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的雨下得邪門，不是那種嘩啦啦的大雨，而是細細密密的雨絲，像無數根針扎在人身上。林深站在墓園的鐵門邊上，頭發和西裝早就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滴。遠處，一排排黑色大理石墓碑在雨中泛著冷光，雨水沖刷著碑面，把葬禮上燒的香灰沖成了一道道黑色的細流。

林氏集團大老板林明遠的葬禮剛結束沒多久。穿著黑衣服的親戚和公司員工打著傘，三三兩兩地往外走。空氣中檀香的味道混著雨水的腥氣，直往人鼻子里鉆。

“林先生，要進去再看看嗎？“助理小周舉著把黑傘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深沒接傘，眼睛盯著墓園外頭那座顯眼的哥特式莊園。那是林家的祖宅，尖尖的塔樓像是要刺破灰蒙蒙的天空。突然一陣風刮過，二樓有扇窗戶的窗簾被掀開一角，露出一張慘白的臉——是林明遠在美國留學的二兒子林硯。

三天前，林明遠突然去世，林硯連夜從美國趕回來。現在他正站在窗口，冷冷地注視著墓園這邊。那眼神讓林深后背發涼，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樣。

“不用了。“林深收回目光，對小周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小周猶豫了一下：“可是這雨...“

“我沒事。“林深擺擺手，“你先走。“

等小周走遠，林深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來電顯示“蘇晚“。蘇晚是市法醫中心的法醫，平時說話大大咧咧的，可這次電話一接通，林深就聽出她聲音不對勁。

“林深，趕緊來法醫中心！“蘇晚的聲音壓得很低，“你爸的尸檢報告有大問題！“

林深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問題？“

“電話里說不清楚，你快點過來。“蘇晚說完就掛了電話。

林深立刻攔了輛出租車。上車后，他透過雨幕又看了一眼祖宅的窗口，林硯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停在了法醫中心門口。雨下得更大了，林深跑進大樓時，衣服又濕了一層。蘇晚已經在解剖室門口等著了，她穿著白大褂，臉色比平時嚴肅得多，口袋里露出半截病理報告。

“跟我來。“蘇晚簡短地說，轉身推開了解剖室的門。

解剖臺上方的白燈亮得刺眼，林深瞇了瞇眼睛才適應。臺上蓋著白布的尸體輪廓清晰可見，林深的喉嚨突然發緊——那下面躺著他爸，三天前還好端端的人。

“毒理檢測結果出來了，“蘇晚戴上手套，“體內有烏頭堿，不過量不大，毒不死人。“

林深皺眉：“烏頭堿？“

“一種植物毒素，常見于烏頭屬植物。“蘇晚解釋道，“但真正蹊蹺的不是這個。“

她輕輕掀開白布，露出林明遠的上半身。林深倒抽一口冷氣——他爸右手掌心朝上攤開，上面赫然有一個黑色的蝴蝶刺青！那蝴蝶翅膀上的紋路細得像頭發絲，尾端還帶著精致的齒輪圖案，看起來既詭異又精美。

“這不可能...“林深聲音發顫，“我爸最討厭紋身，他連手表都不愛戴，嫌手腕上有東西不舒服。“

“更奇怪的是，“蘇晚用鑷子夾起一小塊皮膚組織，對著燈光，“這刺青是死后紋上去的。“

林深湊近看：“你怎么知道？“

“看這傷口邊緣。“蘇晚指著顯微鏡下的圖像，“一點發紅發炎的跡象都沒有，說明是死后紋的。紋的時候人都沒知覺了，更不可能打麻藥。“

林深突然想起什么：“葬禮那天，他的手明明是攥著的。我當時還掰了一下，以為是正常的僵硬姿勢...“

“尸體被動過。“蘇晚肯定地說，“而且手法很專業，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炸響一聲雷。解剖室的燈滋滋閃了幾下，忽明忽暗的光線讓那只詭異的蝴蝶刺青時隱時現。林深的手機又震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條匿名短信，只有七個字：

【蝴蝶振翅，暗夜將至】

林深盯著屏幕，后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把手機遞給蘇晚看，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有人在警告你。“蘇晚低聲說。

林深點點頭，思緒飛快轉動。父親剛下葬就冒出這么多怪事：不明來歷的刺青、被動過的尸體、神秘短信...而最可疑的是，這些事都發生在林硯回國之后。難道這位剛回來繼承遺產的二弟，跟這一切有關？

“你爸生前有沒有什么異常？“蘇晚問道。

林深回憶了一下：“最近一個月，他確實有點不對勁。經常半夜接電話出門，問他什么事也不說。有一次我半夜起來喝水，看見他在書房里翻一本很舊的家譜，看到我進來就趕緊合上了。“

“家譜？“蘇晚挑眉。

“對，林家的族譜，據說有幾百年歷史了。“林深說，“我爸平時不信這些，突然翻出來看就很奇怪。“

蘇晚若有所思：“那個刺青上的齒輪圖案...你們家族有什么特殊標志嗎？“

林深搖頭：“沒聽說過。不過...“他突然想起什么，“林家祖上是做鐘表起家的，后來才轉型做其他生意。“

“鐘表...齒輪...“蘇晚喃喃自語，“這中間會不會有什么聯系？“

解剖室的燈又閃了幾下，林深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他想起窗口林硯那個冰冷的眼神，還有父親臨終前緊緊抓著他手說的那句“小心蝴蝶“...當時他以為父親是神志不清說胡話，現在想來，可能另有深意。

“我得查清楚這件事。“林深下定決心，“我爸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蘇晚猶豫了一下：“這事很危險，那個短信...“

“正因為危險，我才不能不管。“林深打斷她，“我爸生前最后一個月明顯在害怕什么，現在他又被人動了手腳...這絕不是巧合。“

“那你要從哪查起？“蘇晚問。

林深想了想：“先從那個刺青開始。這種精細的紋身，榕城能做的人不多。另外...“他壓低聲音，“我得查查林硯這次突然回國的真正原因。“

蘇晚點點頭：“我這邊會再仔細檢查一下尸體，看還有沒有其他異常。“

“謝謝。“林深真誠地說，“這事本來跟你沒關系...“

“別這么說，“蘇晚擺擺手，“你爸生前幫過我家，這份人情我一直記著。“

兩人又討論了一些細節，林深才離開法醫中心。外面的雨小了些，但天色更暗了。他站在臺階上，突然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回頭看了看，法醫中心大廳空蕩蕩的，只有值班護士在低頭寫東西。

“可能是太緊張了...“林深自言自語，掏出手機準備叫車。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法醫中心門口，車窗貼著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車子開得很慢，經過林深面前時幾乎要停下來，但最終還是一踩油門開走了。

林深盯著那輛車的尾燈，心里警鈴大作。他迅速拍下車牌號，發給了一個在交警隊工作的朋友。

“幫我查查這個車牌，越快越好。“他在消息里寫道。

朋友很快回復：“這車牌是假的，系統里沒有記錄。“

林深的心沉了下去。看來，他已經被人盯上了。但更讓他不安的是，這一切似乎都跟父親手上的那只詭異蝴蝶有關——蝴蝶振翅，暗夜將至。到底什么樣的“暗夜“在等著他？而林硯，又在這中間扮演著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