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在道觀上空炸響,震得飛檐上的銅鈴瘋狂搖晃,發出刺耳的亂響。沈昭雪被氣浪掀翻在祭壇邊緣,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壁,肺葉仿佛被抽空了空氣,眼前陣陣發黑。手中的桃木劍“當啷”落地,劍身映出住持扭曲的面容,他枯瘦的手掌正死死按在雙魚三角紋中央,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樹根。祭壇四周的青銅鼎突然噴出幽藍鬼火,火苗在空中扭曲盤旋,逐漸拼出“陰界大開”四個滴血的大字,每一筆都像活物般蠕動,將暗沉的天空染成妖異的紫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硫磺味,令人作嘔。
“就算毀了七盞玉燈又如何?”住持的道袍已被鮮血浸透,暗紅的血跡在布料上暈染開,如同綻放的曼陀羅。他蒼白的臉上爬滿青紫色血管,如同無數條小蛇在皮膚下游走,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深海之主的精魄早已與邪陣同生,你們以為砍斷觸手就能阻止?”他仰頭大笑,笑聲中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震得祭壇上的燭臺紛紛翻倒,火苗瞬間點燃了周圍的帷幔,火勢迅速蔓延,“看看你們身后吧!”
沈昭雪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不知何時,道觀后院那口沉寂多年的枯井已化作深不見底的黑洞,井口彌漫的黑霧如活物般翻涌,在半空凝聚成巨大的鬼臉。鬼臉足有三層樓高,皮膚呈現出詭異的灰綠色,瞳孔是兩團跳動的鬼火,每一次開合都發出尖銳的嘯叫,聲波震得耳膜生疼。無數陰魂被吸入井中,其中竟有陸崖臨終前的身影,他的眼神中帶著不甘,向沈昭雪伸出的手掌逐漸消散在黑霧里,嘴里似乎還在無聲地呼喊著什么,這一幕讓沈昭雪的心如同被利刃狠狠刺痛。
顧清淮的青銅鈴鐺突然發出刺耳的碎裂聲,七片碎片劃破他的手掌,鮮血滴落在地竟化作點點熒光,在黑暗中閃爍。“昭雪,井里是陰界入口!”他的聲音被地動山搖的轟鳴吞沒,不得不貼近沈昭雪耳邊大喊,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畔,“住持想借深海之力撕開兩界通道,讓深海之主的本體降臨現世!”話音未落,井底傳來萬鬼哭嚎,那聲音凄厲而絕望,仿佛來自地獄最深處。一道水桶粗的陰氣柱沖天而起,將住持托上半空。沈昭雪驚恐地看見,他的身體在陰氣中迅速膨脹,皮膚下鼓起無數蠕動的觸手狀物體,指尖長出鋒利的黑色爪甲,原本道貌岸然的面容變得猙獰可怖。
沈昭雪感覺腰間的血玉墜突然發燙,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貼在皮膚上,紅光透過道袍形成流轉的星圖,二十八宿的軌跡在她眼前清晰可見,每一顆星辰都閃爍著神秘的光芒。就在住持即將完成最后一道法印時,血玉墜突然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刺得人睜不開眼,光芒照亮了整個道觀,連陰影處的灰塵都清晰可見。一道仙人虛影從光芒中浮現,頭戴魚尾冠,衣袂間翻涌著金色海浪,腰間懸著與鎮淵法器相同的三角紋玉佩,正是《山海異聞錄》中記載的“鎮淵真君”。他周身散發著神圣而威嚴的氣息,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頂禮膜拜。
“血玉引魂,桃木鎮邪,二者合璧方能斬滅本源。”仙人的聲音如洪鐘,震得陰氣血浪層層敗退,道觀的梁柱在聲波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木屑紛紛從梁柱上掉落。“當年道姑以紅繩為引,將血玉與桃木劍的力量封入輪回,如今深海之主即將破封,正是神器覺醒之時!”虛影抬手,沈昭雪腰間的紅繩突然繃直,如活物般在空中游走,一端系住血玉墜,另一端纏繞在顧清淮手中的桃木劍上,紅繩表面的符文與劍身三角紋同時亮起,光芒相互輝映,形成一道神秘的光環。
顧清淮立刻明白了仙人的指引。他單膝跪地,將桃木劍插入祭壇裂縫,劍身上的三角紋與血玉墜的星圖遙相呼應,形成一道金色光橋,光橋閃爍著神秘的符文,仿佛連接著天地。沈昭雪咬破指尖,劇烈的疼痛讓她眉頭緊皺,但她強忍著,將鮮血滴在血玉墜上,八滴鮮血在空中組成北斗七星圖案,紅光順著紅繩如長河奔涌般涌入劍身。桃木劍瞬間爆發出萬丈光芒,劍刃上浮現出與道觀壁畫相同的上古封印咒文,每一道筆畫都流淌著星辰之力,光芒所到之處,空氣都發出“滋滋”的聲響。
