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裹著盛夏殘留的熾熱,如同融化的金箔傾灑在柏油路上。蟬鳴聲此起彼伏,在香樟葉間織成密不透風的網。林小滿攥著書包肩帶的手指微微發白,帆布鞋尖幾乎要擦著地面掠過,校服裙擺被晨風掀起又落下,在晨光里劃出細碎的弧線。
其實她天還沒亮就醒了,對著鏡子反復整理碎發,把新筆記本和鋼筆小心翼翼塞進書包夾層。可臨出門時瞥見桌上那本貼著便利貼的錯題集,咬著嘴唇折返回家——那是她熬夜三天整理的心血,每道題旁都用不同顏色的熒光筆標注了解題思路。等她重新跑下樓,巷口早餐鋪的蒸籠早已騰起裊裊白霧。
書包里的保溫杯隨著步伐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催促她加快腳步。林小滿望著遠處市一中的鐘樓,汗水順著后頸滑進衣領,在襯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她在心底默默祈禱:千萬不要遲到,千萬不要錯過開學的第一堂課。
校門口的電子鐘鮮紅如血,分針每走一格都像是在她心上碾過。林小滿將書包帶又緊了緊,發梢被汗水黏在發燙的臉頰,校服下擺早已被汗水浸透,貼在脊背上發涼。蟬鳴愈發聒噪,混著遠處此起彼伏的自行車鈴聲,在燥熱的空氣里攪成一團亂麻。
大理石臺階上涌動著潮水般的人群,淺藍色校服匯成波光粼粼的海。新生們攥著錄取通知書東張西望,家長們踮著腳往教學樓方向張望,還有幾個男生追逐打鬧著從她身邊掠過,帶起一陣裹挾著青草香的風。林小滿像條逆流的魚,拼命在人潮里穿梭,書包上掛著的小熊鑰匙扣在晃動間撞到旁人的手臂,她匆匆丟下句“對不起”,卻連對方的模樣都沒看清。
校門前的紫藤花架在烈日下投下斑駁的陰影,林小滿埋頭沖過最后一段路,忽然被臺階絆了個趔趄。她伸手去抓身旁的欄桿,指尖卻只觸到一團溫熱的空氣。千鈞一發之際,手腕突然被人穩穩托住,柑橘混著雪松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
晨風中裹挾的粉筆灰與油墨香尚未散盡,林小滿便撞進一片帶著皂角氣息的溫熱里。像是撞上了初春新抽的柳枝,柔韌中帶著不容小覷的力量,她踉蹌著后退半步,帆布鞋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聲響。書包拉鏈崩開的瞬間,錯題集、英語筆記本如同紛飛的雪片,散落在鋪滿銀杏葉的小徑上。
“對、對不起!“她的聲音發顫,耳尖瞬間燒得通紅。發繩不知何時松了,幾縷碎發垂落在泛紅的臉頰,手指慌亂地去夠被風吹遠的筆記本,卻在觸到冰涼的地面時,與另一雙手不期而遇。那雙手骨節分明,指腹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此刻正穩穩按住她險些被吹跑的作文本,墨跡未干的標題《我的新學期計劃》在陽光下微微發亮。
“沒事,你別著急。“頭頂飄來的聲音像冰鎮過的酸梅湯,清冽又帶著幾分熨帖。林小滿攥著被汗水浸濕的衣角緩緩抬頭,晨光正順著少年微卷的發梢流淌,在他睫毛下投出細碎的陰影。白襯衫領口被風吹得鼓起,隱約露出脖頸處冷白的皮膚,黑色校服褲筆直地垂落在锃亮的黑皮鞋上,整個人像是從日系漫畫里走出來的男主角。
他彎腰時,書包上掛著的銀杏葉書簽輕輕搖晃,指節捏著錯題集的邊緣遞過來:“這本錯題整理得好工整。“說話間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露出左側淺淺的酒窩,陽光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滑下來,在兩人交疊的指尖上跳躍。林小滿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校牌,深藍色底紋上“周硯青“三個字寫得蒼勁有力,和他袖口露出的一截腕骨一樣,透著股清瘦的韌勁。
