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出租屋內燈光閃爍,發出不充裕的光,頭頂的風扇危險地掛在一個搖搖欲墜的角度,緩慢又悠長的搖晃著,伴隨著漫天灰塵,均勻地灑在每個角落。
桌子和沙發上皆堆滿了外賣盒子和衣物,遙遙望去,數只烏漆麻黑的蟲子在塑料袋下蠕動著,混雜著惡心的粘液,散發出一股惡臭。
墻上爬滿了瘆人的黑色斑點,角落的電視機亦是慘不忍睹,斷了一根天線的它,滋滋的電流聲仿佛是這間房內全部的生氣。
使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令孟瑞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這樣一個堪比[垃圾場]的地方,眼前的人竟然足足住了三年!
“老妹,借點錢唄……”
客廳的角落里,大門的旁邊,一陣怯懦的,細微無比的[噪音],緩緩飄進耳中。
男人佝僂著微胖的身子,腦袋像是要埋進垃圾堆里,稀薄的發頂更加清晰可見。
他的脊梁骨彎到了一種嚇人的程度,身子像是對折了一般,使他原本就不中的身高更加雪上加霜。
在孟瑞櫟面前,他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安靜地等待家長的批評。
盡管她知道,這種賭徒永遠不會悔改。
等他拿到了錢,他就會立刻回到賭場[叱咤風云],再在需要還債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把她們推出來。
如此恬不知恥的話語,孟瑞櫟已經聽了不知多少遍了,耳朵都快起繭了。
偏生面前的男人是她名義上的[哥哥],她也不能揍的太狠。
還是要給老孟留點臉面的。
可不狠的話,這人又長不了記性。
實在難辦。
“嘿嘿……老妹兒啊……”男人笑著搓了搓手,眼神透露著乞求和討好,“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
“你和老孟的錢……怎么說……也有我的一份吧?”
“靠……”孟瑞櫟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剛想找個位置坐下,可看到那布滿污垢的沙發和爬來爬去的蟑螂,心里久違的感到一陣反胃。
“他媽的……”孟瑞櫟皺了皺眉,厭惡的踢了男人一腳,“老孟可真他媽會給我找活干……”
男人面色如常,依舊陪著笑,可心里卻早已把孟瑞櫟罵了個死去活來。
孟瑞櫟想把那蒙灰的塑料袋拽起來,可伴隨而來的是伏在塑料袋底的數只白色肉蟲,在袋子落地的瞬間彈飛起來,嚇得她又往后退了好幾步。
孟瑞櫟使勁咬了咬牙,再次贊嘆吳偉的忍受能力。
不得不說,在[忍]這方面,吳偉要是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老妹兒?”吳偉往前走了兩步,卻依舊沒有直起身子,只是小心翼翼地窺探著孟瑞櫟的表情。
在賭場上,[察言觀色]是一種賭徒基本都會接觸到的能力。
若是能讀懂對方的微表情,會使自己贏的概率大大提升。
而像吳偉這種常年混跡賭場的人,早已養成了這種習慣。
見孟瑞櫟不耐煩地瞥了自己一眼,吳偉立刻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決心不再觸她的霉頭。
“瑪德……”孟瑞櫟看了看這充滿油污的屋子,只覺得眼前一黑,“這得翻到什么時候?”
三年啊,他是怎么把原本干凈明亮的客廳糟蹋成這個熊樣的?!
孟瑞櫟的內心在咆哮。
可在眼神瞟過吳偉時,她的心思轉了個彎。
“……吳偉”孟瑞櫟向吳偉招了招手,“你過來……”
吳偉立馬屁顛屁顛的湊過去,同時又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一臉諂媚道:“有什么我能做的,盡管吩咐!”
“我要老孟的一個東西……”孟瑞櫟淡淡道,“只給你10分鐘。”
“沒問題!保準把它完好無缺的交到你手里!”吳偉快速應下,像是生怕她反悔,斷了他的[資金鏈]。
“只是……您能不能……”吳偉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搓了搓,眼中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孟瑞櫟側著眼睛看著他,語調里擠滿漫不經心:“看你表現?!?/p>
短短四個字,吳偉卻像個被點燃的炮仗。他扭動著肥胖的身軀,布滿血絲的眼睛折射出詭異的激動,促使他向前沖著。
眼看他就要一頭扎進垃圾堆里,可他卻忽然剎住了車,緩緩轉過頭,臉上擠出一個別扭的笑:“那個……您還沒說您要什么?”
