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沒有在等待著什么，所以我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要過年了。家里正忙著布置，我媽在搞衛生，笑笑在幫忙，我假借著做作業的理由在偷懶，但其實我的作業早就做完了。我知道這樣不好，但寒假不就是用來休息和調整的嗎？嗯，所以我要休息……
唉，算了，還是去幫一下吧。
離開房間發現她們正在清理客廳的雜物。平時亂糟糟的顯得房子很小，清理干凈后感覺大了一點。
“要幫忙嗎？”我問。
“作業做完了？”我媽問。
“嗯。”
“行，客廳就交給你們了?！闭f完我媽就進廚房了，她要準備午飯。
關于那天晚上她沒問什么，事后也跟沒事一樣。她應該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還是說她壓根就不在意呢？她好像是有心事，老是心不在焉，經?？粗謾C，手指時不時快速的抽動，打字。跟朋友聊天吧，女孩子的人際關系要復雜一些嗎？
說是一起干活，結果差不多都是我包攬了。不知道我媽在的時候她是不是也這樣，算了，誰讓我這個哥哥這么體貼呢。
“別看了，幫我拿一抹布?！蔽艺驹诓鑾咨喜粮咛幰稽c的瓷磚，不好下去，就叫她幫幫忙了，也不能真的只讓她看著。
“哦?！彼€盯著屏幕，嘴還嘟著，好像還在說“哦”……這么看她確實挺可愛的——比劉沫差百分之五十吧。劉沫是女神。
然后她一手打字一手遞來了抹布，手都快插我腰上了，也不看一下。算了，她忙她的吧。
我接過抹布，我覺得理所當然的，但是她反應很大，“別碰我。”倒也不至于吧，所謂的青春期的叛逆嗎？還是害羞呢？也許是單純的討厭我。隨便她啦……
“妨！準備吃飯?！眿寢屧趶N房里喊，飯菜的香味飄到了客廳?？蛷d的衛生也搞得差不多了，就這樣吧。收拾了一下，擺好原本在茶幾和沙發上的東西就可以去吃飯了。
“到頭來你還是不喜歡我嗎？”
“哈？”她聽到了。唉？我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
“你說我嗎？”她反問道，又自問自答，“只能說不討厭吧。”
“哦，哦……這樣啊?！蔽腋杏X有點尷尬，怎么說漏嘴了啊。
“喜歡……的話，倒是有一個人……”她突然變得支支吾吾的——這個人果然很反差。
“有喜歡的人了？”這是第二次問她，會不會回答呢？
“嗯。”再就沒說什么了，她似乎也很困擾。初中生還是好好學習……嗎？我不太記得自己初中是怎么過的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應該怎么辦，我沒有合理的建議給她。于是這個話題就不了了之了，暫時。
飯后，在我們的一致努力下，這座小房子像新的一樣了。我記得這座房子是父親一磚一瓦蓋起來的，他沒有依靠任何人，這方面我還是很尊重他的。
我們一直忙到了傍晚，父親也回來了，今天是他最后一天班。似乎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媽媽做了一桌子菜，差不多有一半是我喜歡的，一半是我父親喜歡的……不知道笑笑喜歡什么。
父親喜歡喝一點酒，但是不多，因為沒人陪。其實我可以陪的，但他們認為我還沒到那個年紀。確實酒要少喝。
飯桌上父母聊了很久，安排了過年的“流程”，要探幾家親，要上幾座墳，要買的、要用的。我可沒聽，更沒參與，稍微吃了一點就回房間了。
作業寫完了，已經無事可做了。與劉沫結束的上一個話題時間是兩個小時之前，暫時不想再打擾她，畢竟快過年了，她大概率也要幫家里忙。
百無聊賴的翻著手機，打開微信又退出，打開游戲又關掉。不知道干什么，打開相冊翻了翻。我的手機一直沒換過，相冊里雖然沒有多少照片，但可追溯的年代倒是很“久遠”，還有一八年的照片……
對了，我怎么沒想到，這里面應該有“線索”——也許沒有，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用拍照記錄的人。
萬一呢？抱著這樣的心態，我從最底下開始往上一張張的翻。
