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離開后,公寓陷入詭異的寂靜。花顏蜷縮在客房床上,發(fā)間的白牡丹隨著呼吸緩緩開合,像某種活著的生物。齊語站在書房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母親留下的那本皮質筆記本——封面上燙金的“齊“字已經(jīng)褪色,邊角處沾著幾滴干涸的綠色液體,在臺燈下泛著詭異的熒光。
他翻開扉頁,一行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2003.5.17,世界樹嫁接實驗第137次記錄。宿主出現(xiàn)排異反應,但葉脈網(wǎng)絡已初步形成。」
書頁間夾著幾張泛黃的照片。齊語抽出一張,呼吸瞬間凝滯——照片里,年輕的母親站在實驗室中,身旁的培養(yǎng)艙里浸泡著一株人形植物。那“植物“的臉清晰可辨,竟是林遠提到過的失蹤小姑林小荷!她的皮膚上爬滿葉脈狀紋路,指尖延伸出細長的根須,而胸口處——赫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
“137...“齊語喃喃自語,突然想起林遠手機相冊里那些編號“0137“的監(jiān)控視頻。他急忙翻到筆記本中間,一頁被撕掉的痕跡引起他的注意。殘留的紙頁上只有半句話:
「當共生印記完成時,宿主將聽見世界樹的——」
后半句被暴力撕去,但下一頁的紙張上留有輕微的凹痕。齊語從筆筒里取出一支軟鉛,輕輕在紙上涂抹。隨著石墨的填充,隱藏的字跡逐漸顯現(xiàn):
「——但代價是逐漸失去人類的心。」
窗外突然刮起一陣怪風,吹得書頁嘩啦作響。齊語猛地抬頭,看見窗玻璃上凝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不是雨水,而是某種散發(fā)甜香的透明黏液,正順著窗框緩緩流淌。
書房角落的標本架上,擺著一排密封的玻璃罐。齊語鬼使神差地取下標著“W-137“的那個——罐中漂浮著一片牡丹花瓣,浸泡在淡綠色液體里。當他湊近觀察時,花瓣突然劇烈震顫,撞得玻璃叮當作響!
“別碰那個。“
花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齊語轉身時差點打翻墨水瓶——她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赤足踩在木地板上,足底與地面接觸的部分竟然生出細小的氣生根,像蜘蛛網(wǎng)般黏連著地板。更詭異的是,她的影子在臺燈照射下不是人形,而是一株枝條搖曳的牡丹輪廓。
“這是凈世會的標本罐。“她指向玻璃罐底部的銀色徽標,“里面泡的是我同族的血肉。“
齊語這才注意到,液體中懸浮的花瓣邊緣長著微型鋸齒,分明是某種食肉植物的特征。花顏接過罐子,指尖輕撫玻璃表面。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fā)生了——罐中花瓣突然舒展,露出中央一張微型人臉,嘴唇開合仿佛在無聲尖叫!
“他們還活著...“齊語喉嚨發(fā)緊,“凈世會把花妖做成了標本?“
花顏的金色瞳孔微微收縮:“不全是。有些是自愿獻祭的...“她突然劇烈咳嗽,咳出幾片帶血的花瓣,“比如你母親實驗里的那個女孩。“
書桌上的臺燈突然閃爍起來。齊語發(fā)現(xiàn)花顏每說一句話,燈泡的鎢絲就會變得異常明亮,仿佛在吸收她散發(fā)的能量。而當他無意間瞥向窗外時,更驚人的一幕出現(xiàn)了——小區(qū)里所有樹木的枝條都朝著書房窗口的方向彎曲,像一群虔誠的朝圣者。
凌晨兩點十四分,書房溫度驟降。
齊語正對照著筆記本和《中國植物志》,試圖破解那些加密的實驗記錄。突然,書架后方傳來指甲刮擦般的聲響,緊接著是液體滴落的“嗒嗒“聲。
“你聽到了嗎?“他壓低聲音問。
花顏早已繃緊身體,指甲伸長成尖銳的棘刺:“不是沖我來的...是找你。“
齊語抄起桌上的青銅鎮(zhèn)紙——那是父親留下的遺物,表面刻著與世界樹圖騰相似的紋路。當他靠近聲源時,書柜最底層的《本草綱目》突然自動滑出,“啪“地掉在地上。書頁嘩啦啦翻動,最終停在“牡丹“條目處,一段文字被某種紅色液體圈了出來:
「牡丹精怪,夜化人形,取處子精氣補益自身...」
但真正讓齊語血液凍結的是書頁空白處的筆記——母親的字跡,用綠色墨水寫著:
「世界樹血脈可中和花妖毒性,但會引發(fā)不可逆變異。齊語,若你讀到這些,切記不要——」
后半句被一灘突然擴散的紅色液體掩蓋。那液體黏稠如血,卻泛著詭異的熒光,正從書頁滲透到木地板上,形成一串箭頭狀的痕跡,指向書房暗門!