“我也是高一(3)班的!“她的聲音不自覺拔高,發梢隨著動作輕輕顫動。周硯青眼睛突然亮起來,像是夏夜驟雨初歇時的星辰。預備鈴卻不合時宜地炸響,驚起樹梢的麻雀。他抓起她掉在地上的鋼筆塞進她手心,溫熱的觸感還殘留在筆桿上:“跑!“
兩人踩著鈴聲穿過爬滿紫藤的長廊,林小滿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周硯青的白色衣角就在前方翻飛,混著青草香的風掠過耳畔,恍惚間她竟覺得,這場慌亂的相遇,或許是命運早有預謀的伏筆。
林小滿扶著門框劇烈喘息,發梢還沾著細碎的汗珠,折射出晶瑩的光。周硯青抬手將額前被汗水浸濕的碎發往后捋,露出光潔的額頭,兩人目光相撞,不約而同地笑了。那笑容里藏著劫后余生的慶幸,也帶著奇妙的默契,在晨光中暈染開來。
教室里早已坐滿了嘰嘰喳喳的新同學,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灑進來,在課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林小滿和周硯青沿著過道往后走,木質地板在腳下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后排靠窗的兩個空位像是在等待他們,窗外的梧桐樹影婆娑,偶爾有幾片葉子被風吹得貼在玻璃上。
林小滿輕輕放下書包,金屬拉鏈與桌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她鼓起勇氣,白皙纖細的手伸向身旁的少年,臉頰還泛著因奔跑而產生的紅暈:“我叫林小滿。“聲音像沾了露水的花瓣,柔軟又帶著一絲緊張。
周硯青唇角揚起溫柔的弧度,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溫暖,帶著淡淡的書卷氣息,仿佛還殘留著清晨的陽光:“周硯青,很高興認識你。“兩人的手短暫相觸,又迅速分開,空氣中卻似有若無地縈繞著某種微妙的情愫。
班主任踩著上課鈴走進教室,粉筆在黑板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林小滿翻開嶄新的筆記本,用藍黑鋼筆寫下工整的標題,字跡如同她本人一般清秀端莊。周硯青佯裝低頭翻書,余光卻忍不住往旁邊瞥去。只見她握筆的姿勢優雅,字跡工整如印刷體,重點內容還用紅筆細心標注,條理清晰得令人驚嘆。他默默在心底想,這個女孩,果然和她整理的錯題集一樣,有著令人著迷的認真與細致。
夕陽將教學樓的輪廓染成蜜色,林小滿把最后一支筆插進筆袋,拉鏈的輕響驚動了鄰座。周硯青合上泛著油墨香的課本,腕間的銀色手表折射出細碎光斑:“林小滿,一起走吧?我看你家的方向和我順路。“他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清亮,尾音在逐漸安靜的教室里輕輕回蕩。
校門外的香樟樹影被拉得細長,兩人踩著自己斑駁的影子往前走。初秋的風掠過發梢,帶著桂花清甜的氣息。起初,對話像斷線的風箏般時斷時續,只是簡單地聊著食堂的飯菜、教室的采光,連呼吸聲都顯得小心翼翼。直到周硯青指著路邊書店櫥窗里的《百年孤獨》,林小滿眼睛突然亮起來,藏在書本里的話匣子就此打開。
“你也喜歡加西亞·馬爾克斯?“她的聲音不自覺提高,發梢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我覺得他筆下的時間就像纏繞的藤蔓,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開出花來。“周硯青笑了,路燈的暖光落在他睫毛上,“巧了,我最近在研究數學里的拓撲學,那些看似混亂的圖形,其實也藏著獨特的秩序。“
梧桐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輕響,他們聊到阿基米德與浮力定律,聊到博爾赫斯的迷宮,連街邊小販賣糖炒栗子的吆喝聲都成了背景音。當小區門口的霓虹招牌在暮色中亮起時,林小滿才驚覺竟已走過了三個街區。
