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浸透了玄色長袍。

楚臨淵單膝跪在破碎的山巔，右手緊握著已經斷成兩截的本命劍“破界“，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五指間滴落的鮮血在焦黑的土地上綻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第九世...還是不行么...“

他抬頭望向蒼穹，那雙歷經九世輪回的眼眸中倒映著正在崩塌的天空。無數道漆黑的裂縫如蛛網般蔓延，從裂縫中滲出的不是星光，而是粘稠如墨的黑暗。

“臨淵帝尊，你逃不掉的。“虛空中傳來縹緲的聲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少，“九世輪回，終究是一場空。“

楚臨淵想笑，卻咳出一口鮮血。他能感覺到生命正在飛速流逝，這一世苦修三百載，已達破界巔峰，距離那傳說中的永恒之境只差半步。可就在他即將突破輪回束縛的剎那，這股神秘力量突然降臨，將他的一切努力碾為齏粉。

“為什么...“他艱難地撐起身體，斷劍指向虛空，“到底是誰在操控輪回？“

沒有回答。只有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柱從天而降，貫穿了他的胸膛。

劇痛中，楚臨淵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后一刻，他忽然想起第一世死亡時的場景——那時他還是個初入修行的少年，被同門師兄推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前，看到的也是這樣的黑色光芒。

“原來...從第一世就...“

黑暗吞噬了一切。

......

“楚臨淵！發什么呆？師尊講道你都敢走神？“

一聲呵斥將楚臨淵驚醒。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年輕面孔——方臉闊額，濃眉大眼，正是他第一世在青嵐宗的同門師兄，趙大勇。

“我這是...“楚臨淵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白皙修長，沒有常年握劍留下的老繭，更沒有血跡。他穿著青嵐宗外門弟子的青色布袍，腰間掛著一把木制練習劍。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這是他的第一世，十五歲，剛入青嵐宗三個月，修為不過淬體三重。今天正是每月一次的宗門講道日，所有外門弟子都要到傳功殿聽長老講解基礎心法。

輪回重生了？而且是回到了第一世？

楚臨淵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迅速調整呼吸。九世輪回的經驗讓他明白，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他恭敬地向趙大勇行禮：“多謝師兄提醒，弟子剛才有所感悟，一時入神了。“

趙大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么。

楚臨淵坐直身體，目光掃過傳功殿。三百多名外門弟子盤坐在蒲團上，前方高臺上，青嵐宗的傳功長老正在講解《青元訣》第三層的要義。這些基礎功法對現在的他而言簡直如同兒戲——九世輪回中，他最高修煉到帝尊境界，掌握的功法秘術不知凡幾。

但真正讓楚臨淵心跳加速的，是坐在前排的那個白衣少年。

林青羽。

第一世害死他的仇人。

楚臨淵的手指無意識地掐入掌心。他記得很清楚，第一世的三個月后，就是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天才師兄“，在一次外出歷練中將他推下懸崖。理由僅僅是因為師尊多夸了他幾句劍法有靈性。

“這一世...“楚臨淵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會讓你血債血償。“

但他立刻警醒。九世輪回的經驗告訴他，事情絕不會這么簡單。那股在第九世終結時出現的黑暗力量，那聲“臨淵帝尊“的稱呼，還有第一世死亡時看到的黑光...這一切都暗示著，他的輪回可能并非偶然。

講道結束后，楚臨淵沒有像其他弟子那樣匆匆離開，而是留在原地，閉目調息。他需要整理思緒，規劃這一世的修行之路。

“楚師弟。“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楚臨淵睜開眼，看到林青羽站在面前，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近距離看，這張臉比記憶中更加俊秀，眉目如畫，唇紅齒白，任誰看了都會心生好感。

“林師兄。“楚臨淵起身行禮，動作標準得挑不出一絲毛病。九世歷練讓他早已學會如何隱藏真實情緒。

“聽說師弟最近在劍法上頗有進益。“林青羽微笑道，“正巧我明日要去后山練劍，師弟可愿一同前往？相互切磋，必有裨益。“

楚臨淵心中冷笑。一模一樣的邀請，連說辭都沒變。第一世他就是被這看似好意的邀請騙去后山，然后在那處斷崖...

