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兩盞搖搖晃晃的小燈，在不大的船艙里盡著它的使命營造那點溫馨的感覺，一只大黃狗繞著我的腳邊打轉，卻也跟我一起跳上甲板?！鞍?！“齊會大聲地就朝里招呼著。

“哎。“只聽到回應聲，卻沒見到阿爺。

“齊鐘叔，我是齊岳啊。“我爸也是，五十多了，比我還猴急。雖然不懂他為什么和齊會爺爺認識，但我可不好奇。

蹲下來，我摸摸這只殷勤地搖著尾巴的大黃狗。捋順它頭頂的毛，我把手伸到它的耳后根幫它撓起來，大黃狗放心地趴下，把頭倚靠在我的腿邊，微瞇著眼，像是沉浸的享受。這里叫“狗兒樂“，治狗小妙招。不過，大狗就是好，手感還要毛茸茸的多，舒服！嘿嘿。

阿爺說今晚風大，釣魚不太好，就先坐會。撐不過我爸央求，最后我們還是出去了一小段行程，在一處比較平靜的海面停了下來。

我仔細端詳著，有一點點微弓的背，光光的腦袋上沒剩幾根頭發，不過眼神里透出的有力看得出是個精明的小老頭。開著船時，衣服被海風吹得貼在身上的背影，看得出一點年輕氣盛時健壯的影子。

挺好一老頭，看著還比齊會精神點兒呢。

（二）

等待魚，還是夜釣的過程有點漫長。

他們三個男人就著魚干，喝點白酒，開開心心地談笑風生。沒事，阿爺養的大黃和我相互依偎著，我倆是一對兒。

我們所在的這座小城，也沒什么人知道。不過，這不影響三個平凡的男人紅著酒氣熏熏的臉，洋洋得意地指導著宏偉的世界歷史。諾曼底登陸是美國佬最后一次智慧，林肯其實是猶太人戰役的犧牲品，大黃耷拉著耳朵，不時抖動一下，像偷聽著他們的高談闊論。

齊會拿著一個杯子，就跑了過來，“你要整點嗎？“

“不要。我不會喝酒?！?/p>

齊會鬼鬼祟祟地從旁邊摸出一瓶酒，“葡萄酒，不用怕醉的?！?“騙人是小狗哦．“

“騙你，我就是它。“齊會指指在我懷里的大黃。

我摸摸下巴，假裝思考地同意了他的東西．“對了，它叫什么？“我摸摸大黃．

“叫齊霧怎么樣？?！褒R會扔下開酒器和杯子，還有酒，得意地一下就跳開了。

懶得說他，小人得志．

我端起這瓶酒。大黃，你懂它是什么味的嗎？它看著我眼神怪無辜的。

（三）

甜絲絲的味道一點點暈開，沒有想象中的酒精味。拿起杯子，一點流光也在液體中打轉，我作樣地轉轉杯子，深紅的顏色還真有點誘惑的意味呢。

就好像果汁一樣，挺好的。微微的，咸咸的海風，吹散我的那一小點矜持，也才一個小時，喝完

一整瓶的我已經感覺到臉頰發熱了。我松開已經熟睡的大黃，搖搖晃晃的走向艙里，一不小心還摔了個狗啃屎。

“哈哈哈哈哈…“三位“紳士“放肆地放出他們的笑聲。

哼，沒風度，不幫就算了。

我干脆直接躺在甲板上，只賭氣地看向天空，

星星，是一顆都沒我到。一輪月亮，給拖著尾巴的云綴上一點點銀邊。晚風的寒意，不足為懼！我要和夜晚的海風深情擁抱，深沉的黑夜，是本小姐的陪襯。我得意忘形地在地上打滾，無視著三個小人匪夷所思的目光。

任由無力感慢慢充斥全身，我繼續著無聊的動作。

姐的快樂，孤芳自賞！

-(四)

在所有人稀松的消遣里，天上似乎有些不對。

我看看，一朵大得出奇的云飄來，把月光攬得一絲不剩，我拼盡全力，勉強坐直。海風像突然隱匿，一下子沒了什么蹤跡。我看著黑暗中，涌動的波浪下好像在醞起什么。靜，突然消逝的聲音，讓黑暗的幽靜好像摸近了我的身邊。心悸的感覺開始出現，談笑的聲音莫名得有點刺耳，我發現，大黃也突然爬起，開始不安地吠叫。

