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當代藝術(shù)館的穹頂下,看著機械臂懸在那些泛黃的設(shè)計手稿上方。楊媚今天穿了件鈷藍色的高定西裝,領(lǐng)口別著當年我送她的銀杏胸針,在冷白射燈下泛著金屬的冷光。
“沈崇,這些過時的東西早該進碎紙機了。“她涂著啞光口紅的嘴唇輕輕開合,聲音像淬過冰的刀片。展館頂部的全息投影正在播放我們二十年前在米蘭時裝周的聯(lián)名秀,那些流淌著水墨意蘊的絲綢長裙此刻被數(shù)字代碼切割成像素碎片。
1999年深秋的銀杏雨忽然在記憶里傾盆而下。那天我在操場撿到她的外套,淺米色風衣內(nèi)襯繡著工筆牡丹,袖口沾著丙烯顏料。她跑回來時馬尾辮掃落金黃的銀杏葉,眼睛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
“同學(xué),這是我的...“她喘著氣停在我面前,呼吸在冷空氣里凝成白霧。我聞到她身上好聞的幽香,那是松節(jié)油和雪松香交織的氣息,那是美院樓常年浸泡在顏料里的味道。
跨世紀舞會的彩球在我們頭頂炸開時,她穿著自己設(shè)計的緋紅色深V禮服裙,裙擺用上百片真絲剪成楓葉形狀。我的深藍西裝內(nèi)襯藏著她親手繪制的星空圖案,轉(zhuǎn)身時銀河會在衣褶間流淌。我們忘情的在禮堂天臺上接吻,她睫毛掃過我臉頰時帶著金粉的微癢。我的整個身體都被她點燃了......
“中國元素不是博物館的標本。“2013年巴黎時裝周后臺,我把她設(shè)計稿上機械感十足的金屬盤扣撕成兩半。她新染的粉紫色長發(fā)在鎂光燈下泛起冷焰,“沈崇,你守著那些老繡片能走進元宇宙嗎?“
資本并購案的熒光屏倒映在我們之間。她簽下外資控股協(xié)議那天,我把工作室的鎏金匾額砸得粉碎。飛濺的木屑劃破她耳后的皮膚,血珠滲進CHANEL低胸毛衣的銀線里。
此刻機械臂的嗡鳴將我從回憶中驚醒,沈媚的智能戒指正在讀取銷毀指令。展柜玻璃映出我斑白的鬢角,那些糾纏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的愛恨在皺紋里盤根錯節(jié)。當年舞會上的星空西裝突然從全息投影中具象化,納米纖維在空氣中編織出熟悉的光紋。
“警告,情感記憶模塊異常啟動。“AI管家的機械音有些失真。我看見她猛地按住太陽穴,我們共同設(shè)計的初代智能刺繡芯片正在她顱內(nèi)置入的位置發(fā)燙。二十年前埋在代碼里的后門程序突然蘇醒,漫天銀杏雨穿透藝術(shù)館的穹頂簌簌而落。
機械臂懸停在距手稿0.01毫米的位置,展廳所有屏幕開始閃回1999年操場監(jiān)控錄像。年輕時的我們正在銀杏樹下交換設(shè)計草圖,她在我掌心畫下的并蒂蓮?fù)蝗粡娜⒂跋裰芯`放,花瓣化作數(shù)據(jù)流刺穿所有防御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