“明天見!“周硯青揮了揮手,轉身時書包上的銀杏葉書簽輕輕搖晃。林小滿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晚風拂過發燙的耳尖。胸腔里那顆心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與梧桐樹影交織在一起,恍惚間,她仿佛看見有顆帶著溫度的種子,正悄然沉入心底的土壤,等待著抽枝發芽的那一天。
粉筆灰在陽光里紛飛,月考的紅榜如同一面明鏡,清晰映照出少年少女的鋒芒。林小滿的名字以微弱的0.5分優勢盤踞榜首,周硯青的字跡緊隨其后,像是彼此追逐的影子。這場無聲的較量從不是孤軍奮戰——每當晨光漫進教室,總能看見窗邊的座位上,她低頭演算數學壓軸題,鉛筆劃過草稿紙的沙沙聲與他翻動英語閱讀的輕響交織成獨特的韻律。
深秋的楓葉染紅了校園,他們的名字開始輪流在光榮榜上閃耀。林小滿的作文被印成范文傳閱,字里行間藏著星辰大海;周硯青的數學競賽題解貼滿公告欄,邏輯嚴謹得如同精密的齒輪。課間的走廊里,總有人抱著習題集駐足圍觀,看他們在黑板上推演公式,粉筆劃出的拋物線像極了青春的軌跡。
“這對學霸CP又在神仙打架了!“同學們笑著議論。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那些并肩刷題的深夜,那些為一道難題爭得面紅耳赤的午后,早已將競爭淬煉成默契。圖書館的玻璃幕墻映出兩個專注的側影,林小滿的書簽從《百年孤獨》滑落到《數學分析原理》,周硯青的草稿紙背面,偶爾會出現她工整標注的英語筆記。這場關于知識的追逐,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相互成就的旅程。
晨光斜斜切進教室的玻璃窗,粉筆灰在光束里輕盈起舞。每當老師拋出難題,林小滿總會習慣性地咬一下筆帽,垂眸在草稿紙上飛速演算,而后指尖輕點桌面,起身時發梢掠過耳際,聲音清透得像初春融雪:“我認為可以從這個角度切入...“與此同時,后排傳來椅子挪動的輕響,周硯青修長的手指已握住黑板擦,另一只手在板書寫下解題思路,字跡蒼勁有力,尾音還帶著少年特有的清亮:“補充一點,這個公式還能延伸到...“
暮色漫進教室時,靠窗的兩張課桌總湊成小小的孤島。林小滿將劉海別到耳后,專注的側臉被夕陽鍍上金邊,筆尖懸在物理試卷的受力分析圖上遲遲未落;周硯青的課本邊緣散落著幾何草圖,他忽然折下一頁草稿紙,三兩下疊出立體模型:“這樣理解會不會更直觀?“橡皮屑簌簌落在兩人交疊的陰影里,像未說出口的細碎心事。
可當放學鈴聲撕開寂靜,人群如潮水漫過走廊,他們的世界便驟然分離。林小滿將校服外套隨意搭在肩上,獨自走向圖書館,發間別著的銀杏葉書簽隨著步伐輕輕搖晃;而周硯青的白襯衫永遠沾滿青春的溫度,被朋友們簇擁著討論籃球賽、新開的奶茶店,笑聲穿過開滿紫藤的長廊,驚起幾只白鴿撲棱棱飛向天際。
這樣的場景日復一日地上演,如同兩條平行的鐵軌。林小滿的課桌里堆滿未拆封的零食——那是同學們想交好卻被她笨拙婉拒的心意;周硯青的練習冊里夾著各色便簽,寫滿好友們的玩笑與求助。當黃昏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個向左走向無人的自習室,一個向右匯入喧鬧的人群,唯有晚風穿過空蕩蕩的教室,翻動著他們留在課桌上的草稿紙,沙沙作響。
暮春的雨絲斜斜掠過教室的玻璃窗,在作文本上暈開淡淡的水痕。林小滿握著鋼筆的手指有些發涼,稿紙邊角已被反復揉搓得發皺,她望著題目“時光里的溫暖“,忽然想起去年深秋的午后——周硯青把溫熱的姜茶推到她面前,說“感冒了就別逞強做題“時,指尖劃過的那抹淺淡溫度。
筆尖終于劃破紙面,她開始書寫外婆灶臺前跳動的火苗,母親藏在書包側袋的潤喉糖,還有那些在解題困頓時悄然出現的詳細筆記。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她時而停下筆凝視遠方,時而咬著下唇反復推敲字句,稿紙堆成了小山,最終定稿的那頁,墨痕深淺不一,仿佛藏著無數個失眠的夜晚。
