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皇帝聽太監稟告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直到三人被領進來,他才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今日,本該是霍楊結親之日!
眼前三人,一個是自己的女兒,另外兩個是本應該在楊家接待賓客的楊沐凜兄弟。
他微蹙眉給身邊太監一個眼色,立即太監就過去給沈翠瑤松綁,并且拔掉了塞住她嘴巴的帕子。
“父皇……”沈翠瑤趴在地上,抬起凌亂的頭,眼里滿是委屈:“父皇,你要替我做主啊……”
皇帝的手忍不住握緊,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為何會穿著嫁衣,又為何會被他們二人押著來此?”
“我……”沈翠瑤啞口無言,她垂著頭,看著漢白玉鋪成的地面,手忍不住捏住衣角。
“舅舅!”
就在此時,楊沐辰忍不住站了出來,冷笑一聲:“公主殿下明知今日是我妹妹大婚,卻故意引霍棄疾離開,妄圖搶婚,毀壞霍楊兩家結親。”
楊沐凜也上前行禮:“舅舅,關于公主與霍棄疾的事,是我楊家有錯在先,但是霍棄疾愿意負責,公主也該斷了不該有的念想。”
他彎腰行禮,繼續道:“人我們已經給你帶回來了,剩下的全憑舅舅處理,我們兄弟二人便也不湊熱鬧。”
楊沐辰覺得不過癮,還想狠狠教訓沈翠瑤一頓卻被自家二哥拉住。
楊沐凜給楊沐辰使了一個眼色。
二人退下,一直到出了皇宮,他才一把從楊沐凜的桎梏中掙脫。
“二哥,你就這樣放過了沈翠瑤?”楊沐辰不可思議開口,心中又氣又急:“就她今天做的這件事,把她打死都不為過!”
“可是你可想過她到底是公主,這件事畢竟是小妹有錯在先。”楊沐凜沉聲道:“若是我們咄咄逼人,倒顯得我們無理取鬧了。”
楊沐凜的話,好似一陣風,撫平了楊沐辰心中的波浪,他冷靜下來,竟覺出有幾分道理。
而此刻,皇宮里,皇帝叫了侍衛進來。
“翠瑤公主私自出宮,觸犯宮規,緊閉青鸞殿!”
皇帝一聲令下,沈翠瑤面如死灰,任由自己被拖下去,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抖。
她眼里滿是倔強和不甘…………
——霍家——
此刻酒過三巡,霍棄疾被灌了不少酒。
他任由小廝攙扶,搖搖晃晃的往別處走。
楊嬌靜靜地坐在床沿邊上,一襲嫁衣如火如霞,襯得她露出的手腕如皓雪明月。
聽著門被撞開,她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心忍不住狂跳起來。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好似步伐有些凌亂,楊嬌很想掀開蓋頭看一下霍棄疾究竟喝的怎么樣了,可是一想到喜娘告訴她,蓋頭得夫君親自揭開,否則將預示婚姻不圓滿,便按耐住躁動的心。
“嘩——”蓋頭被一把扯開,楊嬌猝不及防,有些無辜的抬頭,卻撞入一雙醉眼朦朧的眼。
好似平靜的湖面投進一顆石子,楊嬌怔愣的看著爛醉如泥的霍棄疾。
此刻的他,褪去一身白衣,雙頰緋紅,眉目間似有些不耐煩,和平日里穩重自持,溫潤如玉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起身,想去攙扶霍棄疾,卻被后者狠狠推開。
“若非……若非你……我怎會……怎會與她分離?”他神色悲傷,似有懊悔,癱坐在床沿上。
楊嬌怔怔的看著他,而后忍不住笑了笑,似有些不可置信:“你還在怨我?”
霍棄疾沉默不語。
“好!好!好!”楊嬌忍不住連說三個好字,她居然被白日里他的偽裝蒙騙,以為他真的真心實意娶她!