很多莫名其妙的照片，一些截圖，單機小游戲的、小說的、班級群的……一些模糊的照片，黑色的照片，一些現在已經記不得名字的人的照片，有男的有女的，還有老師的，還有集體照。
再往上翻，還有樹、蜘蛛、球場、學校，初中是在一個交通十分不便的地方，裝修風格有一絲“詭異”，非常“可愛”，粉色的墻漆，有一點掉色，夕陽下沒什么瑕疵。我拍的是學校的日落，從這個視角看應該是從寢室廁所窗戶拍的，畫面里還有半邊對面女寢，幾個女生也在欣賞日落。
話說那個學校不是軍事化管理嗎？哪來的手機??？
居然還有數學題，一道現在看起來都不太簡單的題，應該是拍下來查作業幫吧。
一個個仔細看了，沒發現什么“熟悉”的東西，直到我看到一張背影照。有些模糊，本來直接翻過去了，但是我注意到一些“異?！?，因為頭發是黑色的，一開始沒注意，翻回來才確定，這個人的手很白……不會吧，她是，劉沫嗎？
其實隱隱約約能感覺到，我和她絕對是故交，我這種人不可能遇到“天降女友”，我和她的相遇應該是早有預謀。
開學再好好跟她說清楚吧。不行，我怕我忘了，現在就發消息問。
思考半秒后打開微信，在置頂中找到劉沫，給她發信息：我們是不是認識？怕她誤解，我又補了一句：我們以前是一個初中的吧？
她遲遲沒有回我。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況，她最晚的回復也沒有超過一個小時，通常還會說明原因，這次顯然是故意的，可能在思考怎么回答。
我沒有急著追問，給她時間，或許她是真的被什么事情纏上了。
我一直等，等了一個小時，我媽叫我去洗澡了。洗完澡，又等了一個小時，快十一點了，家里人都睡了。我也象征性的關了房間里的燈，手機亮著放在桌上，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睡不著。
她還是沒有回我消息。
冷處理嗎？別這樣，我很沒安全感。當然這也佐證了我的想法……我寧愿她是生病了——不對，還是健健康康的好。她……到底為什么回避我的問題呢？
噔噔。
收到信息了。我起身查看，是劉沫，她只回了一個字：嗯。
“為什么之前不告訴我？”
“我們不說這個了，好不好?！?/p>
為什么？
“等到高考完好嗎？考完我一定會告訴你的?！?/p>
為什么？
“這個會困擾我很久?！?/p>
“沒事呀，我陪著你呢，我們一起加油，好嗎？”她發的語音，似乎是為了讓我聽她的語氣。確實讓我感覺她在身邊。
她一直在叫我回避問題，這不是我的風格，也不是她的風格，我們從來都不是逃避問題的人。
為什么我會選擇逃避過往呢？其實是我在逃避吧，因為不想面對，所以選擇遺忘。
“所以我們從前就認識嗎？”
“嗯?！?/p>
“我們以前就相互喜歡嗎？”
“嗯。”
“我們以前在一個班級學習嗎？”
“嗯。”
“那你以前送過我鋼筆嗎？”
“什么鋼筆？”
我以為她忘了，就拍給她看。
“這不是我送的。”
這又是怎么回事？信息對不上了。可能是以前的朋友吧。我到底忘了多少？
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夏盛說的：她考了市前十，本來不應該來我們這學校的。
“你會來這學校也是因為我嗎？”我問。
“嗯?！?/p>
“為什么？值得嗎？”
“在哪里上學都是一樣的，但是有沒有你又是另一回事了?！?/p>
“我們以前發生了什么？”
“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p>
我不懂這幾個字的意思，她也沒有給出具體的解釋。本想繼續追問，但是時間已經很晚了，她需要休息，這個比我的問題重要。
“睡覺吧?！?/p>
“嗯。”
說到底我為什么忘記了以前的事？因為藥嗎？還是說我自己的選擇，要些必須忘記的事嗎？是不好的事嗎？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沒有任何過渡，毫無征兆的就醒來了，是早上，窗外有光和鳥叫聲。我一邊揉眼睛一邊找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十點了，第一次睡這么久。
