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青銅井邊，紅繩在蘇昭腕間勒出一道血痕。沈硯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兩人的血順著交握的指尖滴入井中，激起一圈詭異的青銅色漣漪。

“契約已成。“沈硯的聲音比井水更冷，“現在感受一下。“

劇痛突然席卷全身。蘇昭踉蹌著跪倒，看見自己右手指尖開始泛出青銅光澤——那是阿沅此刻正在經歷的異變。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知到有東西在阿沅體內蠕動，像無數細小的藤蔓順著血脈生長。

“這是......共感？“蘇昭咬牙擠出這句話。

沈硯用沾血的手指在她眉心畫了道符：“是詛咒。你每救她一次，青藤就會在你體內多長一寸。“他忽然掀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傷口，“就像這樣。“

月光下，蘇昭看清那根本不是傷口，而是已經與血肉長在一起的青銅藤蔓。

藏經閣最頂層的禁室里，蘇昭掀開覆蓋在墻上的黑布。密密麻麻的命簿排列成詭異的陣圖，每一本都連著細如發絲的紅線。她順著紅線走到中央，發現所有紅線都匯聚在一盞青銅燈上——燈芯里跳動的，赫然是阿沅的虛影。

“心燈囚籠。“白露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來，黑貓蹲在她肩頭，金色的豎瞳盯著蘇昭，“燃一人記憶，囚萬人魂魄。“

蘇昭的指尖剛觸到燈壁，就聽見阿沅的尖叫。燈芯里的虛影突然轉頭，左眼的青銅色已經擴散到半邊臉頰：“師姐，你也要燒了我嗎？“

“別聽。“白露用煙桿敲碎一盞琉璃燈，里面流出暗紅色的液體，“聞聞這個。“

血腥味里混著熟悉的雪松香——是沈硯的血。蘇昭突然明白過來：“他用血養著這些燈？“

黑貓發出近似冷笑的呼嚕聲：“不然你以為，為什么歷代執筆人發瘋時，只有他能鎮壓？“

阿沅的繡房里，蘇昭掀開蓋在繡架上的紅綢。本該是并蒂蓮的圖案，此刻已經變成猙獰的藤蔓纏頸圖。更可怕的是，那些絲線正在自行蠕動，將空白處繡出新的畫面——正是蘇昭昨夜在青銅井邊的場景。

“她最近總說聽見有人唱歌。“柳煙遞來一碗安神湯，腕間的藥藤悄悄纏上蘇昭的手指，“你聽。“

湯藥表面泛起波紋，傳出模糊的童謠：

“青銅井，鎖魂靈，十二柱子吃人命......“

蘇昭打翻藥碗的瞬間，阿沅的繡線突然暴起，像活蛇般纏住她的手腕。絲線勒進皮肉的地方，浮現出與沈硯鎖骨下一模一樣的青銅紋路。

“找到......你了......“阿沅的聲音從繡架后方傳來，卻帶著詭異的回響，像是幾十個人同時在說話。

寒玉殿的往生鏡前，蘇昭劃破手掌。鮮血在鏡面鋪開的瞬間，她看見三百年前的真相：

少年沈硯跪在初代執筆人面前，任由對方將青藤種子埋入自己心口。“用我的情骨養著它。“初代的聲音像刀刮過青銅，“等她轉世歸來，這根情骨會帶你找到她。“

鏡中的沈硯突然抬頭，與現實中的沈硯四目相對。兩人同時開口：“現在你明白為什么必須殺阿沅了？“

蘇昭倒退著撞上香案。鏡面裂開的縫隙里滲出青銅色的液體，凝聚成阿沅的模樣，但那張臉正在融化：“師姐，你猜為什么我能活三百年？“

朔月夜的青銅井邊，十二根柱子全部浮現。阿沅被鎖在中央柱上，青藤已經爬滿她的全身。沈硯的劍抵在蘇昭后心：“選吧。殺她破劫，或者......“

“或者用這個。“白露突然出現，扔來一支骨簪——正是蘇昭在共感中看見的，沈硯用自己的肋骨刻成的那支。

阿沅發出非人的尖嘯，所有鎖鏈劇烈晃動。蘇昭握緊骨簪，看見簪尾刻著微小的字跡：“刺心燈“。

當她把骨簪刺入自己心口時，整個世界突然靜止。沈硯的劍掉在地上，發出青銅器特有的嗡鳴。阿沅的尖嘯變成了哭聲：“師姐...好疼啊......“

井水沸騰著形成漩渦，浮現出最后一行血字：

“情劫不解，輪回不止——你終于學會了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