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房比新房還要簡陋。
我環顧四周,除了一張硬板床、一個掉了漆的梳妝臺和兩把搖搖欲墜的椅子外,幾乎一無所有。
窗戶紙破了幾處,夜風吹進來,發出嗚嗚的響聲。
“王妃恕罪,奴婢這就去找人修補?!?/p>
帶我來的小丫鬟戰戰兢兢地說。
“不必了?!?/p>
我擺擺手,
“這樣挺好,通風?!?/p>
小丫鬟瞪大眼睛,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回答。我沖她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沒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丫頭?!?/p>
她低著頭,聲音細如蚊吶。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p>
我看了看窗外一叢青翠的竹子,
“就叫綠竹,如何?”
小丫鬟——現在該叫綠竹了——猛地抬頭,眼中閃著驚喜的淚光:
“謝王妃賜名!”
我心中一酸。
原著中,賀依身邊連個貼身的丫鬟都沒有,最后被處死時孤零零一人。
如今我來了,至少要先培養幾個自己人。
“綠竹,你去幫我打聽一下,王爺平日都在哪里活動,喜歡什么,討厭什么?!?/p>
綠竹臉色一變:
“王妃,王爺最討厭下人打聽他的事,上次有個小廝多嘴問了一句,就被打斷了腿...”
我心頭一緊,但隨即笑道:
“無妨,你就說是王妃讓你問的。若有人責罰你,你就來找我?!?/p>
綠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退下了。
我長舒一口氣,倒在硬邦邦的床上。
穿書第一天,勉強活下來了。
可接下來該怎么辦?
按照原著,余谷鴻會在三個月后出征邊疆,然后被誣陷通敵叛國。
我必須在這之前改變他對我的看法,還要想辦法阻止那場陰謀。
但首先,我得了解這個燕王府,了解余谷鴻。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一陣嘈雜聲吵醒。
“怎么回事?”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
綠竹慌慌張張跑進來:
“王妃,是趙總管在責罰下人,說他們偷懶沒打掃干凈王爺的書房。”
我眉頭一皺,迅速穿好衣服走出去。
院子里,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正揮舞著藤條,抽打兩個跪在地上的小廝。
周圍站了一圈仆人,個個面如土色,卻無人敢出聲。
“住手!”
我厲聲喝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轉頭看向我。
趙總管瞇起眼睛,敷衍地行了個禮:
“王妃安好。老奴正在管教不聽話的下人,驚擾了王妃,還請恕罪?!?/p>
我走到那兩個小廝面前,他們背上已經血跡斑斑。
“他們犯了什么錯,要下這么重的手?”
“回王妃,王爺最討厭書房有灰塵。這兩個奴才卻偷懶沒擦干凈書架,導致王爺今早大發雷霆?!?/p>
趙總管一臉倨傲,顯然沒把我這個新王妃放在眼里。
我冷笑一聲:
“王爺生氣,是因為書房沒打掃干凈,還是因為你們擅自動了他的東西?”
趙總管臉色一變:
“王妃此話何意?”
“帶我去書房看看?!?/p>
我不容拒絕地說。
趙總管還想推辭,我已經大步朝主院走去。
他只好快步跟上,一邊走一邊說:
“王妃,王爺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入他的書房...”
“我是任何人嗎?”
我頭也不回地反問。
書房位于主院東側,是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
推開門,一股墨香混合著檀香木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環視四周,書架整齊排列,案幾纖塵不染,哪里有什么灰塵?
我的目光被墻上一幅巨大的地圖吸引。
那是邊疆地形圖,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符號和文字。
案幾上攤開的是邊疆戰報,旁邊還放著幾個精巧的軍事模型。
這與原著描述的“暴虐無腦”的燕王形象大相徑庭。
“王妃,您看過了,是不是該...”
趙總管在一旁催促。
我沒理他,走到案幾前,發現戰報旁邊還放著一本手札。
我隨手翻開一頁,上面記錄著邊疆各部落的習俗和弱點,字跡工整有力。
“誰讓你動王爺的東西!”
