把話說的直接一些。
涂山璟眼中泛紅。他當然知道兆的意思,可是他的心早在當年就送給她了,她愿不愿意要他都收不回,感情只能隨著時間的發酵而更加綿長,怎么可能消磨掉。
“兆,我了解你的顧慮,你擔心是因我受傷之顧才會交心與你。我也曾考慮過,可是發現不管什么原因,心交了便是交了,它早就化在你的手里拿不回了。如果你我沒有遇到過,也許我會按照家族期望的那樣娶妻生子,與未來的妻子相敬如賓,全部心思讓涂山氏在下一個萬年依舊成為傲立大荒的世家。可世間沒有如果,我遇上你了,我的心境變了!兆,我沒有在玩一時興起的游戲,我在認真的想要過好我的下半輩子,和你的下半輩子。”他一直不敢看兆,他了解她的性格,他怕在她的臉上看到漠然,那是對他最大的打擊。
“不后悔嗎?”
“不悔!”
“你并不懂我。”兆的話傳到涂山璟耳中,他猛然抬頭。他看到兆看著自己,她從未用過那種眼神看自己,一種帶著侵略性的審視。
“涂山璟,我可都是為你好。我給了你可以擺脫我的機會,是你不要的。我最后問你一遍,你要不要離開我去重新選擇你的人生?”
涂山璟看著她,就像入了魔一般,堅定的搖頭,“我要與你在一起,生生世世!”
兆摸上涂山璟的臉,輕緩地撫弄著他的眉眼,“這可是你選的,沒有后悔的機會了。從今天開始,五年的約定取消,你是我的,永遠都只能是我的。”還不等涂山璟露出喜悅之色,她又接著說:“這次我就不苛責你帶著防風意映來西炎。不過此間事了,快點回你的青丘,好好的給我退婚。還有,退什么婚要十五年,太磨嘰了,我再給你七年,七年后還退不了,你那個未婚妻和她那什么只會射箭的家族就都去死吧!”
“我會的,我會盡快解除婚約的……”
話音未落,涂山璟還沉浸在暈乎乎的喜悅中,玱玹回來了。
小夭淡定地坐回座位上,對玱玹說道,“璟今日來找你有要事相談。”
涂山璟整理了一下衣服對玱玹說:“估計豐隆和馨悅待會兒就到,我已通知過他們,他們一進城,會立即悄悄趕來這里,和你碰頭。今晚見過你后,他們不會再單獨和你相見。“
玱玹聽后神情肅然,他招了暗衛吩咐了幾句又讓侍女準備酒菜,等待貴客上門。
果然沒過多久,三人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小夭知道不便參與,就到后面花廳回避。
他們四人在商討謀權篡位,小夭在后面聽得開心,尤其是聽璟說話,他言談間不疾不徐,淡定從容,卻會在轉折處暗藏機鋒,讓人不自覺跟隨他的思維節奏。
小夭默默吐槽,怎么和我說話沒幾句是不結巴的!我哪有那么嚇人!
正事商討的很快,小半個時辰赤水豐隆和辰榮馨悅兩人遮擋嚴實的悄悄離開,璟卻留了下來。
玱玹站在門口望著他們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才突然想起小夭在里間,剛才豐隆提到“揮師南下“,他心中一緊,急急走進里間,就見小夭端著酒杯靠在榻上自斟自飲。
“小夭,我……”玱玹想解釋剛才的話被小夭攔住。
她向他舉杯說道:“野心不小哇,現在就打算如何統御大荒了。”
玱玹只覺得在小夭面前顯得自己很是卑劣,在不停地利用她的同時還謀求她的國家。
小夭起身走到了跟在玱玹身后的涂山璟身邊,“看來你選的沒錯,可不是所有人都敢有這般想法的。”
“王姬,我們……”涂山璟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
小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自顧說道:“那個就是赤水豐隆啊,還挺謹慎,察覺了內廳有人,可看你們并無舉動之后,還是設了禁制。只不過他那兩下子對我無用。”
說完小夭皺起眉頭,一臉嫌棄的又說:“這個人很看不起女人啊,對他親妹妹嘲諷的毫不客氣,可算得上羞辱。有這樣的哥哥,辰榮小姐很辛苦吧!”
兩個男人對小夭的陰陽怪氣有些發怵,不敢接話。
小夭問涂山璟,“你今晚就走?”
