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至德十四年,臨安城。
晨光自遠山背后悄然漫出,為繁華的市井鍍上一層暖金。長街之上,人聲漸沸,今日的臨安城,喧囂尤勝往常。
微風拂過,帶著春日特有的融融暖意,令人通體舒坦。
吱呀一聲輕響,驚擾了竹影深處酣眠的貍奴。它不悅地伸個懶腰,打個長長的哈欠,抖了抖蓬松的皮毛,慢悠悠踱至暖陽之下。晨光為它周身鍍上金邊,爪下濕潤的青石板,便印下幾朵小小的、沾著泥土的墨梅。
暖意方浸潤皮毛,一片陰影便籠罩下來。它身子一輕,四足離了地。
“哎呀!龍傲婖,你這身子骨是越發沉實了,我快抱不動啦。”抱起它的女孩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嗔怪道,嗓音還帶著初醒的微啞。
女孩約莫十一二歲,裹在一件略顯寬大的青布衫里,墨色長發隨意披散,甚至有些蓬亂,眼尾還殘留著惺忪睡意染上的薄紅。
“這么好的天光,我上屋頂瞧瞧去!”說罷,她將貍奴輕輕放回地上,轉身便奔向墻邊倚靠的木梯。手腳甚是利落,顯是慣于此道。幾下攀上屋脊,踮腳極目遠眺。只是映入眼簾的并非市井繁華,而是宮苑深處的景象。
“咦?今兒是什么大日子?大家伙兒都這般忙活……”女孩托著腮,小眉頭微蹙,學著常姨平日的腔調嘀咕,“連咱們這犄角旮旯的永安殿外頭,都這么熱鬧了……”
暖融融的陽光流淌在琉璃瓦上,又傾瀉到新鋪的鵝卵石小徑。那瑩潤的光澤,轉瞬便被無數雙匆匆來去的錦緞宮鞋踏過。空氣里浮動著甜膩的香氣,定是御膳房蒸騰出的糕餅甜香。宮人們捧著描金朱漆盤,穿梭如織,盤上珠玉錦緞、奇珍異玩,在日光下流轉著令人目眩的華彩。
“阿寶,阿寶,阿寶!裴——翎!”一聲帶著沙啞的呼喊由遠及近,一聲高過一聲,驚得貍奴“嗖”地鉆回竹影深處,也終于扯回了屋頂女孩的視線。
“常姨!我在這兒呢!”裴翎扭過身,笑嘻嘻地朝底下亭子里叉著腰的常宿遲大力揮手。
“快下來用早飯!”常宿遲沒好氣地仰頭喊道,將手中的朱漆食盒提起來晃了晃,盒蓋發出輕響,“玉錦姑姑剛送來的,再磨蹭就涼透心了!”
“知道了,這就下。”裴翎應著,踩著梯子,一步一步踏實地走了下來,小跑到女人身邊。
常宿遲一身尋常墨色箭袖,長發隨意高束成馬尾。她身形修長,單薄卻不顯羸弱。一對鳳眼眼尾微挑,本顯幾分疏離,可那總是半耷拉著的長睫毛,又平添了幾分揮之不去的懶散倦意。
瞥見裴翎踩著梯子下來,她不滿地嘖了一聲:“阿寶,教你那點輕功,都喂了貓了?怎么還爬梯子?”
“常姨,屋頂太高了嘛,直接跳下來,我怕摔。”裴翎吐了吐舌頭。
常宿遲搖搖頭,輕嘆一聲:“唉……家門不幸,后繼無人啊……”尾音拖得老長,帶著點夸張的無奈。
一回頭,卻見裴翎早已掀開食盒,拈起一塊糕餅塞進了自己嘴里,腮幫子鼓鼓囊囊。
哎……這傻蛋,沒救了。
“對了……常……常姨,”裴翎一邊費力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問,“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宮里……上上下下忙得腳不沾地,像是在……準備很大的宴席?”
