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雷犼
雷獸苑的清晨總是彌漫著雷火灼燒過的氣息。靈霽握著青玉掃帚清掃雷獸糞便時,腕間的銀環突然微微發燙。她低頭看去,發現環內銘文正泛著淡金色的光。
“又在想那只小雷犼?”
青蘿的聲音從墻頭傳來。她今日換了身柳綠色短打,發間金鈴用紅繩系著,看起來像是剛從哪個宴席上溜出來。
靈霽將掃帚靠在一旁:“它還好嗎?”
“好得很!”青蘿輕盈地跳下來,“就是脾氣大。”
靈霽心頭一緊:“我能去看看嗎?”
青蘿眨了眨眼:“玄霆仙尊沒說不行,那就是默許咯?”
當靈霽見到它時,小獸正暴躁地撕咬著籠柱,雷電在它周身噼啪作響,將靠近的仙童全都逼退。
“它怎么被關在這里?”靈霽問身旁的青蘿。
青蘿壓低聲音:“聽說傷了好幾個喂養的仙官。雷部怕它失控,只能用紫雷晶籠關著。”
靈霽走近幾步,小獸立刻弓起背脊,喉間發出低沉的咆哮。
“小心!”青蘿拽住她,“它連玄霆師尊都咬。”
靈霽緩緩蹲下,從袖中取出一枚靈果——這是她清晨特意從自己的俸祿里省下的。
“小家伙...”她輕聲喚道,將靈果輕輕推過去。
小獸的鼻尖微微抽動,卻仍不肯靠近。
靈霽每日都來,有時帶靈果,有時只是靜靜坐在籠邊。起初,小獸對她齜牙咧嘴,甚至故意用雷電劈她。但靈霽從不惱怒,只是輕笑著拂去袖上的焦痕:“脾氣真大。”
直到第七日,小獸終于抵不住靈果的誘惑,小心翼翼地伸出完好的前爪,將果子扒拉過去,飛快地縮回角落啃咬。
靈霽笑了,指尖凝聚一縷甲木靈氣,青翠的靈光如藤蔓般緩緩延伸至籠邊。小獸的金瞳微微睜大,似是感應到什么,遲疑片刻,輕輕碰了碰那縷靈氣。
“它認得你的氣息。”
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靈霽回頭,玄霆不知何時已立在廊下。他今日未著正裝,只披了件素白長衫,銀發松松束在腦后,手中提著一只藥匣。
“師尊...”靈霽連忙起身行禮。
玄霆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小獸身上:“它體內有我的元神碎片,自然親近你的甲木靈氣。”
小獸見玄霆靠近,立刻齜牙低吼,雷電在籠中炸開。
靈霽忍不住問:“它為什么這么抗拒您?”
玄霆沉默片刻:“因為它承載的是我當年最暴烈的情緒。”
雷雨夜的療傷
這一夜,雷獸苑外暴雨傾盆。靈霽被一陣凄厲的哀鳴驚醒,冒雨趕去時,發現玄霆早已立在籠前。
霜紋——她私下給小獸取的名字——正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斷爪處的雷光紊亂如荊棘,在籠中四處迸濺。玄霆單手結印,一道溫和的雷光籠罩小獸,卻無法完全安撫它的躁動。
靈霽快步上前:“讓我試試。”
她將腕間的銀環貼近霜紋的額頭,環上“赦罪”二字微微發亮。甲木靈氣如溪流般注入小獸體內,與玄霆的雷光交織,竟漸漸平復了它的痛楚。
玄霆眸光微動,忽然伸手覆在靈霽的手背上,引導她的靈力流向小獸心脈。他的掌心溫暖干燥,指尖有細微的雷紋閃爍。
“這里...還有這里...”他的聲音低緩,帶著罕見的耐心,“它的靈脈與常人不同,需順著雷紋走。”
靈霽屏息凝神,感受著師尊指引的靈力路徑。兩人的靈氣在小獸體內流轉,霜紋的呼吸漸漸平穩,最終疲憊地靠在靈霽膝上,沉沉睡去。
玄霆收回手,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腕:“你做得很好。”
靈霽耳根微熱,低頭看著小獸:“它為什么總是疼?”