她步步逼近霍棄疾,彎下腰,狠狠捏住了霍棄疾的下巴。
霍棄疾察覺到疼痛,忍不住反抗,可是他一個文弱書生,竟沒有掙脫開楊嬌的桎梏。
“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楊嬌說完,一把的將他推在了床上將他拉到了地上,從床上抽出白色元帕。
這是專門檢測落紅的帕子。
雖然她與霍棄疾之間沒有夫妻之實,但是不妨礙她惡心沈翠瑤。
翌日——
楊嬌早早的就洗漱好,穿上屬于婦人的衣服,挽上了發髻,挑了一只桃花簪,簪在了發上。
霍棄疾醒來時,便看見楊嬌已經整裝待發,背對著他。
他渾身難受,身上還穿著昨日的喜服,沒有換下來。
而自己居然在地上睡了一夜。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
“抱歉……”霍棄疾捂著額頭,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
“夫君。”楊嬌轉過身,精致的面上帶著笑容,但是卻讓人不寒而栗,如同冬日里枝頭凝結冰霜的寒雪,她眸中全是冷意:“霍楊兩家結親,雖然有我一手促成,但是——”
她瞇了瞇眸子,淡淡道:“你也可以借楊家平步青云,昨日之事,我已經給了你一個機會,但是你辜負了我一番真心。”
說到此處,楊嬌給翠蘭一個眼色,立即,翠蘭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立即端上來一個錦盒。
錦盒精致小巧,上面落著鎖,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
“勞煩夫君待會兒將此物親自交到翠瑤公主手上。”
“不行!”霍棄疾聞言立即拒絕,他雖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但是看楊嬌臉色,便知不是什么好東西。
“呵。”楊嬌忍不住冷笑:“你不想送,本小姐有的是辦法送。”
“不就是我昨夜冷待你嗎?”霍棄疾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抓住楊嬌的手:“你究竟要如何?我已經如你所愿娶你,我并不愛你!”
“怎么,既要平步青云,又想守身如玉,霍棄疾,從你娶我的這一刻開始你就別想擺脫我!”楊嬌用力掙脫,手腕的痛疼令她臉色有些蒼白:“霍棄疾,我告訴你,本小姐定會讓你心甘情愿的做我夫君!”
霍棄疾只覺得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我霍棄疾一身才華,就算沒有你楊家,我也可以在官場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他冷聲道。
“可是你如果娶了沈翠瑤,那么你再多的才華也只能注定不能手握實權,你不可能成為第二個我父親!”楊嬌忍不住反譏:“你既然注定無法和沈翠瑤在一起,那么你娶誰不是娶,為什么不能娶利用價值最大的我?”
“所以我娶了你,我利用你平步青云,但是你也休想再從我這里得到別的什么!”霍棄疾說完,便拂袖而去。
“你不許走!”楊嬌反應過來,想抓住霍棄疾,但是卻抓了一個空。
“霍棄疾!”楊嬌朝他背影吼,但是對方走的決絕,未曾片刻停留。
心臟好似有一只手,緊緊的揪的她喘不過氣。
“小姐!”翠蘭擔憂的扶住楊嬌的胳膊:“你沒事吧?”
楊嬌緩了一會兒,揮手,示意自己無礙,而后道:“走,我們進宮。”
霍棄疾,是你先逼我的!
朱紅的宮墻如凝固的血色,琉璃瓦在朝陽下泛著鎏金的波光,仿佛一條沉睡的蛟龍。
高大的宮墻順著朝陽投射出烏青的陰影。
楊嬌帶著翠蘭,走在青石磚鋪成的路上,一直走到一個叫“青鸞殿”的宮殿前停住。
這是沈翠瑤居住的宮殿。
“小姐,聽說昨夜皇上下令將公主軟禁了起來。”翠蘭道。
朱紅色的宮門緊閉,莫名的讓人壓抑,門口,有四個侍衛守著。
“楊四小姐,你來這里是?”立即,其中一人發現了楊嬌,立即跑過來,狗腿的問。
“我進去有點事。”楊嬌道。
“什么事勞煩四小姐親自跑一趟,你直接派人說一聲就好了啊!”那人笑著回。
“罷了。”楊嬌擺手:“放心,不會叫你們為難,不過片刻就出來了。”
“額……既如此,那便請進吧。”那人面露難色,不過迫于楊嬌的身份,還是讓開了路。
主仆二人進入了青鸞殿。
青鸞殿因為禁足的原因,宮女很少。
不過這并不影響這殿內的氣派和奢華。
不過是有些冷清寂靜。
楊嬌環顧四周,遠遠的便看見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發髻微挽,坐在一棵梨樹下繪畫。
此刻正值梨花凋落,雪白的花瓣三三兩兩飄落,落在了女子烏黑的發間,身上。
但是她沒有在意,而是專注而認真的在宣紙上落筆,上色。
畫面美好,恬靜。
她的皮膚白皙,眉若遠山,眸若清泉,瓊鼻朱唇,配上這落櫻繽紛和深宮朱墻,竟有兩分落花人獨立之感。
楊嬌緩步走近,走到了她面前。
她的影子落在沈翠瑤身上,沈翠瑤抬眸:“怎么,你是來看我笑話嗎?”
