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籃球場鍍著層層金邊，許頎指尖的汗水在夕陽余暉里折射出細碎的星光。他弓著腰運球，球鞋在水泥地上擦出尖銳的摩擦聲，陳單歆的陰影如同獵豹般籠罩上來。

“左邊！“陳單歆突然低喝，許頎條件反射地側身換手，卻見對方嘴角勾起狡黠弧度。電光火石間，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已如鷹隼般切向籃球，許頎猛地將球往后一拉，轉身時衣擺掀起，露出腰際被汗水浸得發亮的皮膚。

球劃過完美弧線入筐的剎那，場邊圍觀的人群爆發出歡呼。許頎撐著膝蓋喘氣，抬頭正對上陳單歆汗濕的眉眼。對方隨手扯起黑色球衣下擺擦臉，腹肌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剛才那招背身單打，跟上周NBA集錦里學的？“

“你盯防時左肩下沉的毛病還沒改。“許頎撿起滾到場邊的礦泉水，仰頭喝水時喉結劇烈滾動，幾滴水珠順著下頜滑進鎖骨的凹陷。他瞥見陳單歆彎腰系鞋帶時后頸凸起的棘突，忽然想起上周解剖課老師說的“第七頸椎是人體最性感的骨節“。頓時整個大腦都跟著嘴角不自覺的震動起來。

教學樓的影子此刻已經爬進球場，晚風裹著紫藤花香掠過汗津津的脊背。兩人勾肩搭背往教室走時，陳單歆突然用沾著球場灰塵的手肘捅他：“聽說三班轉來個旁聽生？“

許頎剛要接話，轉角處突然涌來一片淡青色的霧——不，是抱著半人高作業本的女生。他急剎時腳底在瓷磚上打滑，懷里的籃球率先飛出去，在空曠走廊砸出沉悶回響。

紙頁雪崩般傾瀉的瞬間，許頎看清了女生驚慌抬起的臉。暮色從她身后的玻璃窗漫進來，給睫毛鍍上金邊，那些紛揚的試卷像被施了緩速咒語，他看見某張紙頁上洇開的墨跡是鳶尾花的形狀。所有的驚恐爬上兩人后脊。

“對、對不起！“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蹲下身撿拾散落的作業本。許頎的指尖觸到對方手背時，少女像受驚的麋鹿般縮回雙手，他這才發現她手腕內側已經驚現出淡粉色的疤痕，形狀像片半融的雪花。

陳單歆抱臂倚在墻邊，籃球在他指尖滴溜溜打轉。“你怎么回事！“他忽然出聲，驚得女生手里的本子又灑落幾冊。許頎注意到最上面那本《線性代數》，書脊上貼著市立圖書館的標簽——那是大學教材。

女生被這聲驚喝聲嚇得倏然抬頭，許頎終于看清她瞳仁里泛著奇異的琥珀色，像是把整個黃昏都收進了眼底。她快速攏起散亂的發絲，收回錯愕的表情，弱弱說道“幫幫我吧？“

說話間，陳單歆用鞋尖勾起一本作業本拋過去，“接著。“他說話時喉結上的汗珠正巧墜下，在瓷磚上濺出小小的水花。

許頎撿起最后一張試卷時頓住了。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寫滿公式，邊緣空白處卻畫著星系漩渦，鉛筆痕跡被反復摩挲得發亮。他抬頭時正撞上李沁倉皇掩藏的眼神，少女脖頸瞬間漫上緋色，像初春結在玻璃上的霜忽然見了光。

“我見過你。“他指著李沁鼻尖邪魅一笑。李沁猛地搶過試卷抱在胸前，作業本上的圖書館印章在她腕間晃出一道紅痕，“老套且俗氣的對白，撞見人總歸要真誠道歉吧。“

陳單歆突然插入兩人之間，帶著球場余溫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們許公子真是抱歉，他是無心的。我代他向你道歉，對不起！你沒事吧？。“他伸手去撩李沁肩上的發絲，卻在半空被許頎截住。三個人的影子在夕陽里絞成一團解不開的結。

遠處傳來預備鈴空洞的回響，李沁倒退著撞上窗框，懷里的作業本再次傾斜欲墜。許頎下意識去接，指尖擦過她冰涼的手腕，那道疤痕的觸感像一尾游過掌心的魚。在陳單歆驟然暗沉的目光中，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