趙總管突然提高音量,伸手就要來搶。
我靈活地閃開,冷冷地盯著他:
“趙總管,你剛才說王爺是因為書房沒打掃干凈才發怒的??蛇@里明明一塵不染。你借王爺之名責打下人,該當何罪?”
趙總管臉色瞬間慘白:
“請王妃明鑒,老奴絕無此意...”
“那兩個小廝,各賞十兩銀子養傷。至于你,”
我逼近一步,
“若再讓我發現你濫用私刑,就別怪我不客氣?!?/p>
趙總管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但還是低頭稱是。
我剛要離開,余光瞥見書架角落有一本不起眼的賬冊。
趁趙總管不注意,我迅速將它塞進袖中。
回到西廂房,我迫不及待地翻開那本賬冊。
里面記錄的并非銀錢往來,而是一筆筆奇怪的支出:
“三月初五,贈張氏寡婦二十兩,其夫陣亡于北疆。
三月十八,贈李家孤兒三十兩,其父為救本王而亡。
四月......”
我一頁頁翻過去,心中震撼不已。
這些都是余谷鴻暗中資助陣亡將士家屬的記錄!
原著中從未提及此事,所有人都說燕王冷酷無情,可這些記錄分明顯示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我慌忙將賬冊塞到枕頭下。
一個小奴才紅著眼睛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王妃救命!”
“怎么了?”
我趕緊扶起他。
“趙總管...趙總管說綠竹冒犯了王爺,要打她三十大板...”
那個小奴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勃然大怒:
“好個趙德海,竟敢報復到我的人頭上!走,帶我去看看!”
我們趕到后院時,綠竹已經被綁在了長凳上,趙總管正舉著板子要打。
“住手!”
我厲聲喝道。
趙總管假裝沒聽見,板子重重落下,綠竹發出一聲慘叫。
我沖上去一把奪過板子,反手就給了趙總管一記耳光:
“狗奴才,連本王妃的人都敢動!”
這一巴掌用盡全力,趙總管被打得踉蹌幾步,嘴角滲出血絲。
他捂著臉,眼中滿是怨毒:
“王妃,老奴是按府規辦事...”
“什么府規?誰定的府規?”
我冷笑,
“去把王爺請來,我倒要問問,這燕王府什么時候輪到一個奴才做主了!”
周圍仆人鴉雀無聲,都用驚懼的眼神看著我。
我心中暗叫不好,一時沖動,可能做得太過了。
原著中的余谷鴻最討厭下人鬧事,我這樣大張旗鼓,他肯定會認為我在挑戰他的權威。
“怎么回事?”
一個冷冽的聲音從人群后方傳來。
仆人們如潮水般分開,余谷鴻一身墨色錦袍,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在我和趙總管之間掃過,最后落在哭泣的綠竹身上。
“王爺!”
趙總管立刻跪下,聲淚俱下,
“老奴按規矩責罰一個不懂事的丫鬟,王妃卻...卻打了老奴...”
余谷鴻看向我:
“王妃有何解釋?”
我心跳如鼓,但面上不顯:
“王爺,趙總管借您的名義濫用私刑,我不過是制止他而已。”
“哦?”
余谷鴻挑眉,
“王妃入府才第二日,就知道本王府中的規矩了?”
我直視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王府的規矩,但我知道做人的道理。綠竹是我的人,若她犯錯,自有我管教,輪不到別人越俎代庖?!?/p>
余谷鴻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冷漠:
“趙德海,從今日起,你調去馬廄管事。王妃院內一應事務,不必再過問?!?/p>
趙總管如遭雷擊,癱坐在地。
余谷鴻又看向我:
“王妃既然這么喜歡管教下人,以后府中內務就交由你打理。希望王妃不會讓本王失望?!?/p>
說完,他轉身離去,留下滿院震驚的仆人。
我長舒一口氣,趕緊讓人解開綠竹。
沒想到余谷鴻會這么處理,這比原著中對賀依的態度好太多了。
“王妃...”