“不,不是,明天,明天一早,一早就走。”她剛剛說過讓他快點回青丘退婚,他怕她嫌棄他走的晚,急忙解釋。
小夭又微笑與玱玹說:“哥哥,我與涂山璟多年不見,敘個舊。”
“好,好,你們聊,我還有事,先走了。”玱玹走向大門口突然想起這是自己府邸,又快步往書房的方向走去。不開心的妹妹有點可怕!
帶著涂山璟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她靠在憑幾上時臉已經變成了兆的樣子。“這三年你的約定守的很好呀,連瓶酒都不送了呢!”主打陰陽怪氣。
涂山璟細細思索了她的話,小心翼翼地說:“你是說為什么我再沒給過你消息?“
兆點頭。
璟想了一會兒,走到兆的旁邊坐下,說道:“第一,我發現我與他人有往來的東西被人翻動過,我身邊的人有了異心,沒查出是誰前,我必須很小心。第二,我和玱玹的身份都很特殊,并不方便來往過密,涂山氏有家規,奶奶因為我給玱玹送謝禮的事,已訓斥過我。”
“行,理由充足。那你的退婚怎樣了,別和我說這三年你真就老實等著呢!”兆依然保持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危險。
璟急切解釋:“我已經和奶奶說了,我不想娶防風意映!”
“然后呢?”
璟說:“這些年,防風意映一直陪伴奶奶左右,和奶奶感情很深,奶奶沒有同意取消婚約,但同意將婚禮推后。這次,她主動要求一起來西炎,我不想帶她,可奶奶說我們涂山氏欠她的,要我把她當成妹妹照顧。“
“哼,哥哥妹妹的戲碼。”兆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但是璟最怕兆這種語氣,:“兆,奶奶一直很疼我,我一定,一定會說服奶奶同意的。“
兆瞟了涂山璟一眼,垂下眸子。思考了一會兒,說:“璟,我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璟來了精神,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我需要四個人,你們涂山氏的暗衛,他們需要了解青丘,要善于隱匿。”
“好。”
“不怕我對涂山氏不利。”
璟搖頭,“不怕。”
兆輕輕拍拍他的臉頰,“你放心,整個涂山氏我只對你感興趣,只要不是你背叛了我,我沒有必要針對涂山氏。可若你敢負我,璟,我從前說過,讓我痛的人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我不會,兆,我不會負你,也不想讓你痛。”璟希冀的看著兆,他只想她能幸福開心,他做什么都愿意。
兆最難抵住璟這樣的眼神,于是她避開不看。
轉身從柜子里拿了一個盒子,又翻出一顆丹藥喂到璟嘴里,看他乖乖吃了,兆很滿意。
把盒子推到他面前,“這是你補身體的藥,當初那么重的傷,還得再調養數年的。每月一顆,這是一年的。”
“嗯,好。”璟正要收起盒子,兆抵住了他的手。
在他詢問的目光中說:“不過這盒子上染了劇毒,剛才那顆是解藥,一年之內你碰到類似的毒都不會有事。觀察你的人看你拿著不常見的東西回去肯定會好奇查看,然后他就會中毒,一個時辰之內隨你處置,過時身亡。”
璟遲疑,“可有解藥?”
兆說:“璟,叛徒不值得同情。”對上璟固執中帶著乞求的目光,兆無奈搖頭,又拿出個小瓶子遞給他,只是嘆息道:“璟,有一天,你的善良可能會害了你。”
璟不說話。
“好吧,你不愿意聽!”兆很是氣悶。“既然你身邊的人有了異心,小心你親近之人,總可以聽一聽了吧。”
璟點頭,他拉住她的手,“兆,我不是不愿意聽從你的勸告,我只是,只是希望他們能有悔改的機會,不必用命去彌補犯下的錯誤。”
“你真是心軟啊!”兆突然有些不妙的預感,她覺得前途大概,可能,好像會有些扎腳!
待涂山璟離開之后,兆獨自坐在梳妝臺前,把今天發生的是翻來覆去回憶了幾遍。她看著銅鏡中自己的容貌,心中難以平靜。
“蘇兆,你好像變了,你變得冷漠了許多,原來的你雖說也在看戲,但是你帶入了戲中人的情感,可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對他們開始漠視了呢?
蘇兆,你喜歡涂山璟,為了他想盡快與小夭分離,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脫離了小夭的身體,你的那些想法有多么不切實際。你只是一個凡人,你哪來的自信要用凡人之軀囚禁一位神族?
蘇兆,你到底是誰?我,究竟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