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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遺愿執行人

第三章

“我叫林浩。這是我的父母為我取的名字。很久之前,我以為將來我會成為一個樸素老實的農民。

12歲那年,村里開會,我和一幫孩子到村長家的客廳。坐在自帶的木質小矮板凳上,村長太太把彩色電視的遙控打開,正巧播的是稱訟香港一國兩制成效的紀錄片。

其中的高樓林立與年輕男女時髦的穿著深深迷住了孩子們的眼睛。在后來看來平平無奇的爆米花對于這些坐在廳中的小孩來說是難得的新奇美味,它被衣著鮮亮的人捧著,焦黃色的糖液看著很甜。

大樓高得要刺破云端,來往的車流穿梭在寬闊的霓虹燈閃亮的街道。

我對香港的初始印象,便來自于此。紀錄片的人或物在我的記憶深處漸漸模糊了。我僅記得記者的一句話,是富于感情的飽滿的播音腔,它牢牢的扎根在我的腦海,并伺機尋找養料肆意地生長:香港,是座大城市,許多年輕人在這兒找到他們命運的歸宿。這座享受了國家政治經濟厚愛的城市將不斷的向世界去閃耀它的光華,成為東方世界的一顆明珠標識。

17歲,我填下了香港中文大學的志愿,同年,錄取通知書寄到這個小村莊來。郵遞員蹬著自行車從村子到我家門口,也許經過鎮上我的中學。從中學到村子再到我家是十九里又三里,小小的高中沒有住宿。也許他蹬著自行車蹬過我不知走了幾遍的路,他在途經無數棵相同的樹中記住了樹的模樣,然后來到我家門前敲了敲門。

有村民告訴了我的父親,他從莊稼地里趕回來,母親在鎮子的廠里曬香菇。我到的時候父親也跑到了,他褲管還沒有放下來,滿頭滿臉的汗。他低頭看著上衣的干凈處擦了擦手上的汗,抬起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快要落下的太陽照得他短短的稀疏的銀發閃閃的。

他小心翼翼的做了個想要伸手的姿態,又愣住了,他張著干裂的嘴唇微微呼吸著。

我伸出雙手將這封文件從年輕郵遞員的手里接過來。在這個傍晚,窄窄的水泥路旁的稻谷被風吹拂得側彎下去,這封錄取通知書仿佛宣告了我的命運。

我獨自一人在土磚砌作的小屋子里收拾行李,我的房間鄰著牛棚,可以聽到牛“哞哞”的叫喚。

父親坐在墊了幾層床單的硬板床上數著錢,昏黃的光從窗里溢出來,上頭是黑乎乎的動作著的人影。

我將我要帶的一切整理妥當了,包括幾件舊舊的灰黃色的洗薄了的衣服、幾條黑褲子,一件表弟不要了的款式老土但厚實的棉襖。破了趾頭的襪子母親用灰色的線縫好了,不大明顯。

我做了個夢。夢里許許多多的稻谷拂過我的面頰,我的指頭里沾著些黑黑的土。從土里,我翻出一個又一個的陶罐子,罐子飛到半空中,傾倒(dao,第三聲)著降下許多水來。

水澆濕了埋著我的書本,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的身子沉沉地沉進土里,被這片生了養了我的土地封存著,成為它的養料的一部分。

第二天清晨,我爬到房子上修理了瓦片,等我下來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坐在小小的方桌旁吃粥。

墻側的窗子開著,冷冷的白光照進來,落在木質粗糙迸著裂紋的桌子和他們捧著的一種難看的藍色與較它淺一些的瓷碗上。

父親不是很靈活的伸了筷子去夾小碟子里母親腌的姜片,青筋從他疏松衰老的皮膚底下凸起來。母親微微垂著眼睛吃粥,幾滴眼淚落到她的虎口處,她細細的咀嚼著并不稠濃的粥。那時我是不大會說話的,現在也是。于是,在這個靜謐的早晨,我開口到:我要去香港了。我會寄錢回來。

我的聲音微微震動了空氣中的晶瑩的塵埃,落在這個不大的屋子里,沒有引起什么響動。他們照常吃著飯,然后起身把碗端到水槽里,嘴里嚼著饅頭。

母親打開廚房里立柜的門。這個柜子仿若玫紅蒙了一層灰的漆面,因為是木質,被瘦老鼠啃了兩個大洞,后來補上了。所以顏色是不一致的。但是柜子在廚房的邊角里,被陰影罩著,不是很看得出來。