綠竹虛弱地喚我。
“別說話,我帶你回去上藥?!?/p>
我輕聲安慰。
回到西廂房,我給綠竹涂了藥,讓她好好休息。
剛忙完,就聽見外面有人通報:
“王妃,長公主府送來請帖,邀您三日后參加賞花宴。”
我接過燙金請帖,心中了然。
原著中,這場賞花宴是賀依第一次以燕王妃身份亮相,卻因為無人撐腰,被一眾貴女羞辱得體無完膚,而余谷鴻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看來,歷史又要重演了。
三日后,我盛裝出席長公主的賞花宴。
果然,一進門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或同情或嘲諷的目光。我昂首挺胸,徑直走到長公主面前行禮。
“燕王妃來了?!?/p>
長公主笑容和藹,眼中卻滿是探究,
“怎么不見燕王同來?“
“王爺軍務繁忙,特命臣妾代他向長公主問安。”
我微笑應答。
“是嗎?”
一個尖細的女聲插了進來,
“我聽說燕王新婚第二天就把王妃打發去了西廂房,看來傳言不假啊?!?/p>
我轉頭看去,是一個穿著鵝黃色紗裙的年輕女子,正用團扇掩著嘴笑。
根據原著描述,這應該是兵部尚書之女柳常葉,書中女三號,一直暗戀著余谷鴻。
“柳小姐消息真靈通?!?/p>
我輕笑,
“不過夫妻間的事,外人恐怕難以理解。就像我聽說柳小姐去年繡了百個香囊送給心上人,卻一個都沒送出去,這種心情,旁人也是體會不到的?!?/p>
柳常葉臉色瞬間漲紅:
“你!”
“燕王妃好口才?!?/p>
長公主打圓場道,
“不過燕王性子冷,王妃日后怕是要受委屈了?!?/p>
我正想回應,忽然感覺周圍安靜下來。
回頭一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大步走來——余谷鴻!
他怎么會來?原著中他根本沒出席這場宴會!
余谷鴻一身靛藍色錦袍,腰間配著長劍,俊美如神祇,又冷峻如冰山。
他先向長公主行禮,然后站到我身邊,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
“王妃久等了?!?/p>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的手心溫暖干燥,與冰冷的外表截然不同。
柳常葉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燕王殿下,王妃剛才說您讓她獨守空房,是不是真的呀?”
余谷鴻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攬住我的腰,在我耳邊輕聲道:
“配合我?!?/p>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低頭吻上了我的唇!
這個吻一觸即分,卻足以讓全場嘩然。
余谷鴻直視柳常葉,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本王與王妃恩愛甚篤,不勞外人操心。若再有人造謠生事,別怪本王不客氣?!?/p>
柳常葉羞憤交加,哭著跑開了。
長公主尷尬地笑著打圓場,而我還沉浸在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吻中。
余谷鴻的手依然摟著我的腰,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耳邊:
“別發呆,微笑?!?/p>
我這才回過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余谷鴻配合我演了一出恩愛戲碼,直到宴會結束。
回府的馬車上,我們相對無言。
終于,我忍不住問:
“為什么來幫我?”
余谷鴻看著窗外,側臉線條冷硬:
“你是燕王妃,羞辱你就是羞辱燕王府?!?/p>
“逢場作戲而已,王妃不必多想?!?/p>
我點點頭,心里卻莫名失落。
是啊,這只是做給外人看的戲碼…可為什么我的心跳得這么快?
“從今日起,你搬回主院?!?/p>
下車前,他突然說道,
“做戲,就要做全套。”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卻已經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當晚,我就搬進了主院的東廂房,與余谷鴻的書房只有一墻之隔。
夜深人靜時,我聽見隔壁傳來翻閱文書的聲音,還有偶爾的嘆息。
這個余谷鴻,與原著中描述的暴虐王爺完全不同。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而我,又該如何在這錯綜復雜的局勢中,改變我們兩人的命運?
我輕輕撫摸枕頭下那本賬冊,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