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十八分,齊語被手機鈴聲驚醒。
研究所的緊急群消息瘋狂刷屏,十幾條未讀通知后面跟著刺眼的紅色感嘆號。他瞇著眼睛點開最新一條,屏幕上跳出的畫面讓他瞬間清醒——
梧桐大道中段,綠化帶里的黃楊灌木在一夜之間長高了近兩米!
照片里,原本修剪整齊的灌木叢已經膨脹成扭曲的綠色怪獸,枝條如巨蟒般纏繞在路燈桿上,葉片邊緣泛著不自然的金屬光澤。更詭異的是,其中幾根枝條尖端竟然開出了拳頭大小的白花,花瓣中央隱約可見細密的鋸齒狀結構。
齊語猛地翻身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時,發現木質紋理間滲出了細小的露珠——不是水汽,而是某種熒光綠的黏液,觸感冰涼滑膩,像某種生物的分泌物。
“花顏!“他推開客房的門,卻只看到空蕩蕩的床鋪和敞開的窗戶。窗臺上,幾片新鮮的白牡丹花瓣排成一個箭頭形狀,指向遠處的植物園方向。
七點零三分,齊語駕車駛入梧桐大道。
眼前的景象讓他不得不急剎車——整條街道的綠化植物全部進入了狂暴生長狀態!
法國梧桐的根系拱破人行道地磚,像巨蛇般在地面蜿蜒;花壇里的薔薇枝條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綠色牢籠,尖刺上掛著被撕碎的塑料袋;最駭人的是中央隔離帶的草坪,草葉已經長到齊腰高,每片葉緣都生出了鋸齒狀結構,在晨風中沙沙作響,如同無數細小的牙齒在摩擦。
“這不對勁……“齊語喃喃自語。
他掏出手機拍下照片,用研究所的植物識別軟件掃描。結果令人毛骨悚然——
「未知變異品種,葉綠素含量超標300%,細胞分裂速度達正常值50倍」
車窗突然被敲響。一個穿橙色工作服的環衛工人驚恐地指著他的輪胎:“小伙子快挪車!這些草會吃橡膠!“
齊語低頭看去,頓時寒毛直豎——輪胎接觸地面的部分已經覆蓋了一層絨毛狀的綠色菌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橡膠!
上午九點四十七分,齊語終于突破瘋長植物的封鎖,抵達植物園側門。
往常修剪整齊的綠籬此刻已經變成了一道三米高的荊棘墻,尖刺上掛著幾片銀色布料——明顯是凈世會制服的殘片。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些荊棘會自主蠕動,像活物般對外來者做出反應。
齊語試探性地伸出右手——昨晚木質化的痕跡還未完全消退,指尖仍保留著細微的根須結構。
荊棘立刻如潮水般分開,露出一個勉強可供人通過的縫隙。當他擠進去時,尖銳的刺居然自動彎曲避讓,仿佛在向某種更高階的存在行禮。
植物園內部更像末日電影場景——
百年銀杏的枝條刺穿了休息亭的屋頂,樹干上浮現出模糊的人臉輪廓;玫瑰園里所有花朵都變異成了碗口大小,花蕊中伸出的不再是雌蕊,而是某種蠕動的、觸手狀結構;最中央的草坪上,十幾株食肉植物組成了詭異的環形陣列,中間拱衛著一灘熒光綠的黏液池。
而花顏就跪在黏液池邊,長發垂入池中,發梢與綠色液體接觸的部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晶化!
“你在干什么?“齊語沖過去想拉她。
“別過來!“花顏猛地抬頭,她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金色,虹膜上流轉著數據流般的紋路,“長老在通過我……連接城市植物神經網絡!“
話音未落,黏液池突然沸騰。無數綠色光點從池中升起,在半空組成一幅三維立體地圖——正是整座城市的輪廓!而其中閃爍的紅點,全部對應著今天早上植物異常暴長的區域。
更可怕的是,這些紅點正在沿著某種規律移動,最終在地圖上連成一個巨大的符號——
世界樹圖騰!
十一點二十六分,引擎的轟鳴打破了植物園的詭異寧靜。
三輛黑色裝甲車碾過草坪,車頂安裝著某種脈沖發射器,天線旋轉時發出令人牙酸的超聲波。所過之處,暴長的植物紛紛枯萎,但很快又有新的枝條從死去的組織中重生。
“銀頻脈沖器……“花顏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虛弱,“他們想切斷長老與城市植物的聯系……“
齊語這才注意到,花顏的皮膚正在逐漸透明化,皮下的葉脈網絡清晰可見,其中流動的綠色汁液速度越來越慢。更可怕的是,她的發梢已經徹底晶體化,并且這種變化正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向頭皮蔓延!
