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云頭被晚霞染成緋色,三個仙子并排坐著,裙裾在風中糾纏出綺麗的紋路。霓珮最先忍不住,從袖中掏出一個冰蠶絲包裹的錦盒。
“青蘿姐姐,這個給你。”她指尖在盒蓋上一劃,寒氣凝結成霜花圖案,“我偷了寒潭底下最澄澈的冰魄,雕了整整三個月呢。”
月光石耳墜在暮色中流轉著夢幻的藍暈,青蘿剛接過就輕呼一聲——耳墜竟自動纏繞上她的耳垂,化作兩彎新月形狀。霓珮突然湊近,吐息帶著狡黠的甜香:“左邊墜子貼著耳后時,能聽見...”她突然用氣音道,“心上人的心跳。”
青蘿耳尖瞬間染上緋色,下意識望向靈霽的方向。卻見靈霽正低頭解著腰間絲絳,海棠紅的裙擺鋪展在云絮上,像綻開的花瓣。
“輪到我了。”青蘿從懷中取出條月白發帶,指尖拂過時,銀線繡的梨花次第綻放。當觸到“驚蟄”那朵時,突然從花蕊中蹦出只熒光小雀,繞著靈霽飛了三圈,最后停在她發間金步搖上。
靈霽驚喜地輕觸小雀,指尖卻被輕輕啄了下:“呀!還會認主呢?”
“三百六十五朵,每日...”青蘿話音未落,霓珮突然擠到兩人中間:“師姐偏心!我的禮物呢?”
靈霽變戲法似的捧出兩個香囊。給霓珮的鮫綃香囊上,繡著的鮫人竟在緞面上游動起來,鱗片閃爍著珍珠光澤。霓珮剛搖晃香囊,里面就傳來海浪與鯨歌的混響。
“我在東海收集了七七四十九種潮聲...”靈霽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青蘿正盯著另一個琉璃瓶出神。瓶中懸浮的青蘿花苞正在緩緩綻放,每一片花瓣都流轉著朝露與晚霞的光暈。
“這是...”青蘿的指尖剛觸及瓶身,異變陡生!
三件禮物同時震顫起來。月光石耳墜中滲出黑霧,鮫人繡像突然睜開通紅的眼睛,而琉璃瓶中的青蘿花瞬間爬滿猙獰蛟紋。最駭人的是,那些紋路與玄霆臉上的紫鱗一模一樣!
“小心!”
靈霽的七情花瞬間轉為深紫,她甩出的披帛卻被黑霧腐蝕出破洞。霓珮的冰晶簪剛化為長劍,就被青蘿瓶中伸出的藤蔓纏住手腕。藤蔓上突起的尖刺,赫然是縮小版的蛟牙!
云層之下突然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玄霆手中的蛟骨燈炸成碎片,映照出燈罩內壁凌波遺留的字跡:“以花為契,以魂為引,三百年后...”后面的字跡被雷火燒灼,只剩半個血色指印。
靈霽突然悶哼一聲,懷中香囊自動打開,飛出無數帶著逆雷紋的螢蟲。這些光點在空中組成一個殘缺的陣法,而陣眼位置——正對應著青蘿心口的傷疤!
“原來如此...”霓珮突然冷笑,手中冰劍調轉方向,“師姐可知,你這香囊里裝的...”
她的話被驚天動地的雷鳴打斷。玄霆破云而出時,銀發間纏繞著血色雷光,而他的左手——正死死攥著那個演皮影的盲眼藝人的咽喉。
霓珮的冰劍突然轉向,劍尖直指青蘿心口。青蘿的藤蔓卻在這時猛地收緊,將劍鋒硬生生拽偏三寸。冰晶劍刃擦著青蘿的鬢角劃過,削斷一縷青絲。
“你做什么?”青蘿厲喝,頸側月牙痕迸出血珠。那些血滴在空中凝成詭異符文,竟與香囊飛出的逆雷紋螢蟲相互吸引。
變故來得太快。青蘿懷中的琉璃瓶突然炸裂,那朵爬滿蛟紋的青蘿花迎風暴漲,花瓣化作猙獰口器,朝她面門撲來!
一道銀雷劈落。玄霆的身影擋在眾人面前,徒手捏碎了妖花。紫黑色的汁液順著他指縫滴落,腐蝕得云層滋滋作響。
“仙尊!”