“對啊,本小姐來看看高高在上名、動、京、城的翠瑤公主。”她故意將名動京城四個字加重。
果不其然,原本風輕云淡的沈翠瑤手忍不住一抖,立即,畫上男子的眉眼便多出一點墨。
這畫上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楊嬌的新婚夫君——霍棄疾。
沈翠瑤愣住了,她呆呆的看著自己精心畫了半日的畫作,卻因為這一筆之失毀于一旦。
心,如同墜入深空。
“喏——”楊嬌拿過翠蘭手里的盒子,將其打開,拿出里面的東西。
是一方元帕。
帕子褶皺,有一些痕跡和奇怪的味道。
她輕輕一丟,那元帕便落在了畫上。
“本小姐心情好,特地新婚第一日給你送的禮物。”楊嬌說完,不再看沈翠瑤難堪的臉色,將裝元帕的盒子放開。
“咣當”一聲,盒子好巧不巧砸在了沈翠瑤白皙纖細的手指上。
瞬間,手指被砸紅,沈翠瑤忍不住咬牙,她收回手,將受傷的手藏在了袖子里,站了起來,風霎時起,她眼眶微紅,如同風中倔強的小白花,脆弱且堅強。
“楊……”
她正要說話,楊嬌卻轉身離去。
“楊嬌,我恨你!”她對著楊嬌的背影,吼道。
可是對方卻懶得理她。
她頹然的滑坐在地上,看著那方元帕。
雖然她未經男女之事,但是已經及笄,她明白這代表著什么。
心,好似在滴血,眼淚,無聲滑落……
時間一晃三日過去。
霍棄疾這幾天對楊嬌避而不見,而霍棄疾母親因為有眼疾,所以住的偏僻。
楊嬌因著對霍棄疾有成見,所以也懶得去看霍棄疾的娘。
所以三天,楊嬌竟一次也沒見霍棄疾母親。
楊嬌想到這時,不免覺得自己有些荒唐,成婚三日沒有見婆婆,怕是世上獨一個。
三日回門。
霍家。
楊嬌坐在正廳中間,眼看著午時越來越近,卻不見霍棄疾的影子。
楊嬌都已經做好去把霍棄疾綁去楊家的打算了
“小姐,蕭世子來了。”
就在這時,有下人來報。
楊嬌抬眸,便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徑直走了進來。
他一身湖藍錦袍,馬尾高束,發帶隨風獵獵,十五歲的年紀,本應該神采飛揚,此刻眉目間卻帶著一抹憂愁。
進了屋,他直直坐下,眼神復雜的看著楊嬌,卻不知從何開口。
過了許久,見楊嬌不說話,他才開口:“楊姐姐……你不如跟霍棄疾和離,嫁給我吧。”
他一雙眼睛猶如琥珀,泛著一汪清泉,可憐又卑微。
楊嬌別過臉道,忍不住笑出聲的說:“蕭有聲,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況且我從不喜歡你,我一直也只把你當弟弟啊!”
“可是我就是非你不娶!”蕭有聲有些委屈又倔強,雙手握拳,猶如一只啃不到骨頭的小狗。
“蕭有聲,你還小。”楊嬌也起身,嘆了口氣:“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歡,你只是覺得我救了你,你就該以身相許,但是這是錯誤的!”
“那你告訴我什么是喜歡?”
“我……”楊嬌被問的啞口無言,看著對方英俊且認真的眉眼:“蕭有聲,等你有一天遇見了喜歡的姑娘,自然就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