頒獎那天,禮堂穹頂的水晶燈將獎狀映得發亮。林小滿接過燙金證書時,聽見臺下此起彼伏的驚嘆聲。她的作文里細膩的情感與精妙的筆觸,像春日的細雨,悄然浸潤了每個讀者的心。評委老師評價道:“這篇文章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少女眼中溫柔而堅定的世界,字里行間流淌的真摯情感,令人動容。“夕陽透過禮堂的雕花窗,為她的身影鍍上一層柔光,這一刻,那些獨處時的思索與沉淀,都化作了綻放的光芒。
黑板上方的高考倒計時牌換了一茬又一茬,粉筆灰簌簌落在林小滿的發梢,也落在周硯青微微卷起的課本邊緣。春去秋來,教學樓外的銀杏葉黃了又綠,他們始終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早自習時同時翻開單詞書,卻隔著半張課桌;考試時筆尖在試卷上沙沙作響,偶爾抬頭對視,又像受驚的蝴蝶般匆匆錯開目光。
周硯青的課桌里總備著薄荷糖,分給周圍打鬧的同學時,也會習慣性地往林小滿桌上推一顆;而她整理的錯題集,總會在某個清晨安靜躺在他的抽屜里,扉頁用紅筆標注著“易錯點補充“。可當放學鈴聲響起,他會被籃球隊友勾著肩膀帶走,她則抱著書本走向圖書館,兩人的影子在夕陽下短暫重疊,又迅速被人群沖散。
時光像被按了快進鍵,轉眼高二即將畫上句點。他們依然是同學們口中“永遠的年級前二“,是并肩站在領獎臺上的競爭對手,卻始終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就像教學樓前那兩株并蒂生長的玉蘭樹,枝葉在風中輕輕觸碰,卻從未真正糾纏,各自在屬于自己的季節里,綻放著無人知曉的心事。
蟬鳴聲將高二的最后一頁試卷都烤得發脆時,班主任在講臺上晃動著夏令營報名表:“這次拓展活動算社會實踐學分,大家踴躍參與啊。“林小滿望著窗外搖曳的香樟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書頁折角——比起烈日下的戶外活動,她更想泡在圖書館啃完那套剛到貨的《中國文學史》。
直到班主任輕輕叩響她的課桌:“小滿,你成績這么好,也該多和同學們交流交流。“這句話像根細針,刺破了她用書本筑起的壁壘。當報名表傳到她手中時,鉛筆寫下的名字洇開淡淡的墨痕,像是夏日驟雨打濕的心事。
消息像蒲公英的種子般在班級里飄散。周硯青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解一道復雜的立體幾何題,鉛筆突然在草稿紙上劃出長長的歪痕。他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想起過去兩年里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間,心跳突然快了一拍。或許,這次真的是個機會,能讓他跨越那道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無形鴻溝,能讓他們不再只是彼此青春里擦肩而過的影子。
拓展基地的天空藍得近乎透明,蟬鳴在白楊樹梢織成灼熱的網。林小滿仰頭望著架設在八米高空的斷橋,金屬支架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木板之間的縫隙像咧開的嘴。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校服裙擺被山風掀起又落下,與身后此起彼伏的喧鬧聲格格不入。
“第五組,林小滿!“教官的哨聲刺破空氣。周硯青突然從隊列里鉆出來,額前碎發被汗水浸濕,眼睛卻亮得驚人:“我在安全繩這邊守著,你放心!“他特意把防護扣檢查了兩遍,指尖擦過她冰涼的手背時,林小滿感覺心跳漏了半拍。