手機沒有收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有推廣和大雪提醒……說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雪了。
拉開窗簾，外面已經被淹沒了，這也是毫無成本的改變，一切的棱角、污穢，全部的消失不見，只剩下無意義的白。平時鄰家的盆栽不見了，輪廓也看不清，像是一排門檻。路燈和電線桿都變成了一個樣，路燈的太陽能板應該是沒用了。街道上不知道誰走過的痕跡漸漸的被后來的雪覆蓋，只有不斷來往的車能留下印子，被車壓了一遍又一遍的雪就成了冰，讓車打滑，讓路人跌倒。
早上吃餃子，媽媽試著自己包的，她說很久沒包了，確實，我吃著有點咸，笑笑和父親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吃。
早飯后準備出發去外婆家，因為去年是在父親家過的年，所以今年去外婆家過，輪流來。
“笑笑，好了嗎？”媽媽在門口喊。
“好啦?！?/p>
我和父親都上車了，他開車，我坐副駕后，他好像在通過反光鏡看我。我沒有刻意去看，我在回避他的眼神。
“走吧走吧。”笑笑和媽媽都上車了。笑笑似乎很期待去外婆家。
看著地圖上導航的終點——一個我不熟悉的地方，應該說根本沒有聽說過，距離我家五十多公里，車程大概一小時，能去吃午飯。
總覺得外婆家沒有這么遠的……錯覺吧，畢竟我的記憶不是很清晰了。
車窗外下著大雪，基本看不清什么東西。
“裝防滑鏈了嗎？”媽媽問。
“肯定裝了啊，不然早掉溝里了?！备赣H有時候就會有的莫名其妙的“幽默感”。有時候感覺我跟他挺像的，也是，畢竟是他的兒子——有時候真不想承認，如果我不是這個男人的孩子，如果我的細胞里沒有他的基因，我是不是就會是另一個樣子？性格的養成到底是基因占比較大，還是環境占比較大？無論怎樣，我生在這個家里就注定了我是怎樣的人，是這樣嗎？所有命運是存在的嗎？
雪景真是最無聊的。從前好像還為雪寫過作文，關于全球氣候變暖的吧，因為這個好幾年沒見過下雪了?，F在看來是“天”不想下吧，什么東西都是這樣決定下來的，沒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笑笑坐在我旁邊。試著給她發信息，看能不能問到什么東西。倒不是關于我的，我有點擔心她——不知道為什么。
我問她：平時在班里怎么樣？
她很疑惑，發了一個問號過來。應該說正常嗎？
隨后她又發了一句：就那樣。
“跟同學關系怎么樣呢？”
“你怎么跟我媽一樣。”之后她就把手機關了，看著窗外，無論手機收到什么消息都沒看。
雪有這么好看嗎？還是我不該問？
算了，我還是別多管閑事吧。
“堵車了。”父親的一句話把我們的視線都拉到車前，只看見流水般的車不斷的向前延伸，看不到頭。這還是在市區，一個小鎮到另一個小鎮的中間地帶，我們要在這里“徘徊”多久。
無論多久都會有結果的。我是這么想的……
最終我們本可以一個小時走完的路花了兩個小時，不過沒有錯過飯點，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剛剛下車有點暈，走走停停太久了。
看到了一棟陌生的房子，有一半還是紅磚墻，應該是還沒來得及裝修。
“哎呀，看看是誰來了?！眲傔M門就出現了一個面善的老爺爺——這是外公嗎？我記性有點太不好了吧，完全不記得這個人。去年我嫌麻煩就沒來外婆家，僅僅一年變化就這么大嗎？
“外公好?！毙πΡ任蚁乳_口，隨后我也說了一句。
“哎，都好都好……這個是何妨吧?！蓖夤聪蛭摇Ｋ浶砸膊缓脝?？
“是的是的?！蔽页鲇诙Y貌回復他。
“都進來吧，坐坐坐?！蓖夤珱]有接話了，他安排我們坐下后就去廚房了，大概要泡茶吧。
不出所料，外公一會就端著茶水過來了。話說端茶倒水這種事不一般是女主人做嗎？外婆人呢？
“爸，媽呢？”我媽問。
“她啊……她，干嘛去了，真是的——你們喝茶，桌上的都能吃，不好招待了，我去找找她?！蓖夤呎f邊往外走。出去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