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我是大山的孩子,出生在大山。但我不想一輩子困在這連綿不斷的青山。接下來我將以第一人稱回憶的角度來向你敘述這段故事
“霍霍……”思緒被磨墨聲喚醒,眼前又出現熟悉的面龐—鄭叔,短促而勻凈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輪廓(當時的我絕對沒有想到未來的事)
“又偷懶呢”他輕輕敲了敲徹底敲醒了我沉睡的心靈
我慌忙瞧向窗外,日暮西山。我心下一驚。拿上背簍就往家的方向踉蹌跑去.
“嘭”剛推開家門,一個粗糙的大掌便迎面打來,我躲閃不及,眼前出現閃爍的星星,可我的心卻比這夜風還要冷。盡管他早已習慣,但還是感到絲絲疼痛,我想哭,但我知道我不能。
“你個老巫婆。怎么打我妹妹呢?”阿姐在我面前,緊緊的護著我。
可迎接我們的卻是更多的野獸在我們身上肆意的發泄,發泄什么?或許是在隔壁王二娘家,低人一頭的不甘;或許是堂兄處處碰壁的尷尬;也可能是顆粒無收的憤怒。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們受的氣總是肆無忌憚的發泄在我們身上,只因我們是弱小。(這也是我未來才明白的道理)
“住手!”直到去集市的父親回來,他們才停止了那一雙雙邪惡的雙手。
“疼嗎”阿姐心疼地為我擦拭,本該是風華正茂的21歲,卻被生活瑣事與一片片魚尾紋覆蓋著。
“我不疼”輕輕的我握住了她的手。是多么粗糙啊!
“我們一起走好嗎?”
阿姐沒說話,只是溫柔的搖了搖頭。她摸著我的頭。(姐姐其實不丑,有著一雙彎彎的眼睛,笑的時候仿佛含著星光,映著明月,可長時間的勞作使她仿佛憔悴了10多歲.)
過了很久,她低低地說了一句“走嗎”
“什么?姐,你生氣了嗎?”
“沒有”可她抬起頭,卻分明有一滴淚從眼角劃過。
“走吧!”她輕輕擦去了她的淚,也擦去了她的委屈
“小七你走吧!”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將頭搭在她的肩上“我才不走呢!我還要陪著我的阿姐呢!”
她刮了刮我的鼻子,卻沒有說一聲“好”
吱呀,破舊的門被打開,外面露出油燈的一絲的光亮,那光亮卻照不透我們的心
“走!我看你們誰敢走!”奶奶破口大罵,拿起掃帚就向我們揮去“過幾天你就要嫁人了,你們最近給我老實點!”她看著我姐姐說。
“姐,你就要嫁人了”
“沒有”
“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聽她的解釋,“我們不是說好一起走出大山嗎?不是說好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山的外面有什么?還是山嗎?”阿姐像是問我,又像是問自己
是一座又一座,有著蜜餞的山嗎?還是長著高樓大廈的山,小時候的我天真的這樣認為
“就這幾天的事了”姐姐解答了我的疑惑
“可,為什么?”
回應我的只有久久的沉默與無端的黑暗
“好了,你給我講講媽媽的故事吧”我實在不忍看姐姐難過,看她大大的眼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媽媽在我出生那年離開了,伴著急切的秋雨,因為常年積疾,在坐月子的時候便去世了。
那一年姐姐5歲,阿姐常對我說,我長得非常像媽媽一一雙彎月般的眼眸,微笑時有淡淡的臥蠶,但卻有著高挺的鼻梁與堅毅的臉部輪廓曲線,嘴唇厚似一抹艷色掛在臉上,看起來昂揚,但皮膚黝黑,皮膚十分粗糙。所以談不上嬌美,可也有一種別樣的美
父親常常望著我的臉出神“像,真是像”他盯著我喃喃,過一會兒卻流下了淚
他們告訴我媽媽是很好很好的人,會輕輕的抱著姐姐講故事,也會用脊梁扛起整個家,她嫁給了爸爸,10年艱辛,沒有任何怨言
爸爸怕媽媽走之后找不到家了,便叫我許歸期以許下一段歸期。
迷迷糊糊的我睡著了。
“喔喔喔…”在大公雞的鳴叫聲中,我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好久沒有睡得這么安穩了
背上背簍,這就是我的書包了。在蜿蜒崎嶇的小路上,緩慢的走著,回想著姐姐昨天說的話。
心中如蕭瑟的秋風涼涼的。我知道姐姐要嫁給誰了,隔壁的王麻子—山里的守村人,姐姐卻告訴我,人總是不要那么悲觀,她讓我走出去,去看看山外的世界。
慢慢的我便來到了鄭叔家,我在初二那年,便輟學了。是因為奶奶一句,把這些錢省下來,給你堂兄報補習班。我被迫放棄了我的出路,我的希望,我的夢想!
可我不甘。幸運的,去年鄭叔來到了這兒,沒有人知道他從哪里來,也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
他告訴我他是一位作家,要來深山尋找沉寂的靈魂,但我卻不肯相信,只是笑著打趣:
“你是沉寂的靈魂,那我是絕世的天才嘍!”
“沒準呢”他卻突然很認真的看著我說
于是,我成為了鄭叔的學生。
后來我才發現鄭叔的知識真的很淵博,他從函數幾何給我聊到自然地理,又從中國近代史聊到文壇發展。這無一不令我欽佩至極!
一年半的時間里,鄭叔為我制定了嚴格的時間表,為我買來了初三的課本。使我即使沒有再上初三,也仍然有堅實的知識儲備。
逃走的想法,也在那一刻萌芽,隨著知識的澆灌,眼界的開闊。一點一點成長為參天大樹。
我卻從未想過,鄭叔為了初三的書,跑了多少家店。一向只圖利的奶奶,又怎么會讓我大半天在外面學習。(這些在以后我相信你一定會明白)
“哎,歸期你又發什么呆呢”鄭叔又敲了敲我的頭
“我想走了,鄭叔”我突然嚴肅的說“我想去上高中,我想過像同齡人一樣,為青春奮斗的生活”
本以為鄭叔會不贊同,勸阻,會是直接否定。
他卻贊賞地點了點頭,他為我講述了外面的天地是多么廣闊。外面的大廈是多么高聳,外面的人群是多么靚麗
盡管有些詞我聽不懂,但我也知道,那一定都是美好的事物,我愛一切美好的事物,溫柔的阿姐,遍山的紅梅。
這使我更堅定了“走”的決心,又回想起阿姐的面龐
我走了,阿姐怎么辦。當她想找個人說說話時,誰陪著他,兇狠的奶奶嗎;當她遇到困難時,誰幫助他,癡傻的王麻子嗎。所以我不能走。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系列事。卻讓我不得不走,去改變我與我的家庭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