鐵梯在腳下搖晃,林小滿每向上爬一步,都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山風呼嘯著掠過耳畔,卷起她松散的馬尾。當終于站上斷橋,世界突然安靜得可怕——遠處的山巒在熱浪中模糊成黛青色的輪廓,下方同學的身影小得像螞蟻。她死死攥住護欄,膝蓋不受控制地顫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小滿!看我這里!“周硯青的聲音穿透恐懼傳來。他站在安全墊上仰頭望著她,白色T恤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跡,眼睛卻亮得像盛夏的星子。“還記得你解數學壓軸題的時候嗎?“他突然喊道,“你說過,再難的題也要敢踏出第一步!“
這句話像一束光照進混沌。林小滿深吸一口氣,松開緊攥護欄的手。木板在腳下吱呀作響,她數著自己顫抖的心跳,邁出了第一步。當縱身躍向另一端的瞬間,風在耳邊呼嘯成詩,恐懼與勇氣在胸腔里劇烈碰撞。落地的剎那,歡呼聲如潮水般涌來,而她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那個仰頭沖她比大拇指的少年。
接下來的日子,陽光仿佛都帶著蜜糖的甜味。在攀巖墻下,周硯青半跪著幫她系緊安全繩,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腳踝;定向越野時,他把指南針塞進她掌心,指尖不經意的觸碰讓空氣都變得灼熱。篝火晚會上,林小滿第一次跟著大家哼唱跑調的歌,火光映紅了她的臉,也照亮了周硯青專注凝視她的眼神。
離營那天,夕陽把拓展基地染成琥珀色。周硯青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喉結滾動了兩下才開口:“回去以后...能不能每天多和我說說話?“他的耳朵紅得厲害,“我想知道,你看書時會為什么樣的句子微笑,解不開題時會在草稿紙角落畫什么圖案...“
林小滿望著他被曬黑的側臉,山風卷起她發間的蒲公英。遠處傳來歸鳥的鳴叫,蟬聲突然變得溫柔。她輕輕點頭,夕陽的余暉里,兩顆年輕的心終于跨越了漫長的時光,開始沿著同一條軌跡,向著未來的方向,緩緩靠近。
教室后墻的倒計時牌被日光曬得微微卷曲,數字像沙漏里的砂礫般簌簌墜落。盛夏的蟬鳴撞在緊閉的玻璃窗上,與此起彼伏的翻書聲、筆尖摩挲試卷的沙沙聲,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粉筆灰在陽光里懸浮,如同少年們懸而未決的未來。
林小滿和周硯青的課桌上總摞著比人還高的習題冊,晨光熹微時,兩人并排站在走廊背書的身影成了年級獨有的風景。她背誦《赤壁賦》時輕晃的馬尾,與他解物理題時無意識轉筆的動作,漸漸成了彼此習以為常的陪伴。課間的十分鐘,他們總湊在堆滿草稿紙的課桌前,為一道圓錐曲線題爭得面紅耳赤,又在得出答案的瞬間相視而笑。
某個悶熱的午后,林小滿咬著筆桿盯著數學壓軸題,草稿紙上凌亂的公式像糾纏的藤蔓。周硯青輕輕敲了敲她的桌面,額前碎發被風扇吹得微微顫動:“又遇到攔路虎了?“他扯過草稿紙,鉛筆尖在紙上劃出利落的輔助線,“試試把坐標系旋轉45度,會不會柳暗花明?“陽光透過他微卷的睫毛,在解題步驟旁投下細碎的陰影。當最后一個等式成立時,林小滿忽然發現,那些困擾她許久的難題,在他的講解下竟如晨霧般消散。
周末的圖書館成了他們的秘密基地。林小滿總蜷在靠窗的位置讀《人間詞話》,書頁間夾著周硯青送的銀杏書簽;他則抱著《算法導論》,偶爾抬頭望向沉浸在文字世界的少女,嘴角不自覺揚起溫柔的弧度。當古典樂的旋律從耳機里流淌而出,他們才驚覺,原來對方耳機里單曲循環的,都是德彪西的《月光》。
秋日的某個傍晚,夕陽將跑道染成蜜糖色。林小滿和周硯青踩著彼此的影子漫步,晚風卷起她校服的衣角。“以后想考哪所大學?“周硯青突然駐足,運動鞋碾過一片枯葉。林小滿望著遠處被晚霞染紅的教學樓,眼神堅定如星:“北大中文系,那里有最好的古籍善本。“少年的眼中亮起笑意:“巧了,我的目標是清華計算機系。“他踢開腳邊的石子,聲音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期待,“不過BJ那么近,周末還能約著去看展、逛胡同。“