“元神不全。”玄霆輕聲道,“它的靈脈有缺,需以特殊方式溫養。”
窗外雷雨漸歇,銀環上的雷光與霜華劍的寒氣交織,映出一片溫柔的清輝。
三日后,靈霽在劍閣整理卷宗時,偶然翻到一冊《雷部古器志》。其中記載:
雷犼環:初代執刑官所鑄,與霜華劍為一對。環主“赦罪”,劍主“誅邪”,合稱“天罰雙器”。持環者,可代行雷部赦罪之權,然需心性至純,方得環靈認可。
她正看得入神,書頁上忽然投下一片陰影。
“好奇它的來歷?”
玄霆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后,銀發垂落,掃過她的肩頭。靈霽慌忙合上冊子:“師尊,我...”
“無妨。”玄霆伸手拂過書頁,指尖在“天罰雙器”四字上停留片刻,“雷犼環擇主苛刻,八百年來,只認過三人。”
“三人?”
“初代執刑官的道侶,我,以及...”他的目光落在她腕間的銀環上,“你。”
靈霽指尖輕撫著銀環內側的“玄霆”二字,忽然發現環身暗紋在月光下竟浮現出細小的畫面——一位銀甲女將手持霜華劍,腕間銀環熠熠生輝,正與魔君殊死相搏。
“這是...”
“初代執刑官的道侶,昭華元君。”玄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驚得靈霽差點摔了手中古籍。師尊不知何時立在廊柱旁,銀發間沾著夜露,“也是第一個讓雷犼環認主之人。”
靈霽發現師尊今日格外不同。素來規整的衣襟微敞,露出鎖骨處一道閃電狀的舊傷,手中拎著的不是慣用的雷紋茶壺,而是一壇未啟封的千年雷泉釀。
“要聽真正的故事么?”玄霆拍開泥封,清冽酒香中混著雷霆氣息,“不是典籍里記載的那個。”
八百年前那場仙魔大戰前,昭華并非執刑官道侶。她本是昆侖雪蓮化形的醫仙,因救治雷部將士與初代執刑官相識。當時雷犼環尚是鎮壓魔淵的至寶,從未認主。
“直到魔君設計讓執刑官沾染魔種。”玄霆指尖輕點酒壇,雷光在液面勾勒出當年景象,“昭華為救他,孤身闖入滅魔淵...”
畫面中的白衣女子手持銀環,在淵底誦念古老咒訣。環身突然化作萬千雷絲,將魔種從執刑官體內生生剝離。而她自己卻被反噬的魔氣侵染,元神開始消散。
“后來呢?”靈霽不自覺地攥緊銀環。
玄霆眸光微動:“執刑官將畢生修為注入環中,硬生生把她的元神鎖在雷犼環內溫養。”酒液映出的畫面突變,銀甲女將的身影漸漸虛化,最終化作環上一道紋路,“三百年后,她才重凝仙體。”
靈霽忽然發現師尊講述時,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心口位置。那里衣襟微皺,似有舊傷。
“所以雷犼環認主...”
“需滿足三個條件。”玄霆截住她的話,突然傾身向前。帶著雷泉酒氣的呼吸拂過她耳際,“身懷甲木靈氣,心念至純,以及...”
檐外忽然炸響驚雷。靈霽在電光中看清師尊眼底翻涌的情緒,那絕不是平日的冷靜自持。
“——甘愿為持劍者赴死的心。”
這句話如雷霆劈在靈霽心頭。她突然明白銀環內側的“玄霆”二字意味著什么,耳尖瞬間燒得通紅。
玄霆卻已退開,將剩余的酒傾灑在地:“昭華復生那日,執刑官在雷部栽了滿庭霜見草。”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明日天氣,“可惜花開那夜,正是魔淵暴動之時。”
靈霽指尖一顫。古籍嘩啦翻到末章,記載著初代執刑官夫婦最終同葬雷淵的結局。而插圖中那枚雷犼環,正與她腕間的銀環一模一樣。
“師、師尊為何告訴我這些...”
玄霆伸手拂去她發間不知何時飄落的霜花,指尖在即將觸及她臉頰時生生頓住:“因為三日前,紫陽在銀環上動了手腳。”
他忽然扯開左襟,露出心口處新鮮的雷紋——那紋路竟與靈霽腕間銀環的圖案完全吻合。
“現在,它開始認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