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肉怪物的嘶吼在洞穴中回蕩,熒光孢子如煙霧般從縫隙滲入。齊語背靠世界樹殘骸,木質化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抽搐,皮下綠色汁液隨著心跳脈動,像某種外來的生命在與他爭奪身體控制權。
林遠撿起一塊鋒利的巖石,擋在兩人身前:“我拖住它,你們想辦法!”
花顏的指甲已變得尖銳如刺,金色瞳孔在黑暗中閃爍:“沒用的,共生體不怕物理攻擊。”
齊語突然按住太陽穴——植物神經網絡正向他傳遞警告。他“看”見怪物后方,三個銀制服手持火焰噴射器,沿著水道快速逼近。
“凈世會的人來了。”他喘息著說,“他們打算連怪物帶我們一起燒掉。”
林遠咒罵一聲,突然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齊語瞥見相冊里有一連串偷拍照片——全是花顏的特寫:她指尖綻放的花朵、皮膚下的葉脈紋路、甚至昏迷時發間生長的花瓣。
“你他媽在干什么?!”齊語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林遠臉色變了變,突然壓低聲音:“老齊,聽我說,凈世會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需要這些照片來研究解藥——”
花顏的指甲抵上林遠的喉嚨:“所以你一直是間諜?”
洞穴深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食肉怪物撞開巖壁,藤蔓構成的軀體上,那張人類面孔扭曲嘶吼著。更可怕的是,它身后出現了焚化組的火光。
“沒時間了!”林遠猛地推開兩人,從背包側袋抽出一支金屬注射器,“這是抑制劑,能暫時阻斷你們的植物特征!”
齊語盯著針管里游動的銀色液體,突然想起母親筆記里的記載——**「銀基抑制劑會延緩變異,但會加劇與世界樹血脈的排斥反應……」**
花顏嗅了嗅空氣,突然暴起:“是陷阱!針劑里混了追蹤劑!”
怪物撲來的瞬間,齊語本能地伸出右手。木質化的手臂暴漲,根須如鞭子般抽在食肉花上,帶出一蓬熒光汁液。怪物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暫時后退。
“跑!”齊語拽著花顏沖向洞穴另一側的縫隙,回頭怒吼,“林遠!跟上!”
林遠卻站在原地沒動。他舉起手機,攝像頭對準激戰中的齊語,冷靜得可怕:“對不起,老齊。但我小姑的命在他們手上。”
屏幕一閃,照片定格——齊語半人半樹的猙獰模樣,眼中金色紋路流轉,右臂完全變異成植物形態。
焚化組的火焰噴射器已經就位。為首的男人——齊語認出他正是母親筆記里那個白大褂——按下耳麥:“確認捕獲世界樹載體,請求投放鎮靜彈。”
花顏抓住齊語的手:“相信我,跳下去!”
她指向地面一道不起眼的裂縫。齊語瞬間讀懂她的意圖——地下暗河!
兩人縱身躍入裂縫的剎那,三枚銀色罐體滾入洞穴。罐體爆開,釋放出濃密的綠色煙霧。齊語吸入一口,頓時天旋地轉。他的變異部位劇烈疼痛,像是被潑了強酸。
最后一瞥中,他看見林遠彎腰撿起母親掉落的筆記本,而那個白大褂男人正對著通訊器說:
“準備‘園丁計劃’最終階段,目標已標記。”
刺骨的河水讓齊語短暫清醒。花顏抓著他的衣領,在湍流中奮力劃動。她的皮膚上浮現出魚鱗般的紋理,指尖延伸出蹼狀結構,顯然在進行某種適應性變異。
“林遠……他背叛了我們。”齊語的聲音被水流沖得支離破碎。他的右臂正在恢復人形,但皮膚下的葉脈紋路比之前更密集了。
花顏沒有回答。她的金色瞳孔在水下發出微光,突然拽著齊語潛入更深處的支流。齊語的肺部火燒般疼痛,卻在缺氧的臨界點突然感到一陣清涼——他脖頸兩側裂開細小的鰓縫!
「適應性進化……」**世界樹的記憶碎片浮現,**「根據環境調整形態……」
暗河將他們沖進一處地下湖泊。浮出水面時,齊語發現這是個半天然半人工的洞窟,墻壁上嵌著銹蝕的金屬管道,天花板上垂落無數發光菌絲。
花顏癱在岸邊喘息,身上的鱗狀紋路逐漸消退。她盯著齊語新生的鰓縫,眼神復雜:“你的變異速度……比我見過的任何宿主都快。”
齊語摸向脖頸,鰓縫已經閉合,只留下兩道淡綠色的疤痕。他看向自己恢復人形的右手——只是表象,皮下仍能感覺到根須的蠕動。
“林遠的手機。”他突然說,“那些照片會暴露你的弱點。”
花顏苦笑:“不止是我。你的變異過程也被記錄下來了,凈世會會據此開發針對性武器。”
齊語想起母親筆記本上被撕掉的那頁。他摸索背包,卻發現它在激戰中遺失了。
“不對……”他喃喃自語,“林遠說他小姑在我母親那里……但筆記里寫的明明是實驗體……”
菌絲從天花板垂下,輕輕拂過齊語的臉。剎那間,他接收到一段破碎的畫面:
二十年前的實驗室,年輕時的母親將一管綠色液體注入某個女人的手臂。女人痛苦掙扎,皮膚浮現葉脈紋路——她的臉,與林遠有七分相似。
“林小荷……”齊語猛地站起,“她是第一個共生體實驗者!”