她伸出手從柜子里拿出幾個饅頭和一個壓在裝著饅頭的塑料袋底下的信封,“路上吃。這里,是我和你爹給的錢?!?/p>

我看不到她的神情,她低著頭轉過身拿了盆里的兩個饅頭用袋子一裝就出了門跟上父親的步子。袋子里有瓶水,裝的家里燒開的水。

我把水槽里的碗洗了。先是用細細的水沖,然后按了指尖點更少的洗潔精到抹布上,快速的揉搓出泡沫。再用抹布輕輕的抹過碗,洗凈了抹布后又順著水擦碗,再是擰干了抹布將兩塊碗擦干了放回碗櫥去,合實了碗櫥的門。

我將碟子用菜罩罩上,便將地掃了。

再之后,我背著書包、挎著幾個包袱走到村口去,搭人家的牛車要付錢。李叔叔趕著牛車回來看到我,“林浩???去哪里?叔送你去,不收你的錢?!彼χ?,臉上的褶子也一齊舒展了。

我上了李叔叔的牛車,又在鎮上下了車,等公交的時候一個婦女順手塞了我一個蘋果,又急急扭著較為雍腫的身體離開了,她手里提著黑白文件袋。

我到火車站買了票,等車等到中午。候廳里是不太熱的,行走或坐立人吵嚷的說話聲交匯在我的耳邊,我啃著白饅頭,一點點的嚼出甜味,再嚼得比米粒更細,直至粉沫在舌尖被唾液化開。

上了火車,由于買的末等車廂,人的腳丫子味與瓜子皮、小孩的哭鬧聲游魂似的環繞。我靠著窗看書,感到有些困了就到衛生間去刷牙,然后頭靠在椅背上。我把裝錢的信封和裝了錄取通知書的包袱緊緊的護在懷里,隨著魚籠里兜售的魚似的人群下車又坐船,依舊是末等的。船搖搖晃晃,我的胃如潮水般不斷翻涌著,甚至比潮水翻涌得更厲害。我閉著眼以減輕眩暈,就這樣直直地坐到了香港,餓了就吃母親給的饅頭。

到了香港,沒有可以住的地方。我看到附近的餐館的招工啟示,于是我伸手稍稍理了理頭發進去應聘。

三十五歲的瘦高男人上嘴唇是濃密的黑胡子,他結實的胳膊撐在廚房的冷柜臺面上,右手用圓珠筆在紙上寫著什么,他抬起頭,“算你走運!告示剛貼上去。”

我被錄用了,包吃,包住。

在員工宿舍的第一個晚上,我吃完了母親給我的饅頭的最后一個。有個男人在吃快速面,他一面攪動著湯勺一面微微轉頭問我要不要剩下的湯汁。我拒絕了,喝了一杯剛燒開的熱水,然后去集體的水池邊刷牙。

那些穿著工作服的人聊著新出的菜品以及今天遇到的客人,還有宿舍另一邊的女員工。

月亮是白的,彎的,像新的魚鉤,輕而易舉的就能勾破上鉤的魚兒的腮。

在這里,我認識了林鳳。我們同是洗碗工。

因為同樣姓林,又都來自大陸的小村子,在這個異鄉,幾天下來,我們敞開了彼此的心扉。

她的嗓音很好,很快被星探發掘了。

于是她辭去了這份工作,但唱的曲子的碟片總會寄一份給我。

我每月往家里寄換了的人民幣1600元整。

不久后她的經紀人發現了蛛絲馬跡,勒令她不準再同我有往來,叫狗仔發現簡直是災難,也對不起粉絲。

“更何況,他在餐廳做洗碗工。你和這種一輩子沒有什么出息的人沾邊做什么?”

她的經紀人尋到餐館來,特地要求我來送餐。

這個妝容精致的男人背躺著沙發靠背,伸手輕輕的將桌上的盤子拿起一個,又隨意地往地上一摔。

“您好。盤子碎了。結一下帳?!?/p>

我先把手中的桌案放置到空著的桌面上,再蹲下身子,從鋪了柔軟的酒紅色地毯上撿起陷進去的盤子的大塊和細小的碎片,然后站起來,走幾步路,將它們丟到木質垃圾桶里去。

“一共2700元?!蔽艺f。

“拿去吧?!彼p蔑的笑起來,從上衣的口袋里摸出皮夾,細長白皙的手指數了幾張鈔子,然后又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一卷,遞給我。

“夠你一個月工資了嗎?”他冷聲。

“不,還差點兒。我們餐館一個月是3280元的薪資?!?/p>

這時是暑假。

“林浩!”

我的一個同學推門走進來。

他身后是我們的中文老師。

“你在這里做兼職嗎?”

我的老師看了眼我身上的工作服。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林文軒擰了擰手中的紅色刻字保溫杯,打開蓋子將水倒進杯蓋里遞給他。他端起保溫杯蓋輕輕啜飲了一口,水還冒著白色的熱氣兒。

“你是港中文的學生?”男人問我。

“是?!?/p>

2024.09.07.00:15

妙嫀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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