是哦,孟瑞櫟想了想:“一個紅色木質盒子,上了鎖,大概挺沉的……”她沉思了一陣,接著又不確定的補充道:“嘶——,現在……也可能是黑的?”
這里的空氣實在令人作嘔,孟瑞櫟從一開始就不想來,要不是老孟硬拉著她,甚至搬出了[父親]的身份威脅她,她又怎會來到這骯臟的地方?又怎么會碰到吳偉?
孟瑞櫟被氣得牙癢癢,心里狠狠的給老孟記了一筆,但同時又好奇盒子里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搬家的時候不想著,現在躺病床上了倒是念叨開了。
這么想著,孟瑞櫟邁步離開出租屋。
不得不說,在清新空氣涌入鼻腔的瞬間,孟瑞櫟才真正感到自己又活過來了。
出租屋坐落在巷口附近,出了門左邊就是條條大路,平時人不多,但交通還算方便。
可往往是這種看似平靜的小巷,最容易出現像吳偉這樣的極品。
當然,孟瑞櫟自以為她和吳偉不是一路人。
即使他倆并沒有什么區別,只是一個[混子],一個[賭徒]罷了。
孟瑞櫟百般無聊的描摹著石墻上的苔蘚,1米七多的個子在一眾低矮的房屋中顯得格外突出。
夕陽溫和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將她的影子襯得別樣的長。
少女的臉龐格外英氣,明明長了雙噬魂的桃花眼,白凈的臉龐不含一絲雜質,眉宇間卻始終潛藏著一抹陰戾。
那抹情緒就像化不開的水,始終縈繞于少女的眉頭,深深印在她的心里。
現如今,日光的肆意揮灑,沸沸揚揚,一層緊追著一層,越來越近,像一匹揚鬃躍蹄的野馬,一頭撞在那柔軟的棉朵上,照亮了她的瞳孔:
那里閃爍著世間最亮眼的光彩。
那一刻,時間都會為她停止,將那如花燦開的笑意涵蓋在眼底,在每個落寞孤寂的夜晚逐幀播放,為此也是毫不夸張的。
可惜,在無人在意的角落,少女凝結多年所化開的冰注定不會被他人所知曉。
它會像春日的第一縷暖風,歡欣悠遠,又不可多得。
……
與孟瑞櫟不同,如今的吳偉還在苦哈哈的干活。
他費勁地將腳下的蟲子一只只踩死,嘴里不間斷的咒罵著,將沙發上的東西一股腦全堆到了衛生間,清理出一個不寬也不窄,勉強能讓一人通過的[過道]。
隨后,他又來到沙發前,將手伸進縫隙里,賣力且熟練的摸索著。
沙發原本是一種清新淡雅的米白色,是當初孟津業花了好些價錢才買回來的。
當初吳偉還不樂意,一個勁的吵著老孟把錢花在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上,還不如給他上網吧。
單是那天他就砸了不少東西,一氣之下摔門而去,整日整夜和他那些社會上的哥們兒喝酒劃拳,晚上就睡在街道旁。
現如今,整間屋子都已經看不出原先的樣子,更不要說這的滿面油污,混亂不堪,骯臭彌漫。
“嘿……”吳偉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等我有了錢,我一定要在賭場上大放異彩!”
“到時候,管他什么孟津業還是孟瑞櫟,都得給我……啊!”
吳偉慘叫一聲,像是摸到了什么極為恐懼的東西,他顫顫巍巍地低下頭:
此時他的胳膊上,正趴著一只有他半個拳頭大的蟑螂,顫動著觸角與他對視著。
“握草!”吳偉嚇了一哆嗦,抬手就往下拍。
蟑螂還熱乎的汁液在他手臂上爆開,那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和惡心感幾乎在這一刻凝為實質。
“嘔——”吳偉干嘔幾聲,原本耷拉著的腦袋更低了,像是要埋到地里。
沒等他緩過神來,更惡心的事情出現了。
那只蟑螂的尸體底下,忽然竄出了好幾只像是剛剛孵化的小蟑螂。
它們腳步飛快,在他的手臂上兜著圈,不一會就沒入了吳偉的衣袖中。
“啊啊啊——”
慘叫聲在出租屋炸開,很快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