“不可能!”住持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他膨脹的身體開始出現裂痕,黑色血液從裂縫中滲出,滴落在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個小坑。“深海之主的契約已經完成,你們區區凡人,”他的話被一聲清越的龍吟打斷,沈昭雪和顧清淮同時握住劍柄,融合了血玉力量的桃木劍如活物般震顫,劍身周圍環繞著金色的光暈。劍光所過之處,陰氣柱如冰雪消融,露出井底翻涌的黑色漩渦,漩渦中傳來低沉的嘶吼聲,仿佛有什么巨獸在沉睡中被驚醒。
井底的鬼臉發出尖嘯,伸出無數漆黑的手指抓向兩人,指尖帶著腐蝕一切的陰寒之氣,所到之處,空氣都凝結成冰晶。沈昭雪感覺紅繩在手中發燙,腦海中閃過無數前世畫面:戰國戰場上,她身著鎧甲為顧清淮擋下致命箭矢,箭矢穿透鎧甲,鮮血染紅他的戰袍,他抱著她,眼中滿是焦急與心疼;盛唐佛窟中,他們并肩而坐共譯《鎮淵經》,燭火在他眉間投下溫柔的影,兩人相視而笑,歲月靜好;漁村祭海時,他拼死沖破人群想要拉住她的手,海浪洶涌,他的眼神中充滿絕望與不舍......這些記憶碎片化作暖流涌入劍尖,劍光突然暴漲數丈,如同一把開天巨刃,光芒照亮了整個戰場。
“以血為引,以魂為契!”顧清淮大喝,聲音中帶著七世輪回的執念,響徹云霄。二人同時揮劍斬向井口,紅藍雙色光芒在劍尖交匯,形成直徑十丈的光輪,光輪旋轉著,發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一個小型的太陽。沈昭雪看見紅繩的另一端系著百年前道姑的魂魄,她身著與自己相同的道袍,微笑著向他們點頭,眼神中充滿信任與鼓勵,而顧清淮手腕的三角紋正是當年道姑刻在劍鞘上的守陣印記,每一世的輪回都在為這一刻做準備。
住持的身體在光芒中崩解,他臨終前指向井口,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爆出:“深海之主的眼睛......還在看著......”話未說完,便化作萬千黑蝶,被血玉光芒吸入劍刃。黑蝶在空中飛舞,發出詭異的嗡嗡聲。陰界大門在劇烈震顫中緩緩閉合,最后一縷陰氣消散時,沈昭雪看見井底深處有一雙巨大的金色瞳孔,與血玉墜的紅光遙遙相望,瞳孔中倒映著無數個時空的自己和顧清淮,每一世都在與深海之主的虛影戰斗,那眼神中充滿了邪惡與不甘。
當一切歸于平靜,沈昭雪和顧清淮癱坐在祭壇前,汗水和鮮血浸透了衣衫,衣服緊貼在身上,又濕又冷。血玉墜的紅光已變得柔和,如同晨曦般溫暖,紅繩不知何時纏上了兩人交握的手,仿佛在訴說七世輪回的羈絆。顧清淮撿起劍身新刻的咒文:“血玉鎮淵,七世輪回,紅線相牽,萬邪不侵。”他突然笑了,指尖輕輕劃過沈昭雪手背的紅繩印記,眼中倒映著她發間閃爍的紅光,那笑容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欣慰與對未來的期待。
“原來從百年前道姑將紅繩系在你我前世手腕時,一切就已注定。”沈昭雪輕撫血玉墜,想起仙人虛影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話,“深海之主的封印需要七世守護”。她望向道觀外逐漸亮起的晨光,想起在時空漩渦中看見的未來:現代博物館里,血玉墜與桃木劍在展柜中靜靜沉睡,玻璃展柜反射著柔和的燈光,而監控錄像里,兩個與他們長相相同的身影正駐足凝視,眼中閃爍著熟悉的光芒,仿佛在追尋著什么。
道觀外,桃樹林傳來熟悉的鈴鐺聲,那是陸崖的族人在遠處守望,鈴聲清脆而悠揚,在空氣中回蕩。紅繩在晨風中輕顫,仿佛在訴說下一段輪回的故事。
沈昭雪站起身,雙腿有些發軟,但她還是穩住了身形,發現桃木劍上的三角紋與血玉墜的星圖完美契合,劍柄處不知何時多了七個凹槽,正是七枚命魂玉的形狀,仿佛在等待著它們的主人。顧清淮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讓她確信,無論多少輪回,他們都將握緊彼此的手,在時空長河中繼續書寫屬于他們的鎮淵傳奇。
遠處的海平面上,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將整片桃樹林染成金紅色,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溫暖而明亮。沈昭雪望向井口,那里已恢復成普通的枯井,仿佛一切只是幻覺。但她知道,深海之主的威脅從未真正消失,七枚命魂玉仍散落在不同時空,等待著他們去尋找。
而手中的血玉墜和桃木劍,將成為他們跨越時空的信物,帶領他們在七世輪回中,一次又一次地對抗深海的邪惡,守護人間的安寧。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