“我們必須離開!“齊語抱起她,卻發現花顏的身體輕得可怕,仿佛骨骼正在逐漸木質化。
裝甲車上跳下十幾個穿銀色防護服的人,手持改良過的火焰噴射器——燃料罐上畫著燃燒的樹苗標志。為首的男人摘下頭盔,露出一張齊語熟悉的臉——
張教授。
“齊語!“他舉著擴音器喊道,“把她交出來!這已經不是個人感情問題,整座城市都要完蛋了!“
回應他的是突然暴起的植物。草坪上那些食肉植物突然噴射出粘稠的熒光液體,兩個銀制服被擊中后立刻慘叫倒地,防護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出大洞!
“走……“花顏在齊語耳邊氣若游絲,“去溫室……地下三層……“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一發銀色彈頭擊中她的肩膀,傷口處立刻冒出刺鼻的青煙。齊語認出這是研究所特制的“除草彈“,彈芯填充著納米銀顆粒。
“放下她!“張教授換上了某種聲波槍,“除非你想變成下一個林小荷!“
齊語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暴長!
木質化的部分迅速蔓延至整個右臂,五根手指變成柔韌的枝條,瞬間刺入地面。大地開始震顫,仿佛某種沉睡的巨物被喚醒了——
植物園所有樹木的根系同時破土而出!
這些粗如巨蟒的根系在空中交織成網,將射來的銀彈盡數攔截。更驚人的是,當它們接觸到齊語的枝條時,竟然像臣民遇見君王般微微彎曲,末梢綻放出細小的白花!
“不可能……“張教授臉色煞白,“世界樹血脈怎么可能在人類身上蘇醒?!“
齊語的大腦突然涌入海量信息——
他“看“見城市地下的植物根系網絡,每一條主根都對應著早上植物瘋長的區域;
他“聽“懂了幾十萬株植物通過根系傳遞的訊息,它們在重復同一個詞:「覺醒」;
最可怕的是,他感知到植物園地底深處有個龐然大物正在蘇醒——某種根系糾纏成的巨型意識體,中心包裹著一顆跳動的、水晶般的核心……
“長老要完全復蘇了……“花顏艱難地抬起頭,她的聲音突然變成三重混響,“當它吸收夠人類生命能量……就會開花……“
裝甲車上的脈沖器突然超負荷運轉,刺眼的藍光掃過整個植物園。齊語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他的木質化右臂開始碳化,表皮皸裂脫落!
“齊語!“林遠的聲音突然從側面傳來。
他不知何時潛入了戰場,手里舉著從研究所偷來的滅火器。隨著白色粉末的噴灑,脈沖器天線冒出噼啪的火花,聲波攻擊暫時中斷。
“帶她走!“林遠踹翻一個銀制服,扔來車鑰匙,“我拖住他們!“
齊語抱起花顏沖向停車場。身后傳來張教授歇斯底里的咆哮:“攔住他們!開花期提前了!“
午后一點十二分,齊語的車被迫停在跨江大橋上。
不是因為堵車——而是橋面被某種巨型藤蔓生生絞斷了!
他搖下車窗,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整座城市的植物正在集體暴走。寫字樓外墻上爬滿了發光的蔓藤,行道樹的根系掀翻柏油路面,公園里的柳條如綠色瀑布般垂落,每一根都纏繞著驚慌失措的市民。最駭人的是江對岸的電視塔,此刻已經被一株參天巨樹貫穿,樹干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人臉!
收音機里的緊急廣播斷斷續續:
“……全市緊急狀態……植物異常生長事件……建議市民遠離綠化帶……“
花顏的狀態越來越糟。她的左半身已經半透明化,皮膚下的葉脈網絡清晰可見,而右肩的銀色彈傷處不斷滲出熒光綠的汁液,滴在車座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不是……異常生長……“她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溢出幾片細小的花瓣,“是回歸……植物在恢復遠古時的形態……“
齊語的手機突然收到林遠發來的加密文件。解壓后是一段監控視頻——
畫面顯示凌晨三點的植物園溫室,牡丹長老的主干裂開一道縫隙,噴出大量熒光孢子。這些孢子在空氣中組成一個模糊的人形,徑直穿過墻壁消失。而視頻右下角的時間戳旁,標注著一行小字:
「W-137號實驗體逃逸,啟動園丁協議」
“W-137……“齊語想起母親筆記里的編號,“是你?“
花顏沒有回答。她的瞳孔開始擴散,金色紋路逐漸覆蓋整個眼球。發間最后一朵白牡丹綻放,花蕊中緩緩升起一粒晶瑩的種子——
世界樹之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