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的黑線如毒蛇襲來時,我的金剪刀還在三丈外的柜臺上震顫。
“小心!”我縱身去抓法器,卻見蘇硯本能地將林青鸞往身后一護。誰都沒料到那個總是溫聲細語的林家小姐會突然掙脫他的手,反身擋在他前面。
“青鸞!”蘇硯的慘叫與黑線貫穿血肉的悶響同時炸開。林青鸞心口綻開一朵黑霧凝成的花,她踉蹌后退兩步,腕上銀線突然迸發出刺目金光。我趁機抓住金剪刀,卻震驚地看到林青鸞倒下的瞬間,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腕內側——那里浮現出與當年林小婉一模一樣的梅花形胎記!
“不——!”蘇硯接住她癱軟的身子,白衣頃刻被血染透。他顫抖的手按在那汩汩涌血的傷口上,突然抬頭對呆立當場的兩家長輩嘶吼:“拿我的藥箱來!快啊!”林老太爺的拐杖“咣當“落地。這位向來威嚴的老人此刻面如死灰,仿佛又看到林小婉倒在血泊中的場景。而蘇明——那個據說冷血到連親孫子高燒都不聞不問的蘇家老家主,竟踉蹌著親自捧來了藥箱。
“按住她心脈。”蘇明枯瘦的手與兒子蘇硯交疊在林青鸞傷口上方,我這才注意到他們指縫間漏出的血泛著奇異金芒。
怨偶在墻角發出玻璃碎裂般的笑聲:“蘇家藥血救林家女?笑話!你們祖上發過毒誓……”我揮剪斬斷它半截身子,黑霧卻順著剪刀往我手腕纏來。千鈞一發之際,茶館大門被猛地撞開,幾個林家仆人抬著軟榻沖進來,榻上躺著個形銷骨立的婦人。
“小婉!”蘇明突然的哽咽讓所有人怔住。垂死的林小婉掙扎著支起身子,渾濁的雙眼在看到血泊中的孫女時驟然清明。她枯枝般的手從懷里掏出塊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繡著朵并蒂蓮。
“當年……”她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咳血,“你說蓮花...并蒂才好看……”蘇明抖得幾乎接不住帕子。光陰在這一刻坍縮成咫尺,當年被迫分離的戀人如今一個白發蒼蒼,一個行將就木。林小婉的手最終落在孫女與蘇明交疊的手上,三代的鮮血在并蒂蓮帕子上匯成刺目的紅。
“我以蘇家百年藥脈起誓。”蘇硯突然劃開自己手腕,金紅色的血滴入林青鸞傷口竟化作朵朵蓮花,“若青鸞不醒,我蘇硯愿受血脈枯竭之刑!”我握緊金剪刀暗中引導,忽然察覺他血液中混著熟悉的桃花香——是月老殿前那棵古樹的氣息!難怪蘇家藥血有奇效,原來祖上得過月老點化。
“不夠……”林老太爺突然推開仆人,顫巍巍跪在孫女身邊,“當年我逼小婉喝下落胎藥,現在報應來了……”他竟也要割腕,“加上林家的血!”
“住手!”我金剪刀一揮,兩家長輩的腕間突然浮現出糾纏的黑線——這才是真正的詛咒。剪刀精準挑斷那些黑線時,怨偶發出瀕死的尖嘯:“你們解不開月老殿的……”黑霧消散后,地上只剩半塊刻著“秦“字的玉佩。我渾身發冷——這與百年前那個告密者留下的信物一模一樣!
“醒了!青鸞醒了!”林青鸞睫毛顫動時,連接她與蘇硯的銀線突然分裂成千萬縷金光,纏繞在每個在場者腕間。我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共情網“,那些金線交織成巨大的并蒂蓮圖案,籠罩著握手言和的兩家人。
月老殿的晨鐘在我腦海中回蕩,師父的聲音仿佛穿過百年時光:“看見了嗎月緣?真正的姻緣不是紅線系就,而是……”
“而是甘愿為對方流血的心。”我輕撫林青鸞愈合的傷口,那里開出一朵真正的血色并蒂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