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霽扶著玄霆躺回玉榻,指尖觸到他心口時,一陣細微的電流竄入她的經脈。她驚愕地發現,師尊的心跳竟帶著雷霆的韻律——這不是比喻,而是實實在在的雷鳴之聲在胸腔中回蕩。
“別分心。”玄霆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聽我說,天刑司不會善罷甘休。他們...”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靈霽看見師尊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在半空凝固,化作細小的青銅顆粒叮叮當當落在地上。那些顆粒一接觸地面就長出鎖鏈狀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向四周蔓延。
“先療傷!”靈霽強行掰開玄霆的手,從藥柜最底層取出一只紫玉匣。匣中躺著三根金針,針尾雕刻著微縮的雷獸圖騰——這是雷部至寶“鎮魂針”,據說能暫時封印任何邪祟。
玄霆卻搖頭:“省著用...魔氣已侵入心脈...”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抽搐起來,脖頸處的鎖鏈紋路如蛛網般向面部擴散。更可怕的是,他左眼的瞳孔正在變成青銅色!
靈霽再不猶豫,三針齊出。金針分別刺入玄霆眉心、心口和丹田,針尾雷獸同時亮起紫光。剎那間,靜室內響起九重雷鳴,玄霆身體弓起,一口黑血噴在玉榻上——那血液落地竟化作一條微型鎖鏈,扭曲著想要纏住靈霽的腳踝。
“三百年的封印...還是松動了...”玄霆的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青銅色的左眼卻異常明亮,“靈霽,看著我右眼...”
靈霽俯身靠近,卻在與師尊右眼對視的瞬間天旋地轉。她感覺自己被拉入一個奇異的空間——這里沒有天地之分,只有無數懸浮的青銅鎖鏈交織成網。每根鎖鏈上都刻著細小的符文,而鎖鏈中央,困著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這是...?”
“我的神識海。”玄霆的身影在她身旁浮現,比現實中更加憔悴,“三百年前,我用半數元神為牢,將魔君心臟封印在此。”
靈霽這才注意到,那些看似困住心臟的鎖鏈,實則都是從玄霆虛影中延伸出去的。更震撼的是,每根鎖鏈都貫穿了他的身體,將他與魔君心臟連成一個詭異的共生體。
“所以師尊的傷...”
“不是傷,是代價。”玄霆的虛影輕觸最近的鎖鏈,那鎖鏈立刻泛起銀光,“每年冬至,魔氣最盛時,我都要用自己的心脈精血重鑄封印。”
靈霽突然想起,每年冬至前后,師尊總會消失七日。歸來時面色慘白,卻總帶著松木清香——現在想來,那是掩蓋血腥氣的熏香!
玄霆的虛影突然變得模糊:“時間不多了。記住,銀鈴星圖指向三件神器:你右臂的桃木心是'青帝劍'碎片,還有'炎帝鏡'和'黃帝印'。三器合一,方能...”
外界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神識海劇烈震蕩。靈霽被強行拉回現實,發現靜室的墻壁正在龜裂,七十二根雷柱構成的光罩外,十幾個完全金屬化的仙鶴正在自爆式撞擊。
“他們找到我們了。”玄霆掙扎著坐起,三根鎮魂針劇烈顫動,“拿上這個。”他從枕下取出一枚玉簡按在靈霽眉心,大量信息瞬間涌入——是聽雷軒所有密道與禁制的開啟方法!
“師尊一起走!”
玄霆卻搖頭,指向自己心口的金針:“鎮魂針離體,魔氣會立刻爆發。”他突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青銅色的血沫,“但有個法子...需要你配合...”
靈霽剛要詢問,腳下突然傳來劇震。一只青銅巨手破土而出,差點抓住她的腳踝。玄霆猛地揮袖,雷吟劍自動出鞘斬斷那只手,但更多的青銅手臂正從地底鉆出。
“聽著!”玄霆一把拉過她,氣息急促,“我會將大部分元神暫時封入你右臂的桃木心,只留一縷控制肉身。這樣既能繼續鎮壓魔氣,又能行動。”
“這太危險了!萬一...”