“爸！你看這天．“

三人把目光投向外面。齊鐘爺爺大步走出來，看向越來越深厚，翻滾的氣勢越加兇狠的遠處。

“齊會！把可能移動的東西綁好，死結！再不跑就跑不掉了。“齊鐘爺爺的臉色一下子從熏紅變成一副嚴肅的冰臉“你倆在艙里躲著，加固一下玻璃，這么猛的風，我也把不準?！?/p>

“刷“的一個抽身，齊鐘爺爺沖進駕駛艙，一下子，把油排開滿，馬達的轟鳴開始奏響，按開雷達和廣播?！白蹋?，滋“雜響不停地從廣播里奏出，聽不清一點訊號。半分鐘不到，小船調轉方向，回頭駛去。剛才還平靜的海面已經開始掀起大浪了，“咚咚咚“，沒駛出多遠，密集的雨點敲擊起船艙，讓人格外的心慌。

我和老爹靠著大黃，頂住不算堅實的下層的艙門。他的魚桿都沒來得及收，已經被卷進海里了。

透過玻璃，齊會頂著被猛潑的水濕透的衣服，扶著船沿，還在固定那幾個大箱。

該死！怎么這大風能突然出現得一點征兆沒有？

（五）

船微弱的照明燈在前方的能見區上下浮動著。密集的雨市，把視線全部遮擋住。我死死地抱住大黃，聽著劇烈的搖動帶來的吱吱聲。我是唯一個不會游泳的，我死都不能出這個艙?。?/p>

“砰！“像突然的撞擊聲，船體猛的像失去了重心，向側邊倒去。艙里的所有東西都被甩向一側，我毫無防備地被砸在了艙板上，好幾個瓶子被摔碎的廢渣，劃到我的手邊，撕開幾道血痕。我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終于扒住門上的一處突起。劇烈的搖動后，齊鐘爺爺竟然穩住了船。外面，齊會在甲板上已經從船頭甩向這邊，被狠狠地砸在了艙室的門上。我爸趕緊拉開門，把齊會拉進來。

“不要命啦！還綁那東西，等下你就被卷走。“

我爸趕緊把一件厚衣扔給他。

“等下大浪翻起來，那些大東西砸爛艙門怎么辦？“

“你別…“

“嘭!“一道卷起的大浪把外面的大桶真的甩向了空中，整艘船像被拋離了海面。當船再落下時，猛拍起巨大的水花，撲向船下層的艙室。與之一起的，還有那兩個落下的大桶。

一股巨大的推力從頂著的門處傳來，我又再次地被頂飛。頭被磕在墻壁上，在地上爬了好幾次身，我才勉強抱到瑟縮在一角的大黃。這個不大結實的艙板門，已經變形了，門鎖徹夜爛掉了，現在只能靠齊會和我爸頂著了。

瑟骨的大風還在搖晃著金屬的板材，或許，不到岸，我們的船就要散架了。

雨水，海水，從窗戶破壞得不剩多少的玻璃間進來，擁擠著腳下的空間。

“還要開十幾分鐘！“齊會吃力地吐出幾個字。

駕駛的小艙在上面，現在也沒人知道齊鐘爺爺怎么樣了。

“那里！把紅把轉開，可以上去。我感覺方向老不對，你看看爺爺?！?/p>

沒來得及管大黃，我照著齊會說的，轉開把手，掀開一個連通的蓋板，雙樓梯爬上去。

(六）

混亂，毫無遮蔽一般，四面的玻璃只剩下了幾塊還完整。上面比下面還糟糕。

齊鐘爺爺斜靠在臺上，手臂的衣服全被割爛，金屬的殘留還在手臂上滴著血跡、風將人的身形都全部吹歪，想站正都是一種奢望。

看來齊鐘爺爺傷得很重，我只能低著身子，扶著桌角，一點一點地走近他。

桌上，一大片尖利的碎渣，又觸及到了我原來的傷口，一個反射的松手，沒穩住。我整個人就直接倒向桌子上，向后翻去。

“小霧！“齊鐘爺爺只能空喊，卻空不出手。

我感覺到自己被甩上了空中，“當啷“，我的身體被砸到窗上，創開破璃，倒飛出了船艙。

“不…“

話都沒吐出一個字，狂風抽打著我的臉，極其短暫的失重感后，就是被砸進水中的痛覺。

（七）

水！水！水！

浸在海中，所有理智都在窒息的掙扎中消關。我揮動得越大，越來越多的水嗆入肺中。體內灌水的疼痛，周圍液體氣泡翻涌的聲音，還有，看不見的黑暗！所有的感官都在擊跨我。

完全沒有時間的概念，意識便無蹤地消逝了

就這樣，死了嗎？

不由得我，所有意識一同遁進了海水的暗沉。

可我，也不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