花顏突然捂住胸口,花精核在她皮膚下發(fā)出急促的閃光:“有東西醒了...在墻里...“
暗門藏在書架后方,齊語兒時曾見母親進去過。當他按下《黃帝內經(jīng)》書脊上的隱藏按鈕時,整面書柜無聲滑開,露出一個不到兩平米的密室。
撲面而來的腐植質氣味嗆得他連連咳嗽。密室中央是個簡陋的實驗臺,臺上擺著三個培養(yǎng)皿:
-第一個盛滿銀色液體,浸泡著人類指骨,骨頭上纏繞著植物根系;
-第二個是顆仍在跳動的綠色“心臟“,表面覆蓋著鱗片狀葉片;
-第三個...是齊語五歲時的照片,胸口被畫了個血紅的叉。
“這是...我的基因樣本?“齊語聲音發(fā)顫。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備份宿主,純度92%」
花顏的反應卻更奇怪。她盯著那顆綠色心臟,突然踉蹌后退:“不可能...這是世界樹幼苗...“
就在這時,密室墻壁滲出更多熒光液體,逐漸在地面匯聚成文字:
「救我」
齊語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木質化,根須暴長刺入墻壁!磚石碎裂聲中,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墻體內埋著數(shù)十根玻璃管,每根都注滿綠色液體,里面懸浮著——
人臉。
每張臉都長在牡丹花上,有的已經(jīng)腐爛,有的還在眨眼。最近的那根管子里,齊語分明看到了林遠小姑林小荷的面容!她的嘴唇蠕動著,吐出一個個熒光氣泡,在液體中組成四個漢字:
「快逃,園丁」
書房突然劇烈震動。
齊語拽著花顏沖出密室,身后的墻體轟然坍塌。煙塵中,無數(shù)藤蔓破壁而出,每根藤上都長滿眼睛狀的瘤節(jié),瞳孔齊刷刷轉向兩人!
“你母親的實驗室...“花顏聲音發(fā)抖,“就建在世界樹的一條氣根上...“
藤蔓如巨蟒般襲來。千鈞一發(fā)之際,齊語手中的青銅鎮(zhèn)紙突然發(fā)燙,刻紋亮起刺目的綠光。藤蔓接觸光線的瞬間紛紛退縮,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
但更驚人的變化發(fā)生在齊語身上——他右手完全木質化,皮膚皸裂成樹皮狀,五根手指變成柔韌的枝條,末端綻放出五朵微型白牡丹!
“共生完成第一階段了。“花顏復雜地看著他的手,“現(xiàn)在你能操控部分植物...但也會被世界樹感應到。“
窗外傳來引擎轟鳴。三輛黑色SUV駛入小區(qū),車頂天線旋轉著發(fā)射出某種脈沖波。所過之處,綠化帶的植物全部劇烈抽搐,葉片迅速枯黃!
“凈世會的除草頻率...“花顏臉色慘白,“他們來收割了。“
齊語突然按住太陽穴——他的大腦正接收著來自整個社區(qū)的植物信號:
「危險...銀網(wǎng)...焚化組...」
「長老要醒了...」
書桌上的筆記本無風自動,翻到最后空白頁。齊母親的字跡正在憑空浮現(xiàn),像是有人在隔空書寫:
「跑!去植物園溫室!把幼苗還給——」
字跡突然扭曲,化作一灘觸目驚心的“血墨“,在紙上勾勒出一朵被荊棘纏繞的白牡丹。
花顏抓住齊語變異的手:“你母親...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