“多謝師兄美意，但弟子修為尚淺，恐怕會耽誤師兄修行。“楚臨淵恭敬地拒絕。

林青羽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料到會被拒絕。他正要再說什么，忽然傳功殿外傳來一陣騷動。

“抓住她！“

“別讓那丫頭跑了！“

楚臨淵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慌不擇路地沖進傳功殿。少女衣衫襤褸，臉上沾滿塵土，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她身后，三名穿著黑色勁裝的男子緊追不舍。

少女看到滿殿的修士，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但當她看清大多只是外門弟子時，希望又迅速黯淡下來。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竟直直看向楚臨淵。

“救救我...“少女嘴唇微動，沒有發出聲音，但楚臨淵卻清晰地讀懂了她的唇語。

更令他震驚的是，在少女看向他的瞬間，他體內的輪回印記突然發熱——這是他在第三世才覺醒的特殊印記，記錄著每一次輪回的記憶與感悟。按理說，第一世的他根本不該有這個印記。

“站住！“三名黑衣人已經沖進大殿，為首者厲聲喝道，“青嵐宗的朋友，此女偷了我家少主的寶物，還請行個方便！“

傳功長老皺眉起身：“青嵐宗境內，不得放肆！“

黑衣人冷笑：“區區一個外門長老，也敢攔我玄陰教辦事？“

“玄陰教“三字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嘩然。這可是魔道大宗，勢力比青嵐宗大了不知多少倍。

楚臨淵卻死死盯著那個少女。在黑衣人說出“玄陰教“時，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刻骨仇恨，這表情出現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臉上，顯得格外違和。

更奇怪的是，楚臨淵越看她越覺得眼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九世記憶中，第一世這個時候他應該沒見過這個少女才對。

“啊！“少女突然痛呼一聲，跪倒在地。她的后背不知何時被劃開一道傷口，鮮血迅速浸透了破舊的衣衫。

這一幕觸動了楚臨淵某段深藏的記憶。第九世時，他曾在某個上古遺跡中看過一幅壁畫，畫中是一位被鎖鏈貫穿背脊的少女，那痛苦的表情與眼前之人何其相似！

不等思考，楚臨淵已經動了。九世的戰斗本能讓他身形如電，瞬間越過數丈距離，擋在了少女與黑衣人之間。

“這位師兄...“林青羽在身后喊道，聲音中帶著警告。

黑衣人瞇起眼睛：“小子，找死？“

楚臨淵沒有回答。他看似隨意地站著，實則已經調動了體內微弱的靈力，按照第九世自創的《逆輪回訣》運轉。這門功法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在任何修為階段爆發出超越當前境界的力量，代價是消耗壽命。

“滾。“楚臨淵只說了一個字。

黑衣人怒極反笑，一掌拍出，陰風陣陣，赫然是玄陰教的招牌武學“玄陰掌“！這一掌若是打實了，以楚臨淵現在的淬體三重修為，必死無疑。

千鈞一發之際，楚臨淵眼中閃過一絲金芒。他右手并指成劍，輕輕一點，正中黑衣人掌心。

“噗！“

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指，卻讓黑衣人如遭雷擊，整條手臂詭異地扭曲起來，口中鮮血狂噴，倒飛出去。

全場寂靜。

淬體三重一指擊敗至少筑基期的魔修？這簡直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另外兩名黑衣人大驚失色，不敢再上前，扶起同伴倉皇逃竄。

楚臨淵強忍著經脈的劇痛，轉身看向那個少女。近距離看，他才發現少女的瞳孔竟然是罕見的淡紫色，眼底深處似乎有星辰流轉。

“謝謝...“少女虛弱地說，隨后昏倒在楚臨淵懷中。

在接觸少女身體的瞬間，楚臨淵體內的輪回印記再次劇烈震動，一股陌生的記憶碎片突然涌入腦海——

無盡星空中，九條鎖鏈貫穿一名女子的四肢、背脊與頭顱，將她懸吊在虛空。女子抬頭，露出與懷中少女七分相似的面容，嘴唇輕啟：

“第九次了，你終于找到我了...“

楚臨淵心神劇震，險些抱不住少女。就在這時，一道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少女從他懷中接過。

“楚師弟，你做得很好。“林青羽不知何時來到身旁，單手扶著少女，另一只手輕輕按在楚臨淵肩上，“不過此女來歷不明，還是交給宗門處理為好。“

楚臨淵敏銳地注意到，林青羽在接觸少女時，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貪婪。更讓他警惕的是，林青羽按在他肩上的手，暗中渡入了一縷陰寒氣息，正是玄陰教的手法！

“原來如此...“楚臨淵心中豁然開朗，“第一世的林青羽，根本就是玄陰教的臥底！“

他假裝沒有察覺那縷陰寒氣息，恭敬道：“師兄說得是。“

看著林青羽抱著少女離去的背影，楚臨淵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這一世，他不僅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實力，更要查明輪回的真相，以及這個神秘少女的身份。

九世輪回的記憶和經驗，就是他現在最大的優勢。

“這一次，我一定要打破輪回的枷鎖。“楚臨淵握緊拳頭，在心中立下誓言，“不管幕后黑手是誰，都必將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