“沒有萬一。”玄霆突然貼近她耳畔,聲音輕得像羽毛,“第三百零九條是什么?”
靈霽一怔,下意識回答:“弟子當無條件信任師尊...”
“很好。”玄霆嘴角勾起罕見的微笑,“閉眼。”
靈霽剛合上眼瞼,就感到師尊微涼的唇輕輕印在她額頭。一道熾熱的靈力從印堂直灌而入,在她經脈中化作萬千雷紋。與此同時,右臂的桃木紋路突然發燙,那些枯萎的脈絡重新煥發生機,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銀色符文。
“開!”玄霆一聲輕喝,三根鎮魂針同時離體。靈霽驚恐地看見師尊的身體瞬間青銅化,但轉瞬又恢復原狀——只是眼神變得空洞許多,仿佛只剩下一具空殼。
“走密道。”玄霆的肉身機械地站起,聲音里失去了先前的溫度,“我去引開他們。”
靈霽還想說什么,地面突然塌陷。玄霆的肉身一把將她推入突然出現的密道入口,自己則揮劍迎向破墻而入的金屬化怪物。在墜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靈霽看見師尊的背影被無數青銅鎖鏈纏住,雷吟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密道潮濕陰冷,靈霽的右臂卻滾燙如火。她能感覺到桃木心里多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是師尊的部分元神。借著右臂發出的微光,她辨認出這是一條通向山腹的古老隧道,墻壁上刻滿了雷部歷代首座的畫像。
“左轉。”右臂突然傳來玄霆的聲音,嚇得靈霽差點摔倒。她這才發現不是聽覺,而是直接響在腦海里的神識傳音。
“師尊?你能說話?”
“只是殘留意念。”腦海中的聲音比現實中虛弱許多,“前方有三岔路,走刻著雷紋那條。小心,藥無咎肯定在所有出口都布了陷阱...”
靈霽依言而行,在錯綜復雜的隧道中穿行。每隔一段距離,她就能在墻上發現新鮮的青銅痕跡——那些紋路如同活物,正在緩慢侵蝕整座山體。
“師尊,藥長老為何...”
“三百年前那場大戰有蹊蹺。”玄霆的意念時斷時續,“藥無咎本該戰死,卻奇跡生還...現在想來,回來的可能早不是他本人...”
前方突然出現微光。靈霽躡手躡腳靠近,發現是一個隱蔽的觀察口,外面竟是雷部正殿!此刻殿中站著數十位長老,藥無咎正在高談闊論,他手中托著的魔君心臟正隨著話語跳動。
“...玄霆私藏魔器,勾結魔族,證據確鑿!”藥無咎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更可恨的是,他竟將魔器碎片植入親傳弟子體內...”
靈霽捂住嘴,看著藥無咎揮袖展示出一幅幻象——正是她右臂桃紋的特寫!
“必須立刻緝拿二人!”一位白發長老拍案而起,“尤其是那靈霽,她體內的魔器碎片必須取出銷毀!”
“愚蠢。”玄霆的意念在靈霽腦中冷笑,“他們根本不知道,毀掉桃木心等于解除魔君最后一道封印...”
靈霽正想后退,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桃紋中射出一道微光,正中藥無咎手中的心臟。那心臟劇烈抽搐起來,藥無咎猛地轉頭,青銅色的雙眼直勾勾看向觀察口!
“跑!”玄霆的意念大喝。
靈霽轉身就逃,身后傳來墻壁崩塌的巨響。她拼命催動靈力,在迷宮般的隧道中狂奔。右臂不斷傳來灼痛感,玄霆的意念正在指引方向:“前方右轉...跳過去...小心頭頂...”
一支青銅箭擦著她發絲射入石壁。靈霽回頭瞥見三個完全金屬化的長老正緊追不舍,他們移動時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用雷部總訣第七式!”玄霆的意念突然說。
靈霽一愣:“可那是禁術...”
