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暮色低垂，森林深處泛著白茫茫的霧氣。風聲穿過枯枝敗葉，帶著夜的低語。

賽瑞爾站在高樹枝椏上，靜靜俯瞰林間小道。他的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黑袍無聲地垂落，金紅色的眼瞳在暗處微微發亮，目光鎖定在不遠處的少女身上。

她穿著一身淡米色的連衣裙，外面披著一件有些寬大的針織外套，雙手捧著一束小花，輕盈地走在林間的石徑上，嘴里哼著輕快的小調，聲音清脆得仿佛鈴鐺。

少女的頭發是一種柔和的栗棕色，陽光斜斜灑落時，映出溫暖的光暈。她五官清秀，鼻梁挺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有種說不出的明亮。

她看上去約莫十六歲，膚色白皙，眼睛澄澈得不像這個世界的東西。

賽瑞爾怔了一瞬。

那一刻，有種極其熟悉的感覺猛然擊中了他。仿佛他曾在哪一世、哪一個夢中，見過這張臉。那種感覺陌生卻深刻，讓他一時間竟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他按住胸口，那種奇異的情緒翻涌不休。

不對。他暗暗告誡自己。她只是獵物。

他悄然躍下樹枝，身形如霧般隱沒在草叢中，向少女無聲靠近。

可就在他即將發動攻擊的瞬間——

一陣低沉的咆哮打破了林間的寂靜。

灌木叢一陣激烈晃動，一頭餓狼猛地從側方沖出，直撲向那名少女！

少女驚叫一聲，花束跌落在地，她拼命逃跑，慌不擇路，竟徑直朝著賽瑞爾隱藏的方向跑來。

賽瑞爾幾乎是下意識地出手。

他一個閃身躍出草叢，在狼即將撲倒少女之前，一掌擊斷了狼的脊骨。狼慘叫一聲，滾落在地，掙扎幾下便沒了氣息。

少女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眼中滿是余悸。

“你……你救了我……”她抬頭看他，瞳孔因驚嚇微微放大，卻又在看到他的臉時，一愣，“哇……你長得……好英俊啊。”

她毫不避諱地盯著他看，眼中滿是驚艷與真誠的感謝，沒有一絲畏懼。

賽瑞爾愣住。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被人類這樣看著，是在多少年前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住在這里嗎？還是路過的？你剛剛那一下，太厲害了……你是不是練過劍術？你是一名騎士嗎？”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雙手抱膝坐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滿臉興奮與崇拜，仿佛剛才被狼襲擊的人不是她。

賽瑞爾沉默了片刻，目光微閃，“你……不害怕我？”

“害怕你？”她歪了歪頭，“為什么要害怕你？你救了我耶。我應該謝謝你呢。”

他低下頭，不知為何，竟有些難以直視她的眼睛。

“我叫艾琳娜。”少女大方地伸出手，“你呢？”

“……賽瑞爾。”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人類的手是有溫度的，他指尖輕顫了一下。

“賽瑞爾，”她輕聲念了一遍，然后笑開了，“我喜歡這個名字。”

他的手指微微收緊，抬起頭，抿了抿唇，似乎是想露出一個微笑。她的眼神純凈，笑容明媚，那種光芒太刺眼，仿佛要穿透他沉寂百年的黑夜。

“你……為什么一個人走夜路？”他輕聲問道。

“我來采花啊。”她晃了晃手里的殘花，“想送給我奶奶。她最近生病了，花香能讓她睡得好一些。”

“你不知道這座森林里有狼嗎？”

“知道啊。”她笑了笑，“但我也知道，大多數狼不會靠近人類。只是。。。我今天的運氣不太好。。。不，應該說，我今天的運氣很好，碰到了你。。。”她大笑起來，銀鈴般的笑聲輕輕敲擊著他的胸口。

賽瑞爾沒有說話。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在聽她說話，甚至不愿打斷。她的一言一語都那么生動，像夏夜里的蜻蜓，在他心頭輕輕掠過，激起久違的漣漪。

“謝謝你，真的。”艾琳娜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要不是你，我今天就得成狼的晚餐了。”

她湊近他，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輕輕一吻，“謝謝你，英俊的陌生人。”

賽瑞爾僵在原地，金紅的瞳孔深處泛起一絲波瀾。

“那……你住哪兒呀？我明天可以來找你嗎？”她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似的問道，語氣中滿是期待。

他垂下眼簾，壓低聲音，“別……一個人走夜路。”

艾琳娜眨了眨眼，“那你可以等我啊，我要是再遇上狼，你再救我一次，就像剛才一樣，好不好？”

他沒回答，只是轉身，隱入夜色。

背后的少女沖他揮手：“晚安，賽瑞爾！我會再來看你的！”

夜風拂過，月光斜灑在地，他低頭看著那一束殘敗的花，指尖輕輕一捻，將花瓣拾起。

他的唇角，緩緩浮現出一抹復雜的笑意。

他本想飲盡她的鮮血，卻沒想到，嘗到了另一種味道——

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