暮色漸濃時,他們在教學樓前告別。林小滿望著周硯青轉身離去的背影,忽然明白那些并肩刷題的日夜、爭論時漲紅的臉、分享耳機時的心跳,早已將兩個靈魂編織成共同的星軌。高三的日子像被拉長的橡皮筋,雖然緊繃,卻因彼此的存在而充滿力量。在通向未來的路上,他們不再是孤獨的追光者,而是互為星光的同行人,朝著各自的方向,奔赴一場盛大的青春之約。
盛夏終章:星光落進少年的告白里
蟬鳴撕開六月的帷幕時,校門口的香樟樹早已綴滿濃蔭。林小滿將準考證塞進透明文件袋,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周硯青昨晚塞給她的薄荷糖——糖紙邊緣還帶著折痕,像是他連夜寫下的祝福。考場外的風裹著槐花香掠過發梢,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加油聲,而她轉頭望向身旁的少年,看見他白襯衫領口被汗水洇出的水痕,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三天的考試像被按下靜音鍵的默片。林小滿在作文紙上寫下最后一個句號時,鋼筆尖在紙面洇出小小的墨點,恍惚間想起三年前那個撞進他懷里的清晨;周硯青解完最后一道數學題,抬頭望向窗外的藍天,突然記起某個晚自習,林小滿指著習題冊上的拓撲圖形,說那些交錯的線條像命運的軌跡。當收卷鈴聲響起,筆尖與試卷分離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都輕了起來。
走出考場的那一刻,陽光鋪天蓋地傾瀉而下。林小滿瞇起眼睛,看見周硯青向她跑來,白襯衫下擺揚起如同振翅的蝶。“結束了!“他的聲音帶著破音的興奮,額前碎發被汗水黏在臉上,“我們真的做到了!“林小滿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三年的時光突然在眼前翻涌:那些并肩刷題的深夜、圖書館里共享的耳機、還有夏令營斷橋邊的加油聲,此刻都化作眼眶里溫熱的潮水。
放榜那日,晨霧還未散盡。林小滿的手指顫抖著點開查詢頁面,全市文科狀元的字樣在屏幕上閃爍,而下方緊接著就是周硯青被清華大學錄取的消息。她握著手機沖出家門,在梧桐樹蔭下與同樣狂奔而來的少年撞個滿懷。他舉起手機的手還在發抖,眼底卻盛著比陽光更耀眼的光芒:“我們要一起去BJ了!“
畢業典禮那天,禮堂穹頂的水晶燈將獎狀照得發亮。林小滿站在領獎臺上,望著臺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發現所有的緊張都化作了釋然。當她與周硯青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聽見掌聲如潮水般涌來,才驚覺這三年的追逐,早已將兩個靈魂熔鑄成了彼此的勛章。
暮色漫進校園時,他們沿著熟悉的小路漫步。教室窗臺上的綠蘿依舊舒展著葉片,操場邊的秋千還在輕輕搖晃,圖書館的玻璃幕墻倒映著他們并肩的身影。周硯青突然停住腳步,喉結滾動了兩下:“小滿,其實我想說的不只是朋友...“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片干枯的銀杏葉,正是三年前夏令營時她別在書包上的那片,“從你撞進我懷里的那天起,我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林小滿感覺心跳震響了耳膜,晚風卷起她的發梢,帶著淡淡的茉莉花香。夕陽將少年的影子拉長,溫柔地籠罩住她:“我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但我想和你一起走。“他的聲音輕得像夢,卻字字句句落進她心里。
當最后一縷余暉吻上他們相握的手,林小滿終于看清,原來青春最動人的風景,不是孤注一擲的奔跑,而是在漫長的時光里,與你并肩成為更好的自己。此刻蟬鳴依舊喧囂,而兩顆年輕的心,早已跨越星辰大海,在屬于他們的未來里,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