常宿遲隨手也拿起一塊糕點,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哦……許是……過年了吧?”糕點的甜膩在口中蔓延開來,口感有些發干,顯然放久了,算不上新鮮。
“常姨!”裴翎急得差點噎住,好不容易咽下去,小臉都憋紅了,“前段日子才過了除夕!窗戶上還貼著你用舊胭脂寫的桃符呢!你胡說八道也……也……不打……不打草糕!”她終于把那個詞憋了出來。
常宿遲吃糕的動作一頓,慢條斯理地咽了下去,鳳眼微瞇,含著促狹的笑意緩緩道:“是草稿……”
“哦……草稿。”裴翎頭低了低,聲音小了下去,耳根泛起微紅,像是為說錯了詞又羞又惱。
“阿寶,”常宿遲懶洋洋地將身體靠向椅背,仰頭望著悠悠白云,“想知道,自個兒去瞧不就結了?我天天窩在這永安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早就困在信息繭房里了,能知道什么新鮮事兒?”語氣里帶著點自嘲的慵懶。
“信息繭房是什么呀?”裴翎皺起秀氣的眉頭,一雙漂亮的狐貍眼里盛滿了困惑與好奇。
“這個呀……”常宿遲招招手,眼里閃過一絲狡黠,“你過來點,我悄悄告訴你。”
裴翎不疑有他,聽話地湊近些,她站著只比坐著的常宿遲高出小半個頭。常宿遲微微傾身,附到裴翎耳邊,用氣音小聲道:
“比方說,你和我其實是親母女,親得不能再親了。可這事呢,只有你、我、玉錦姑姑、臭皇帝和他老婆皇后這些人知道。剩下不知道的人,就是被信息繭房了。就像蠶寶寶吐絲把自己包在繭里,他們呀,困在以為咱倆毫無關系的信息環境里頭。懂了嗎?”她故意把“臭皇帝”“他老婆”說得格外輕飄。
裴翎歪著頭,聽到“親母女”時下意識撇了撇嘴——又來了!雖然是真的。她退后兩步,使勁搖搖腦袋,語氣里帶著點被戲弄的小小埋怨:“沒有!常姨你每次給我解釋一個詞,都像往粥里撒胡椒面,總會再夾些我聽不懂的怪話!”
“聽不懂算了,”常宿遲無所謂地聳聳肩,又枕著手臂靠回椅背,闔上眼,“自個兒玩去吧,注意點安全,別真摔成個傻阿寶。”
“嗯!知道了!”裴翎抓起食盒里另一塊糕點,像只靈活的小鹿,穿過略顯空曠的正廳,朝著緊閉的殿門小跑過去。
女孩臉上帶著慣有的嬉笑,伸手就要推開那扇厚重的宮門。門軸剛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一旁如鐵塔般肅立的禁軍已橫臂攔在她面前。
“姑娘,你今日不能出去。”聲音低沉冷冽,自上而下壓來。
裴翎仰起小臉,不解地皺起眉:“為何?平日里不是都許我出去的嗎?”
“上頭的命令,你今日不得出此門。”裴翎認得他腰間那柄佩刀,烏沉刀鞘上鐫刻的云紋與其他禁軍不同,更顯厚重。她曾無意瞥見他收刀時腰牌一閃,上面似乎刻著個“劉”字,但從未聽過他的全名,只曉得他身手了得,是看守這永安殿的頭兒。
“那……若是玉錦姑姑帶我出去呢?”她不甘心地追問。
“不行。”男人的回答斬釘截鐵,毫無轉圜余地。
“哦……好吧。”裴翎小嘴一癟,肩膀也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轉身往回走。
沉重的殿門在身后緩緩合攏。就在門縫即將消失的剎那,女孩臉上那點沮喪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不住的狡黠與興奮,眼睛亮得驚人。
“連永安殿外面都忙得跟螞蟻搬家似的,定有天大的熱鬧!還不讓我看?”她壓低聲音嘀咕著,腳步一轉,貓著腰便朝殿后那片茂密的竹林竄去。
竹林深處,一塊半人高的太湖石倚著宮墻,正是翻墻的好踏腳。墻外恰好有棵老槐樹,虬枝伸展,正好能讓她穩穩爬下去。
“哼!你說不讓出去就不讓?我偏不!”
裴翎手腳并用,利落地爬上太湖石,翻身攀上墻頭。她小心地探身,踩上墻外槐樹一根粗壯的枝椏。樹枝微微下彎,她身子跟著一晃,心下一驚,下意識想抱住樹干,腳下卻是一滑!
“哎呀!”驚呼脫口而出。兩只小手死死扒住粗糙的樹皮,整個人懸在半空晃蕩。細嫩的掌心被蹭得生疼,眼看就要脫力摔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玄色身影如鷹隼般疾掠而至,手臂一抄,穩穩將她攬入懷中,旋即輕巧落地。
裴翎驚魂未定,小臉煞白,待看清摟著自己的人,更是嚇得差點從他懷里彈出來。
“怎……怎么是你?!你怎會在此處?”她結結巴巴地問。
接住她的禁軍將她輕輕放下地,無奈地瞥了她一眼,反問道:“那姑娘您又怎會在此處?”