花顏用菌絲編織成簡易繃帶,包扎齊語手臂上被銀彈擦傷的傷口。菌絲接觸血液的瞬間,齊語又看到一段記憶:
林遠十歲生日那天,父親給他看了一段視頻——畫面里,林小荷被藤蔓纏繞,皮膚木質化,尖叫著求死。父親說:“記住,是花妖把你姑姑變成了怪物。”
“所以他恨你們。”齊語恍然大悟,“凈世會用這段記憶控制了他。”
花顏的指甲刺入掌心:“愚蠢的人類……他姑姑明明是自愿參加實驗的。為了治愈晚期癌癥,她主動要求與世界樹幼苗共生。”
洞窟突然震動,碎石從頂部簌簌落下。遠處傳來鉆探機的轟鳴——凈世會正在掘進。
齊語拉起花顏:“我們得離開這里。如果林遠的照片傳回去——”
“已經傳回去了。”
第三人的聲音在洞窟中回蕩。
林遠從陰影里走出,手中的槍對準齊語胸口。他臉上再沒有往日的嬉笑,只剩冰冷的決絕。
“照片自動上傳到凈世會服務器。”他晃了晃手機,“但我刪了最關鍵的三張。”
花顏擋在齊語身前:“你以為我們會相信?”
林遠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個陳舊的烙印——與齊語背上相似的牡丹紋樣,只是已經褪色。
“我小姑臨死前,把這個‘共生印記’轉移給了我。”他的聲音發抖,“二十年來,凈世會一直用藥物抑制我的變異……直到遇見你們。”
鉆探聲越來越近。林遠扔過來一個防水袋,里面裝著齊語母親的筆記本和一支銀色注射器。
“抑制劑能暫時掩蓋你們的植物特征。”他退向通道,“往西七百米有出口,通向污水處理廠。我會引開他們。”
齊語抓住他的手腕:“一起走!”
林遠笑了笑,突然掀起T恤下擺——他的腹部已經部分木質化,皮膚下可見蠕動的根須。
“太晚了,老齊。上次救你時,牡丹長老的孢子已經感染了我。”他推開齊語,“記住,凈世會總部在植物園地下三層。他們計劃用‘園丁’系統操控所有變異植物。”
白大褂的聲音從通道傳來:“林遠!確認目標位置!”
林遠最后看了齊語一眼,轉身沖向聲源。幾秒后,槍聲和慘叫回蕩在隧道里。
花顏拽住齊語:“趁現在,走!”
污水處理廠的鐵柵欄外,暴雨依舊。齊語注射了抑制劑,暫時壓制住右臂的變異。花顏用菌絲為他編織了一副手套,遮住皮膚下的葉脈紋路。
母親的筆記本最后一頁終于被還原——
「園丁計劃最終階段:將世界樹基因與AI系統融合,創造可控的植物兵器。如果齊語讀到這行字,記住:他的父親不是死于意外,是因為拒絕執行人體實驗而被滅口。」
齊語的指尖摳進掌心,木質化的部分險些刺破手套。他想起童年那個雨夜,父親的車禍現場確實散落著奇怪的綠色晶體……
花顏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有人來了。”
陰影中走出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林遠渾身是血,右臂不自然地扭曲著,但還活著。
“凈世會……正在激活‘園丁’。”他喘息著扔來一張門禁卡,“系統核心在地下五層……需要世界樹血脈……才能關閉……”
齊語接住卡片,觸碰到林遠手指的瞬間,一段信息流涌入腦海:
「AI‘園丁’本質上是世界樹的一段意識……它渴望完整……會吞噬所有變異者……」
林遠跪倒在地,腹部的木質化正在加速蔓延。他苦笑著看向齊語:“我小姑……最后變成了什么?”
花顏輕輕按住他的傷口,幾株白色小花從傷口處生長出來:“她成為了森林的一部分……自由地活著。”
林遠閉上眼睛,淚水滑過臉頰:“那就好……”
遠處傳來引擎聲,凈世會的追兵到了。齊語背起林遠,看向雨幕中的城市輪廓。植物園的方位,一棵巨樹的虛影正緩緩升起,枝條間流動著數據流般的藍光。
“該結束這一切了。”他說。
花顏的金色瞳孔在雨中閃爍:“我們可能會死。”
齊語摸了摸脖頸上將愈的鰓縫,感受皮下世界樹血脈的涌動:“那就讓整座城市……見證我們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