“我授權的!”
靈霽咬牙轉身,雙手結出復雜法印。右臂桃紋突然裂開,一滴金血落在她掌心——那是玄霆藏在桃木心里的一滴本命精血!
“九天應元,雷神普化!”
精血化作雷光沖天而起,整條隧道劇烈震動。追擊者腳下的地面突然塌陷,無數雷光從地底迸發,將金屬化的長老們吞沒。靈霽也被沖擊波掀飛,重重撞在石壁上。
當她掙扎著爬起時,發現前方隧道已被落石堵死。更糟的是,右臂的灼熱感正在消退——玄霆的意念變得極其微弱。
“師尊?”
“...保存靈力...”意念斷斷續續,“前面是...洗劍池...池底有...”
聲音徹底消失了。靈霽驚恐地發現右臂桃紋正在變暗,那些新生的銀紋也開始消退。她不敢耽擱,拼命扒開落石,果然聞到一股濕潤的水氣。
隧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是一汪泛著銀光的池水——正是雷部禁地“洗劍池”。傳說池水能洗去一切污穢,但尋常弟子接觸即死。
靈霽跪在池邊,池水倒映出她憔悴的面容。右臂桃紋突然自發延伸出一根青藤,指向池底某處。
“師尊說的就是這個?”
她深吸一口氣,將右臂浸入池中。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出現,反而是枯萎的手臂開始恢復生機。當她的手指觸到池底某個凸起物時,整個洗劍池突然沸騰起來!
池水旋轉著形成漩渦,一個玉匣從池底緩緩升起。匣子打開的瞬間,靈霽右臂的桃紋劇烈跳動——里面躺著一面殘缺的銅鏡,鏡緣刻著火焰紋路。
“炎帝鏡碎片...”靈霽剛觸碰鏡面,就看見幻象:玄霆的肉身被九根青銅鎖鏈懸在雷獄最深處,那些鎖鏈正試圖鉆入他的七竅...
幻象突然破碎,因為她身后響起了鼓掌聲。靈霽猛地轉身,看見藥無咎不知何時已站在溶洞入口,他手中的魔君心臟正通過血管與他的手腕相連。
“精彩。”藥無咎的嗓音已完全金屬化,“玄霆這步棋下得妙,竟把炎帝鏡藏在洗劍池底。可惜...”
他突然暴起,五指化作青銅利刃刺向靈霽心口!千鈞一發之際,洗劍池水沖天而起,化作水幕擋在靈霽面前。藥無咎的利刃刺入水幕,竟被生生溶解!
“怎么可能?!”藥無咎驚怒后退,“除非...”
靈霽右臂的桃紋突然光芒大盛,銀鈴所化的小劍自動飛出,與炎帝鏡碎片在空中相撞。兩件神器碎片共鳴產生的沖擊波將藥無咎掀飛,整個溶洞開始崩塌。
“走!”玄霆的意念突然短暫恢復,“跟著青藤!”
靈霽抓住共鳴中的神器碎片,跟著從右臂延伸出的青藤沖向一條新出現的裂縫。身后傳來藥無咎非人的咆哮,但很快被落石聲淹沒。
當她跌跌撞撞爬出山體時,發現自己站在一處懸崖邊。遠處,雷部所在的仙山正被青銅色的霧氣籠罩,那些霧氣所到之處,連飛鳥都凝固成金屬雕像。
右臂桃紋中,玄霆的意念發出最后一道指引:“去人間...找...黃帝印...”
靈霽握緊兩件神器碎片,望向云霧深處。師尊的肉身被困,仙界已被滲透,而她臂中藏著師尊半縷元神和最后的希望。
一朵白花突然從她枯萎的右臂綻放——那是玄霆靈力所化的信物。靈霽輕輕觸碰花瓣,耳邊仿佛響起師尊的聲音:“第三百一十條門規:弟子當...”
“我知道。”靈霽擦去眼淚,縱身躍入云海,“弟子當臨危受命,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