“我說了,今日你不能出去。方才見你應得那般老實,就知準沒憋好主意,果然不出所料!”他面上帶著慍怒,伸手不輕不重地點了點女孩光潔的額頭。
“你別惱嘛,”裴翎自知理虧,小手輕輕扯了扯男人玄色衣袍的袖角,仰起臉,滿眼都是懇切的期許,“我就想出去瞧瞧熱鬧,保證不惹事,也絕不被旁人瞧見!嗯……若真被發現了,我就說是我打暈了你偷溜出來的,與你半點干系也無,如何?”她越說越覺得自己這主意甚是“仗義”。
男人本是一腔怒氣,聽裴翎越說越離譜,倒叫她給氣笑了。“你個小夯貨!”他拍掉女孩扯著他袖子的手,搖頭輕嘆,“不行,跟我回去。”說罷,不由分說便要拉住裴翎的手腕往回走。
“啊啊啊啊!不要!我不回去!”裴翎像條滑溜的小魚,一邊奮力扭動掙扎,一邊不顧形象地叫嚷起來。
“噤聲!”男人臉色一變,急忙回頭對她做了個嚴厲的噤聲手勢,手上力道卻絲毫未松。
“是何人在此喧嘩?”一道清亮柔婉的女聲穿透灼灼桃花林,霎時間,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幾分,只余下桃花瓣簌簌飄落的微響。
一位身著錦繡宮裝的女子自桃林深處款步而出。她服飾精致,儀態端方嫻雅,氣質遠非尋常宮女可比,倒似書香門第的小姐。薄粉敷面,柳眉杏眼,甚是清秀可人。
“可是明懿公主身邊的竹月姑姑?”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正是。”女子聲音柔和,微微頷首。她話音方落,桃林深處,花影扶疏間,隱隱綽綽顯出一行人的身影。
一位身量尚小的女孩,在宮人的簇擁下,自繽紛花雨中緩步踱出。
裴翎聞聲,下意識朝那女孩望去。剎那間,仿佛周遭的喧囂與光影都急速褪去——灼灼其華的十里桃林、天邊耀目的金輪、遠處如黛的連綿青山……天地間所有的光華與顏色,似乎都只為烘托那花雨中緩步而來的身影而存在。
那是一張尚未完全褪去稚氣的容顏,卻已如清透白瓷上精心描繪的潑墨山水,濃淡相宜,驚心動魄。所謂“盛顏仙姿”之類的詞句,落在此刻的她身上,竟都顯得蒼白而索然無味。
微風掠過林梢,卷起漫天粉白花瓣,如雪紛揚,簌簌飄墜。陽光穿過層疊花枝的縫隙,在她華美的衣飾上跳躍流動,裴翎這才看清,她遍身珠翠環繞,金玉生輝,光華流轉,幾乎令人不敢逼視。
“她……好漂亮……”裴翎看得癡了,無意識地將心中所想喃喃出口。
“見過明懿公主。”身旁的男人已匆匆躬身行禮,這動作終于將裴翎飄遠的視線拉了回來。
那華美如仙的女孩微微頷首,唇角牽起一抹淺淡得體的笑意,聲音清亮:“原來是劉都督在此。我還道是何人在宮中喧鬧,便遣竹月過來瞧瞧。”
劉都督聞言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緊,急忙更深地彎腰:“卑職驚擾公主鳳駕,實屬無心,還望公主恕罪。”說罷,他不動聲色地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呆立一旁的裴翎。
裴翎卻渾然不覺,反而一臉新奇地看向劉都督,語帶天真:“啊……原來你叫劉嘟嘟呀!沒想到你看著這般威武雄壯,名字倒是挺……嗯……別致的。”她一時想不出更貼切的詞。
劉都督萬沒料到裴翎竟會在此刻、當著公主的面如此“點評”他的官職稱謂,方才想好的請罪說辭頓時被這童言無忌攪得煙消云散,只能對著面前尊貴的小公主露出一個尷尬又無奈的笑容。
“小孩子口無遮攔,不懂規矩,公主殿下莫怪。”他腰彎得更低,偏過頭,狠狠剜了裴翎一眼,眼神里滿是警告。
明懿公主的目光在裴翎那身略顯寬大的舊青衫和亂蓬蓬的頭發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處似乎有極細微的波瀾掠過,旋即又歸于一片沉靜的深潭,看不出喜怒。她只是輕輕彎了彎唇角,聲音依舊平和:“怎會呢。童言稚語,天真爛漫,我倒覺得……她說的話,挺有意思的。”她將目光重新落回裴翎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裴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抬手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明懿公主這才溫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裴翎猛地抬頭,烏溜溜的眼睛睜得老大,指著自己的鼻尖,帶著幾分不敢置信:“問我嗎?我叫裴翎!翎就是……就是……”她卡殼了一下,眼睛不經意掠過桃樹上的喜鵲,連忙道:“鳥羽毛的那個翎!”