玄霆恍若未聞,左手仍掐著那盲眼藝人的脖子。藝人臉上的鱗片正在剝落,露出底下布滿紫黑色蛟紋的面容。最駭人的是,他殘缺的左手小指上,那枚青玉扳指正在融化,滴落的玉液化作一條條小蛟,鉆入云隙消失不見。
“三百年輪回...”藝人突然開口,聲音卻是凌波的,“師兄,你終究還是心軟了。”
霓珮突然尖笑起來。她撕開鮫綃香囊,里面滾出一顆晶瑩的蛟珠:“青蘿姐姐可知,你每日精心照料的那些花,是用什么澆灌的?”
青蘿低頭看向自己心口——那道傷疤正在蠕動,浮現出與玄霆臉上如出一轍的紫鱗紋路。
“把蛟珠給我!”青蘿撲向霓珮。兩人撕扯間,月光石耳墜從青蘿耳垂脫落,墜地瞬間化為冰錐,刺穿了霓珮的掌心。鮮血濺在蛟珠上,珠內頓時浮現出凌波被蛟角貫穿心口的畫面。
玄霆的銀發突然盡數化作紫黑色。他松開盲眼藝人,轉身一掌按在青蘿心口。青蘿只覺胸腔內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拽出——竟是半截纏繞雷光的蛟角!
“原來如此...”青蘿咳著血笑道,“凌波仙子當年,竟是將一半蛟魂...”
盲眼藝人的身體突然膨脹炸裂。漫天血雨中,真正的危機才剛降臨——十二道黑影從各方云層中浮現,每道黑影手中都捧著與青蘿一模一樣的琉璃瓶,瓶中青蘿花全部綻放著猙獰口器...
十二道黑影如鬼魅般圍攏而來,每個身影手中的琉璃瓶都折射出妖異的紫光。青蘿踉蹌后退,心口傷疤處滲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詭異的符文。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為首的黑影揭開斗篷,露出一張與青蘿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那雙眼睛完全被紫黑色蛟紋占據,“妹妹,該回家了。”
玄霆的銀發在風中狂舞,紫黑色的雷光在指尖凝聚:“凌波當年以命相護,就為今日讓你們卷土重來?”
霓珮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柄冰晶短劍,劍身刻滿古老的禁制符文:“仙尊錯了,凌波仙子要護的從來就不是...”她的劍尖突然轉向青蘿,“這個容器!”
青蘿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腕間的同心鐲突然炸裂,碎片化作十二道青光沒入每個黑影手中的琉璃瓶。瓶中的妖花瞬間枯萎,取而代之的是凌波仙子的虛影。
“師兄。”十二個凌波同時開口,聲音如清泉擊石,“你可知當年我為何選擇青蘿?”
玄霆的雷訣突然停滯。他看見那些虛影手中都捧著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蘿花,花蕊中隱約可見跳動的雷光——那是他當年贈予凌波的本命雷源!
青蘿突然痛苦地跪倒在云頭。她的發絲開始瘋長,轉眼間化作翠綠的藤蔓,每一根藤蔓上都浮現出細密的雷紋。最驚人的是,她心口的傷疤正在緩緩愈合,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蘿花紋身。
“原來如此...”玄霆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震動,“凌波將我的雷源種在了你體內。”
霓珮的冰劍突然調轉方向,刺向自己的心口。鮮血噴涌而出,卻在空中化作一道血色橋梁,連接起十二個凌波的虛影。
“這才是真正的同心契。”霓珮的臉色迅速蒼白,“以血為引,以魂為橋...”
十二道虛影開始融合,漸漸凝成一個實體。月光突然大盛,照亮了那張既像凌波又似青蘿的面容。新生的仙子睜開雙眼,左眼是青蘿的翡翠豎瞳,右眼卻是凌波的星眸。
“三百年布局,今日終得圓滿。”她的聲音如同雙重奏,既有凌波的清冷,又帶著青蘿的柔和,“師兄,現在你明白了嗎?”
玄霆的紫黑雷光突然全部褪去,露出原本的銀白色。他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觸新生素娥的面頰:“你...究竟是誰?”
素娥微微一笑,忽然轉頭看向遠處呆立的靈霽:“這要問我們的小師妹了。那對星辰耳墜,可還喜歡?”
靈霽下意識摸向耳垂,卻發現不知何時,玄霆贈予青蘿的耳墜已經戴在了自己耳上。更可怕的是,耳墜中的星砂正在瘋狂旋轉,逐漸組成一個熟悉的月牙圖案——與魔蛟額間的印記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