一旁的劉都督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幾乎能夾死蒼蠅——這夯丫頭!什么叫鳥羽毛的翎啊……
明懿公主聽到“裴翎”二字時,眼底深處那抹驚異之色比方才更清晰了一瞬,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激起的漣漪,但轉瞬便歸于平靜,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她語氣帶上了一絲確認:“你是……玉錦姑姑的養女?”
裴翎愣了愣,又習慣性地揉了揉頭發,小嘴抿了抿,才開口道:“嗯……您認得我?”語氣里帶著點困惑和小心翼翼。
華美如明珠的女孩目光在裴翎與一臉緊張的劉都督之間掃過。那雙過分漂亮的眼眸里,底色是如深秋靜湖般的疏離與沉靜,帶著被規矩長久浸泡的冷意。
然而,當她的視線落在裴翎那身沾著灰、頭發亂糟糟的模樣上時,那冰封的湖面似乎極輕微地波動了一下,一絲極淡的、屬于孩童的好奇和困惑飛快掠過,快得如同錯覺。
她略作停頓,聲音響起,清泠如初冬檐下的冰凌,卻并非毫無溫度,仔細聽,尾音里藏著一絲未完全褪去的稚氣。“劉都督,她想去宮宴?”是陳述,卻也帶點確認的意味。
隨即,她看向劉都督,語氣依舊是那不容置喙的篤定,只是那份篤定里,隱約透露出一種近乎本能的擔當感:“讓她跟我走。有事,我擔著。”
此言一出,裴翎瞬間愣住了。她猛地抬頭,眼睛睜得溜圓,盛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去宮宴?跟著這位美得像畫里走出來的公主?巨大的餡餅砸得她有點懵,小嘴微張著,一時竟忘了言語。方才翻墻被抓的沮喪和此刻的天降好運在她臉上交織。她下意識地揪住了自己青衫的下擺,指節微微發白,像是要確認這不是做夢。
劉都督剛想開口婉拒,明懿公主仿佛看穿了他的顧慮,緊接著又道:“我說了,有事,我擔著。”她并未提高聲調,只是那平靜無波的陳述句里,蘊含著中宮皇后之女養成的天然威儀。
劉都督心頭一凜,知道再無法推拒,只得再次躬身:“屬下遵命。那……裴翎姑娘,就煩勞公主費心了。”他直起身,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還在發愣的裴翎,嘴唇動了動,最終只化作一句極低的囑咐,幾乎淹沒在風吹桃枝的簌簌聲中:“姑娘……跟著公主,千萬多看,少言。”語氣里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
明懿公主唇角微揚,算是回應了劉都督的遵命。她目光轉向裴翎,依舊是那副冰雪之姿。
“裴翎?”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是呼喚還是確認,但比起剛才放軟了一些。
“啊?在!”裴翎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意識到公主在喚她,連忙應聲。她看看公主,又看看劉都督,再看看公主身后那些垂首侍立、衣飾整潔的宮女,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她低頭飛快地拍了拍青衫上蹭到的墻灰,又使勁捋了捋自己那蓬亂的額發,試圖讓它服帖些,可惜徒勞無功,幾縷發絲依舊倔強地翹著。
明懿公主靜靜地看著她這些小動作。那雙總是沉靜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了裴翎手忙腳亂的身影。沒有鄙夷,沒有不耐,反而像是看到了一幕從未在她刻板生活中出現過的、帶著生氣的畫面。
她的目光在裴翎沾灰的衣角和翹起的頭發上停留了片刻,長長的睫毛幾不可察地扇動了一下,仿佛在試著理解這種“不規矩”。
“走吧。”明懿公主并未多言,只輕輕頷首,便轉身,裙裾拂過落英,步履輕盈宮女們立刻無聲地簇擁上前,垂首屏息,跟隨著她的步伐,沿著鋪滿新鵝卵石的小徑,朝著桃林深處,宮苑更繁華的方向行去。
劉都督依舊站在原地,風拂起桃花瓣,打著旋落在他腳邊,目送著這一行人離開,只是輕嘆了一口氣。
一位身著墨青色袍服的男子從永安殿大門的方向跑來。
“劉崇,裴翎呢?”
劉都督只是淡淡開口道:“去宮宴了。”
“你……你你瘋了?陛下說了她……她她不能去的。”男子聲音里的緊張暴露無遺,說話都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她遲早都會是公主的,更何況是大公主帶她走的。放心,陛下不會怪罪的。”劉崇說完安慰似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另一只手卻在無人在意的時候握緊了,指甲都要險到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